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归乐》乱聿

29、二位姑娘

　　树林中挂着许多茧，陆续裂开一条缝。慢慢的，从里面伸出一对卷曲的翅膀，又慢慢的，翅膀伸展爬出来一只只蝴蝶。

　　蝴蝶振翅高飞，顿时便舞满了这个林间。它们中有一只蓝色的飞得最高最远，渐渐便脱离了蝶群孤自飞走。它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抵达那座山头，或许在路上便早早丧了命。

　　七天，它只有七天的时间。

　　它拼命扇动翅膀，抵御着风，冒着雨。可是七天实在是太短了，短到它根本飞不出这座山，短到它根本来不及将前事种种都思念一遍。

　　可若是它没有只顾着飞，稍稍抬头看一眼，便会发现自己从一开始便在这日出之东了。它向往的山顶就在它身后，它想见的他也就在那山顶。

　　它越飞越远，越飞越低，最后也只是如落叶般飘落在地上，慢慢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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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言言和乙梦被他们围在中间，一时间气氛安静得有些尴尬。

　　她二人本来在大石后面躲得好好的，望息和令遇也假装着不知道这件事。可是那挨打的狐马为了躲避禅鬼的暴力四下拼命逃窜，最后发现了那大石像是看见神仙般眼睛顿时一亮，没命地跑过去。

　　于是么，衣裳褴褛活像个乞丐流民的狐马就与二位姑娘相见了。瞧见他袒胸露的乳，姑娘们捂着眼睛好一阵尖叫，那乙梦甚至当场拔了剑要除妖。

　　“能不能让他先把衣裳穿好！”沐言言指着狐马将头别向一边紧闭着眼。大白天的怎么还耍起流氓来了。

　　“我哪还有衣裳！”狐马抓住被撕成布条条的，已经完全不遮体的上衣。

　　“那你、那你变回原形。”

　　狐马狠狠瞪着禅鬼，老老实实变回了原形。可它刚看见自己原形的模样，顿时又发出一声直冲天际的怒吼：“怎么毛都秃噜了？！”

　　沐言言睁眼一瞧，立刻捂着肚子笑起来：“师姐你看它，好好笑。”

　　乙梦将她拉回来，责备了一眼：“别闹了。”

　　“说说，为何要跟着我们？”令遇斜靠着石头，眉眼含笑，“这不是两个姑娘该做的事，更不是名门正派该做的事。还是说二位是看上了谁，这才特意跟着？哎~何必这般见外呢，咱们都是老相识了，看上了谁说一声便是，我就当做回月老了。”

　　“什么看上谁了，我就直说了吧。”沐言言咬咬牙，甩开拦着自己的乙梦的手，走到望息面前努力仰头看着他，“你是东光一阁的遗孤不是？”这人怎么长得这么高，难道是面条成精了不成？

　　“这和二位似乎并没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我们就是来找你的。”沐言言说着便又近了一步，“你到底是不是？”

　　令遇走过去撞开望息横在他们中间，将他挡在身后：“哎哎哎，这个可不行，你重新换一个。他，你瞧他怎么样？长相么，可是我们这里头最好看的。”

　　沐言言顺着令遇的手看了眼禅鬼，点点头：“确实好看，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要找东光一阁的后人，找他，你后面那个才是我要的。”沐言言指着望息有些着急。

　　“他是我的，你换一个。”令遇想都没想张嘴就说道，说完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

　　这话一出，望息不禁有些讶异，随后脸上便忍不住露出笑来。

　　可不就是他的么。

　　“这……难道还有别的遗孤？”这只猫怎么回事，乱七八糟说什么呢，找人这种事还能换？

　　令遇点点头：“你再去找找，指不定有呢。”

　　“好了。”乙梦上前拉开沐言言，向故意捉弄自己师妹的这二位欠身行了礼，“擅自偷偷跟来是我们不对，我在此向你们致歉。只是我师妹她年级尚轻许多事都不明白，还请二位莫要再戏弄她。”

　　望息瞥了令遇一眼，笑道：“姑娘可冤枉他了，虽然他平日里信口雌黄惯了，但刚才说的都是千真万确。”

　　乙梦暗暗惊讶：“东光一阁还有别的后人？”

　　“你为何就断定一定是我？”

　　乙梦沉默下去。是呢，仔细想起来她们并没有直接线索指向他就是那个后人，所有都不过是她的推测。可直觉又告诉她就是眼前这名男子。

　　若是有什么东西能直接佐证就好了。

　　“若是。”乙梦听见声音便抬起头去看着那说话之猫，只听他接着又说，“若是你们找到这个后人，打算作何呀？”

　　“自然是要带回师门了，我们云夜道和东光一阁乃是上百年的交情，他们的后人理当我们是该多照拂的。我和师姐此次下山便是要将你带回去。”

　　令遇笑起来:“是呢，确实是上百年的交情了。”

　　“若是你不愿意，我们也定然不会强求。只是……还望你们能念在故人多年牵挂的份上，能随我们去云夜道看看掌门，让他老人家安安心。”

　　“我们暂时还不能随姑娘前去，待大仇已报，我定会前去拜访。”既然令遇早已同他说过要钓着云夜道让他们主动找来，那望息便也只能依着他。若是他们这一番复仇之行当真将自己推向与众妖为敌的地步，自然是需要别的门派来帮忙了。

　　“你们是打算找当年那些妖报仇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对么师姐？”

　　“嗯，若是诸位不嫌弃，我们二人也愿献上绵薄之力。”

　　望息面露难色：“可我们……这都是男的，二位姑娘跟着怕是不合适。”

　　令遇微微侧头对自己身后那人说道：“人家姑娘都不介意，你个大老爷们儿难不成还介意么。”

　　他略有些疑惑地皱皱眉，他这又是想做什么，总不能……拿两个姑娘来取乐吧？

　　“那就，跟着吧。”

　　令遇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多了两个姑娘，指不定望息就不发疯了呢。他瞧着那位叫乙梦的不错，温柔聪明性子好，模样么，倒也配得上他家望息。沐言言么，人有些傻，不谙世事不知人心险恶，望息和她在一起定然会辛苦些。不过他若是真心喜欢，自己也不会反对。

　　于是这一行的队伍又浩大了些。吃穿用度便成了问题，也不好问两位姑娘要钱不是。再加上两只游手好闲的猫和两只啥也不会的妖，赚钱养家的重任便落到了望息和千封肩上。

　　按照望息的指示千封去采来药草，随后再被他炼制成各类药，除了留下自己会用到的一些，其他的便全都拿出去卖了，倒还是能卖个好价钱。

　　令遇斜靠在门上看着望息和千封在里面捣鼓草药，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他们来到这个镇子已有些时日了，可无奈之前从东光山上收罗到的银两都已经霍霍完，不得不先赚够之后霍霍的钱。

　　“这么麻烦，干脆让千封割块肉下来拿去卖，指不定是条新财路。”

　　“那你不就没得吃了。”千封整理着筛子里新催干的药头也不抬，“让见麻带我过来不就是为了要我褪的皮么。”

　　望息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你吃千封褪的皮做什么，身体不舒服？”

　　“是呢，我都快死了不得多吃几口千年仙参补补么。”令遇凝起妖力在指尖弹出去打在千封脑袋上提醒它嘴巴严着些，“到时候记得给我收尸，随葬品里多放两只鸡。”

　　“越说越不正经了。”望息拿着刚做好的药走到门口，顺手敲了他一下，“别咒自己。我去给见麻送药，一起？”

　　“不去。”

　　“我给了他就回来，别欺负千封啊。”

　　望息拿着他专门给狐马调制的生毛药出了门，令遇便打着哈欠踱进屋随手拿起筛子上的草药在手里捻着。

　　“欠欠，嘴这么漏想让我拿针给你缝起来是不是？”

　　千封叹口气，他们两个相互都瞒着对方，可偏偏它还是世界上唯二知道的那一个，却又不能说。“你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让对方知道的，作甚非要瞒着。”

　　“说了牵挂就多了。牵挂一多啊……”

　　到时万一真撑不住要死了，又怎么忍心看他难过呢，又怎么……舍得走呢。

　　“你只是修为没增长罢了，会有什么牵挂？莫非你还有别的事瞒着他的？”

　　令遇这才想起千封并不知晓自己的情况，那日在场的是不归这个哭包，想来指不定它都已经不记得了。

　　“这是情趣，你不懂。”他说着便揉捏了一把千封的脸蛋，“专心倒腾你的药，爷爷找乐子去了。”

　　他晃荡着走过狐马的房间，透过虚掩的门缝看见望息正有说有笑给狐马秃了的地方上药。那狐马声泪俱下地痛斥着禅鬼的暴力，越说越委屈便连带着望息一起骂了。望息只是笑着宽慰，也没与他计较。

　　令遇笑了笑，直径走出了客栈。

　　如果当真突然有一日他死了，望息也定然能好好活下去。

　　“喂。”

　　令遇摸着后背被禅鬼用妖力弹痛的地方转身抬头看着房顶笑道:“先祖这么好的兴致打我呀，难不成是药效还没过？”

　　“那俩丫头不见了。”

　　他跳上房顶走到禅鬼身边:“那么大的活人还能丢不成。”

　　“兴许是被骗了呢，吾先前瞧见有只扮做老妇的妖将她们带走了。”

　　“您怎么不拦着，要是被扒皮吃了还不得把帐算到我们头上。”

　　见他装模作样故作责怪的神情，禅鬼只是冷笑一声:“不也没见你打算去救。”

　　“怎么说也是云夜道的弟子，倘若真这么容易便栽了不是砸了她们自己的招牌。放心，再过两个时辰去捞她们不迟。”

　　禅鬼眯起眼打量着躺下来的令遇，像是明白了什么般轻笑一声，便不再搭理他。

　　世间哪就有那么多巧合，可不都是别人的精心设计么。

　　“唉你说这大好的天气，若是能有口吃的就好了，是吧？那先祖，麻烦你啦。”

　　禅鬼刚要发火，令遇便有先见之明地催动了他额头上的镇魂缚。于是禅鬼便阴沉着一张脸，与身体做了片刻的抗争，最后不得不听从镇魂缚的约束去给他拿吃的。看看，这所谓的凑巧不都是这混账东西一早就对他步下的局么！

　　他心情舒畅地等着禅鬼端来小菜，却不想等来了望息。

　　“你又差使先祖，有什么叫我不就好了。”

　　“看着先祖极其不爽却又毫无办法的模样，不觉得有趣么。”

　　“是挺有趣的，他又找见麻撒气去了。”

　　“那是见麻的福气。前些日子被揍成那样都没发火，说不准他就喜欢挨揍呢。我这也就想遂了他的心意不是。”

　　望息笑着摇摇头，心中有几分同情起狐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