《不日之约》皆明

10、第十章 偶遇

　　运动会的事让顾渺异常颓废，直到周一下午排练，脸上的愁色都还没褪下。

　　几个男生按李白的要求提前把桌子叠在了一起，留出一片空地。

　　陈霜其拿来两把椅子坐下，拍了拍顾渺让她也坐：“还想运动会呢？”

　　顾渺点头。

　　名单已经报给了学校，事成定局，陈霜其只能给她出些歪主意：“要不到了那天你就装病，反正先躲过去再说。”

　　“然后再被李白那个小心眼记着？”顾渺有气无力，“我初中那次国旗下讲话，还没说完就跑下了台，这件事宋老师可记了我三年，三年啊，每年都要提几嘴，你知道这三年我多难熬吗？”

　　宋老师，顾渺的初中班主任。

　　陈霜其迟疑：“李白不是那样的人吧。”

　　李白确实不是，但顾渺那三年明白了件事，逃避可耻，还没用。

　　“今天你们打算去哪儿过生？”不想继续谈论，顾渺转移话题，“刘老四家？云海台就算了吧，又贵又难吃，人还多的不行。”

　　安和不知道什么时候顺来了支水性笔，在指尖转来转去：“刘老四家也不行，前两天刚去那儿聚过，今天不太想吃烧烤。”

　　陈霜其一锤定音：“那就去长林街新开的那家甜品店，叫什么…”

　　“Trésor。”

　　“对。”

　　陈霜其以拳击掌：“早就说要去但是一直没时间，这不正好吗。”

　　顾渺和陈霜其臭味相投，就好那一口甜味，当然举双手赞成。

　　安和虽然对甜品不感冒，不过生日在哪儿过都一样，他耸耸肩表示同意。

　　三个人在角落悄声嘀咕，一无所知的李白还在讲台上情绪激昂的挑选歌曲。

　　陈宏鑫还没跨过那点的心虚，李白说什么他都跟着附和。

　　两个人一唱一和，倒是让对这个活动没什么感觉的一班人有了点兴趣，不少人都加入讨论当中。

　　不过顾渺并不是其中之一，她靠着墙，恶狠狠的刮了眼讲台上的李白：“我诅咒李白再单身十年。”

　　李白逼她跑800的仇，顾渺觉得自己能记一辈子。

　　“你还是太保守了。”站在两人身后的安和悠悠然开了口，“陈霜其诅咒可都是一辈子起的。”

　　罪魁祸首对这些诅咒一无所知，他还在做着春秋大梦：“《我和我的祖国》是吧？那就这么定了，哎呀这名字真是一听就有冠军相，可比张洁亚他们班那什么《大海啊故乡》听着霸气多了。”

　　张洁亚，高二六班班主任，文科班有名的笑面虎。

　　和李白之间不知道有什么恩怨，总之，李白一直把她视作眼中钉。

　　“很好！”李白越说自己越相信，“我们已经赢在起跑线上了！”

　　“？？？”

　　从头到尾就没听他说话的顾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伸手去拍前面的沈笙：“什么《大海啊故乡》？什么《我和我的祖国》？？”

　　沈笙打了个哈欠：“《我和我的祖国》，我们班红歌会要唱的歌。”

　　“…可是老李刚才不还说要投票决定吗？”

　　“朋友，同志。”沈笙鄙视，“你第一天知道这暴君独断专行啊？”

　　才被暴君安排跑800的顾渺一噎。

　　独裁者在多媒体设备上把歌曲搜了出来，在教室里放了一遍又一遍，是越听越满意。

　　李白笑容满面：“行了，歌也听了好几遍，那就试着唱唱吧。哦对了，人都来齐了吧？”

　　“老师。”陈宏鑫举手，“闻煦没来。”

　　李白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只能说不出所料。顾渺踮了踮脚尖。

　　“不管他，你们先排练。”

　　李白挽起袖子：“别让我逮到，否则我肯定千刀万剐了这小子。”

　　放下狂言，李白气势汹汹的扭头就走，站在门口正准备开溜的闻煦身形一僵，罕见的手足无措起来。

　　李白想了一百种可能，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跨出教室，目标就直接把自己打包送上。

　　“闻煦！！”

　　李白气的瞪眼：“你给我站住！”

　　闻煦跑路的动作顿时一停。

　　闻煦不是乖学生，但李白的话他还是听的，虽然每次都不乐意。

　　闻煦藏在身侧的手不经意露出一小角，胡乱包扎的惨状被李白尽收眼底。

　　李白脸色一变，把他推到门外，小声问：“你不会打架去了吧？”

　　闻煦理所当然：“袁绍又来找我，你知道的，我们一说起闻枫就…行了，别这么看着我，这伤口就是看着唬人，其实没什么。”

　　“…”

　　李白的脸色青一瞬紫一瞬，盯着闻煦的手：“真没事是吧。”

　　闻煦刚想应声，可目光触及班里的情形，突然觉得不对：“其实…”

　　李白没理他，沉脸在队伍里张望了一下。

　　权衡过后，李白指向了顾渺身边的空位：“站那儿去。”

　　安静吃瓜的顾渺突然被波及，指着自己瞠目结舌：“这儿？站这儿干嘛，他这么高。”

　　李白：“你看看后排还有他的位置吗？”

　　“...”

　　理科班男生本来就多一些，刚才就算少了闻煦，后面也早已经满满当当站了两排。

　　这时候要硬塞闻煦进去，队伍势必要被打乱，李白的安排是最好的结果。

　　于是下一秒，闻煦站到了顾渺身旁。

　　桃桃的事发生后，两人看着对方都有些尴尬。

　　闻煦表达尴尬的方式是黑脸，顾渺表达尴尬的方式是尬笑。

　　尬笑一下午的苦楚让顾渺暂时忘掉了800米的痛，什么都不想，晚自习时心情自然好上不少，题目都多刷了好几套。

　　下课铃打响，陈霜其勾住顾渺：“走！赶紧赶紧！”

　　顾渺上学前已经李孟书报备，今天可以晚些回家。

　　缘分是个奇妙的东西，这一点在陈霜其安和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小时候因为一颗足球结缘，幼儿园起就做同桌到现在，甚至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两人关系好，也没太多讲究，生日从小就在一起过。

　　“喏。”

　　三人在trésor找了处僻静位置坐下，顾渺手一伸，将礼物递给他们。

　　顾渺举起奶茶：“生日快乐。”

　　陈霜其安和对视一眼，也笑嘻嘻举起了手里的奶茶：“生日快乐！”

　　“为什么今年生日偏偏在周三啊。”陈霜其叹了口气。

　　陈霜其爱热闹，每年生日都要弄得大张旗鼓。

　　唯独今年是个例外，她和安和都过的是农历生日，今年正好不在假期，陈霜其的聚会计划只能胎死腹中。

　　“不过也没关系，有你们俩在我身边陪我过，我就很——开心了。”

　　陈霜其故意把‘很’字拖得极长，尾巴都快要飞到了天上。

　　顾渺没绷住，扑哧一声。

　　陈霜其嘿嘿一笑，钻进了顾渺怀里。

　　不过动作太大，撞倒了桌上的北冰洋。

　　顾渺笑着跟她疯闹，两人都没注意到桌上的惨状。

　　唯一受害者安和看着自己湿透的校服，又看了看罪人乐呵呵的笑。

　　他猛吸了一口气，磨着牙把蛋挞一个不落全送进了自己肚里。

　　陈霜其乐呵呵的刚准备拿个蛋挞，就看见桌上空空如也。

　　她怒目而视：“我蛋挞呢！”

　　顾渺安和不爱吃蛋挞，他们每次出去就只有陈霜其会买这玩意儿。

　　安和咽下嘴里的酥皮，心说这东西甜到发腻，也不知道陈霜其怎么下得去嘴。

　　但他面上波澜不惊：“我吃了。”

　　“你吃我蛋挞干嘛？？你不是不喜欢甜品吗？”

　　“哦。”安和状似考虑了一下，“可能是今天晚上看你不太顺眼吧。”

　　“…”

　　顾渺倒吸一口凉气，陈霜其罕见的没有发飙，反而异常沉默。

　　暴风雨前都是宁静的，陈霜其挽起了衣袖。

　　顾渺领意，自动让开了位置。

　　在陈霜其暴打安和的时候，顾渺兴致勃勃拿出手机，拍下犯罪现场准备回家给桃桃欣赏。

　　这个夜晚很美好，星星在云朵里闪耀。

　　第二天一早，昨晚还相亲相爱的后桌二人就双双臭着脸来到了学校。

　　脸色一甩，椅子一挪，三八线一画。

　　新一轮的冷战在这间小小教室内迅速蔓延。

　　受害者直指一人——

　　顾渺。

　　他们两人的战争，从小受苦的都是她。

　　这一周顾渺可谓是水深火热，偏袒谁也不好，墙头草倒哪边都不是。

　　顾渺咬牙撑了一星期，瑟瑟发抖的想这都一周了，总该和好了吧？

　　结果直到周五，她的美梦也没成真。

　　顾渺在公交车站亲眼目睹，两人宁愿多等半小时，也不愿意和对方同坐一辆车。

　　顾渺受不了了，她决定主动出击。

　　周六一早，顾渺把陈霜其约在了奶茶店。

　　“想喝什么点什么，想加什么就加什么。”

　　顾渺大手一挥：“我请客。”

　　最近被发现蛀牙后严禁吃甜食的桃桃举手：“姐姐我也可以吗？”

　　“不行。”顾渺铁面无私。

　　桃桃的嘴一撅，气的能挂油瓶。

　　“请客？”

　　陈霜其轻哼：“然后我买单？”

　　顾渺咧嘴一笑，一口白牙晃的闪人：“那当然。”

　　陈霜其翻了个白眼，扫码开始点单。

　　等陈霜其从前台拿着奶茶过来，顾渺突然撑着桌子，凑近看她。

　　陈霜其被吓了一跳：“你干嘛？”

　　“你们什么时候能和好。”不兜圈子，顾渺直接发问。

　　“没门儿。”陈霜其把手里的果茶一放，也很硬气，“除非他给我道歉。”

　　“…”

　　太阳穴一抽一抽疼：“就为了一条手链？至于吗。”

　　陈霜其张大嘴：“那是普通的手链吗？那是我们家青青送的。”

　　陈霜其瞪着眼重复：“青青，我们家宋敏青。”

　　“我当初为了这条手链差点在见面会上跟梅媛打起来，这两年里戴都没敢戴一次，就是生怕磕了碰了…你知道我多珍惜吗！”

　　陈霜其口中的宋敏青，是当下最火的歌手之一。

　　男团出道，有颜有才，粉丝多如牛毛，陈霜其恰巧就是众多牛毛之一。

　　陈霜其在宋敏青刚出道时就喜欢他，每年花在他身上的钱比花在自己身上的都多。

　　每天为他打call为他狂，为他哭泣为他笑。

　　总之，陈霜其对宋敏青的爱就一句话——感天动地，鬼哭神嚎。

　　而陈霜其所说的那条手链，是她第一次参加宋敏青线下见面会的时候偶然间得到的。

　　当时她和她的初中同学梅媛因为顺序问题差点大打出手，宋敏青担心出事，通过一局剪刀石头布，把戴在自己手腕上的这条手链送给了陈霜其。

　　自此之后，陈霜其跟梅媛本就不妙的关系，直接从冰点降到了霜点。当然，这是后话了。

　　一提起这件事，陈霜其就想把安和爆捶一顿：“我这么珍惜，结果…结果被姓安的摔了个稀巴烂！他怎么不把自己摔烂啊！”

　　陈霜其很宝贝那条手链，就差把它供起来烧香了。

　　顾渺曾经想摸一摸它，都被陈霜其严词拒绝。后来她才知道，陈霜其甚至不允许自己碰这条手链，生怕让它染上尘埃。

　　就是这样一个被陈霜其视若珍宝的东西，在昨天，被安和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四分五裂，到现在都还有一节残骸没找到。陈霜其该有多生气显而易见。

　　而安和那边，他也在闹别扭。

　　安和本来就不喜欢宋敏青，但晓得自己理亏，道歉后买了条一模一样的还给了陈霜其。

　　可正在气头上的陈霜其怎么会收下，说是一模一样也不是宋敏青送的那一条。

　　安和听见这话，也气的不行。觉得陈霜其大题小做，两人吵了一架后不欢而散。

　　“他根本就不懂我对青青的爱。”陈霜其一锤定音。

　　“是，是。”

　　顾渺绕着碎发心不在焉：“所以你什么时候能原谅他？”

　　陈霜其斩钉截铁：“永远不可能！”

　　顾渺撇嘴，掰着手指算了算，上次陈霜其说这句话还是小学。

　　那次他们也是闹得不可开交，冷战了小半年。

　　这两人某些时候倔强的让人生气，那次也是顾渺看不过去，耍了小手段才让两个人重归于好。

　　…得。

　　陈霜其气得不停说话，顾渺一边忧愁下个星期要怎么过，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头，表示自己还没睡着。

　　桃桃听不懂“宋敏青”“手链”这些东西，顾渺在她的小背包里塞了一支笔和一本图画本，她就一个人在那儿涂涂画画，自娱自乐。

　　不过一样东西玩久了也会厌倦，桃桃抱着顾渺给她买的矿泉水，一口没一口的抿着，大眼睛转来转去的看着窗外。

　　周末的商场人流量大，桃桃趴在窗户上，观察着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

　　突然，她的瞳孔中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姐姐你看！”

　　桃桃拉着顾渺的衣袖摇来摇去：“是闻煦哥哥，对吧对吧。”

　　“…哥哥？闻煦？”

　　陈霜其的抱怨戛然而止，脸色相当诡异：“你可别告诉我你是闻煦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顾渺皮笑肉不笑：“如果脑子里水太多，这里劝您倒出来浇浇花。”

　　陈霜其切了一声。

　　顾渺被桃桃缠的不行，只好定睛仔细看了两眼。

　　黑卫衣棒球帽，俊朗挺拔，确实是闻煦。

　　顾渺扶额。

　　没有桃桃的那几年，顾渺在学校里都见不了几次闻煦；桃桃一出现，出来喝杯奶茶都能看见对方。

　　人一辈子好像总要有些莫名其妙的缘分，在莫名其妙的人身上出现。

　　顾渺揉了揉耳朵，睁眼，发现闻煦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自己，现在正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