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和蛋》六月秦安

32、示好

　　经过一个周六，许非昨想通了一些事情，对于许老夫妇的态度也没之前那么冷漠。
　　他以前总是将自己内心的想法隐藏起来，尽量不和其他人有深入地交流。

　　来到礼阳县后，他也是如此，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和他现在的生活相去甚远的书，拒绝和任何人交流沟通。
　　认为这样就可以独善其身，活得比较轻松。

　　可是当他看到何越竭与何阳或者其他人的相处方式后，他才猛然发觉自己之前的想法大错特错。
　　将自己孤立起来确实会很方便，因为压根不需要和别人沟通，可这样同时也失去了与人交流的快乐。

　　长此以往，可能会对内心和情绪上出现不同程度的影响，导致越来越孤僻，甚至是自闭。

　　许非昨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的长相比较出众，压根就不会有这么多人主动和他搭话。
　　所以当何越竭和他搭话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其实是开心的，只是不能表现出来。

　　何越竭的为人处事方式，和许非昨刚好相反，他阳光开朗，和所有人都能聊得来。
　　许非昨很佩服能够给他人带来快乐之人，但绝对不会是他。
　　他认为这样生活会活得很累，需要照顾到不同人的情绪，完全弱化了“自我”。

　　当他真正近距离观察何越竭后，便发现这种先主动照顾他人情绪，带来的后续效益十分良好。
　　几乎可以说除了最开始接触的那些天比较麻烦些，后续都很轻松。

　　最具有说服力的就是许非昨自己，最开始他也很讨厌何越竭，可是现在呢？
　　他轻笑了一声，自己已经完全败给了何越竭。

　　也许会有极个别人不识好歹，这种人不再和他相处就是。
　　除此之外，何越竭的处事方式几乎没有任何坏处。

　　许非昨打算效仿一下何越竭，如果他再不和许老夫妇沟通，之后可能会发生比昨天更严重的事情。
　　这样完全背离了他想过上安稳的生活这个初衷。

　　回到家时，许奶奶正坐在客厅一脸担心地望着大门的方向，看到是许非昨立刻迎了上来，生怕他生气。
　　早上走时，许老夫妇还在睡觉，许非昨叫了几声没叫醒，便没再叫，给客厅的茶几上留了一张纸条。
　　说自己出去玩一天，大概下午就会回来。

　　许奶奶看是看到了，但还是不放心，想打许非昨的手机却不知道联系方式，于是在客厅等了一天。
　　许爷爷也担心，不过还有店里的生意要照顾，没办法一直待在家里。

　　“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许奶奶紧紧抓着他的手，说话声音有些颤抖。
　　就算再怎么不熟悉，可许非昨还是她唯一的孙子。

　　许非昨看着她担心地模样，心虚地吞了吞口水，他没想让人担心自己，“我出去和同学一起去爬山了，所以回来的有些晚。”
　　许奶奶拍了拍他的手背，脸上的表情舒展了一些，“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她拉住许非昨坐在沙发上，继续说：“奶奶以后不在家打麻将了，都怪那些人嘴碎，把我家美蛋惹生气了。”

　　其实许非昨的气早就消了，他也不是那种会把这种小事一直挂在心底的人，不然他早在很久之前就该撑不住了。
　　他低着头，不敢和许奶奶对视，总有种愧对别人好意的感觉，“我早就把这件事情忘了，也没生气。”

　　许奶奶不相信，总觉得许非昨记恨他俩，苦口婆心道：“你别看你爷爷那样，其实很喜欢你。他就是嫌弃你不和他说话，所以心里有些不舒服，我跟他一起过了这么久，他那点心思我还能看出来。”
　　“我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现在的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是真的没办法，跟你们说话你们也不爱听。”说着说着，她又有些委屈。

　　许非昨也不怎么会安慰别人，他手足无措，两条胳膊悬在空中，放下去不是，不放也不是。
　　想来想去，他还是用手扶住许奶奶的肩膀，轻声说：“没事我不生气，可能是刚回来这里有些不熟悉，过几天应该就好转。”

　　“真的？”许奶奶抬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他，说：“奶奶肯定相信你，有时间你也跟你爷爷聊聊天，他可疼你了。”
　　“你刚回来的时候，他看你没有手机，下午连店都没开，专门跑到卖场给你买了手机，听说是最新款一部好几千块钱呢。”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自己的手机，展示给许非昨看。
　　许奶奶的手机看着有些年头了，还是底下带着三个按键的那种智能手机，起码是六七年前的款式。
　　“你看，我们都舍不得用新的。”

　　这些都是真话，许非昨能看出来许爷爷买的这部手机价格不低，看配置少说有得有小一万。
　　他轻轻叹了口气，抬头在家里环视一圈，没见到许爷爷人，于是问：“外公去哪里了？”

　　许奶奶不太喜欢外公外婆这个称呼，暗戳戳得改了称谓，“哦~你爷爷他去看店了。”
　　“什么店？”许非昨回来了这么久，连许老夫妇平时在看什么都不知道。

　　许奶奶看着许非昨，说：“你看你还嫌弃你爷爷生气，回来这么久都不知道他在干嘛。”
　　许非昨：“…”

　　还好许奶奶没有太刁难他，说：“你从小就喜欢看书，所以你爷爷就开了一家书店，你没事也可以去看看，说不定有你喜欢得书。”

　　提到有书看，那许非昨就不困了，他点点头，说：“好，那我明天去书店看看，你把地址告诉我。”
　　许奶奶巴不得爷俩能好好说说话，她知道许非昨对县城不熟悉，可能不认识路，也是也给他画了张地图。

　　现在是周六，许非昨完全可以用手机导航出门，但他并没有制止许奶奶，任由她画完了地图。

　　画好后，许奶奶一脸开心地把地图递给许非昨，像极了炫耀东西的小孩，“呐~你把这个地图拿好，等明天雨停了一些再去。”
　　许非昨笑着接过地图，本来想道谢，最后又打住了，他觉得这样会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显得生疏。

　　他想回房间，被许奶奶叫住给手上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一下，她从许非昨还没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只是一直不敢问，现在话说开了，才苦口婆心地说：“以后小心点。”
　　许非昨答应了她。

　　沟通带来的好处是即时的，当许爷爷回来听说许非昨明天要去书店帮忙的时候，他先是冷着脸没说话，然后在客厅踱步了几圈就离开了。

　　许奶奶说：“没事，他这是太高兴了。”

　　果然如她所说，当许爷爷回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一大包东西，他不知道许非昨喜欢什么，只知道喜欢看书。
　　所以他就买了很多东西给许非昨，偷偷观察许非昨对每件东西的态度，好之后多买一些。

　　许非昨看着他的表现，终于明白自己这种别扭的性格到底遗传了谁。

　　许爷爷显然还没搞清楚许非昨的年龄，他买了很多小孩的玩具回来，比如积木什么的，稍微靠谱点的就是书画套装，还有就是一些药和绷带之类的。

　　许非昨捏着拿包棉签，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些天来，他因为自己先入为主的偏见，错过了不知道多少关心和好意。

　　看到许非昨的反应平平，他在不远处用低沉的声音嘟囔道：“明明小时候还很喜欢这些。”

　　许非昨听到后不知道该做何反应，要是表现的不开心，还显得自己事多了似的。
　　于是他拿出了一个拼图，打开一看，好家伙，上面写的“纯白地狱”，足足有一千块。
　　这不是玩拼图，这根本就是想谋杀！

　　他捏着拼图的手抖了抖，回忆起小时候拼这个时的恐惧，忽然觉得还是自己一个人好点。

　　许爷爷在一旁站着，偶尔看向许非昨，眼中的期待丝毫不加掩饰。

　　行吧。许非昨拆开拼图，为了讨许爷爷的开心，浅浅的拼了一个晚上。
　　许爷爷有时候也会来搭把手，不过尽是在添乱。

　　幸亏许非昨还记得之前拼图时的感觉，“只”花了“区区”几个小时就拼好了，留了一身汗，比他打篮球的消耗量还大。

　　许爷爷明明很开心，嘴上却还是不肯放软，“不愧是我孙子，就是时间花的有点久。”

　　许非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原来陪爷爷奶奶玩这么累人。

　　许奶奶早就把饭做好了，不忍心打扰爷俩，于是等到现在，饭都有些凉了。
　　许非昨喝了一口粥，心窝里传来阵阵暖意。

　　周末一大早，许非昨起来吃了早饭，才搭车去了书店。
　　许爷爷六点多就醒了，想让许非昨多休息会，就没叫他，自己先去了店里。

　　许非昨对方向的感知很差，再加上来了陌生的地方，不知不觉就养成了在路上记标志性建筑物的习惯，坐在车上全程就说了一句话。

　　司机很想跟他搭话，却被他身上的气质唬退了，只敢借着后视镜看几眼。

　　许非昨其实很早就察觉到了司机师傅的目光，放在以前他肯定会置之不理，可现在的他不会。

　　要想减少麻烦，就必须从源头上下手。
　　他在司机第三八二十四次头来目光时，看了过去，脸上挂着跟身材气场毫不匹配的笑容，问：“师傅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司机师傅没想到想法会先说话，被打个措手不及，快速地眨了一下眼睛，回答道：“没事，我在县上拉了十几年客，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所以就多看了几眼。”

　　“我刚回来。”许非昨说。

　　司机笑着点点头，牙齿因为长期抽烟染成黄褐色，“怪不得。”

　　知道原因之后，他也就没话说了，专心致志开起了车，许非昨终于获得了片刻的轻松。
　　他靠在车窗上，由于个子太高，所以需要微微弯腰才能看到外面的风景，他一路看着，仿佛这样才能削弱内心的陌生感。

　　等快到书店的时候，他的余光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再定眼去看时，又不见了。
　　许非昨蹙了下眉头，心里笑自己寂寞过了头，在这种地方都能幻视到何越竭。

　　就在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的时候，手机上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是何越竭发过来的，问：“你在哪？我有事情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