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角攻的炮灰跟班觉醒后》盐牛奶

5、焦躁

　　糟透了。

　　李乘月闭上眼，试图压抑喉间泛起的酸涩，却发现双手不自觉地紧攥着楼予松腰间的布料，用力到指尖泛白。

　　他叹出一口气，缓慢松开手，只觉得手指发颤。

　　楼予松的语气稀疏平常，好似一切都是李乘月多想了一样，轻而易举地压碎了李乘月摇摇欲坠的希冀。

　　明明，明明只要楼予松愿意像自己袒露，哪怕万分之一的、真实的自我，他也能安慰自己，至少楼予松对他也是有真心的。

　　难道就因为自己不是主角，所以他的直接只能换来欺瞒吗？

　　这不公平。

　　明明雨过天晴，空气里甚至带上了些许闷热，气氛却陡然冷却。不知道是为什么，楼予松也没再开口，或许是因为自己的问题冒犯到他了？李乘月什么都不愿想了，只想快点回家。

　　楼予松问他要不要去自己家一起吃晚餐时，李乘月摆弄着自行车的车柄，轻声答道：“下次吧，我约了同学打游戏。”

　　楼予松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简短地“嗯”了一声。但李乘月不愿再揣测他的欲言又止，扶着自行车，步伐仓促，头也不回地进了楼道。

　　反正楼予松离得近，走回家不过几分钟。

　　他没注意到，身后的楼予松站在原地，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陷入紧握着的书包带，瞳孔震颤着随他的背影晃动，失魂落魄的狼狈和落寞。

　　李乘月觉得很疲惫，一根无形的绳索勒在脖间，压得喉咙都干涩发烫，他只想不管不顾地趴进被窝好好睡一觉，隔绝一切纷扰。但答应了蒋霄云的组队，这人从七点就给他发消息，大意是让他洗好身子，做好直接奋战到天亮的准备，如果现在拒绝他，明天去学校估计会被烦死。

　　为了自己平静的校园生活，李乘月还是八点准时上线，接受了蒋霄云的邀请，才发现队伍里还有其他三个人，语音开着，蒋霄云懒散的声线笃定又自信。

　　“今天这个绝对是顶级选手好吧？等着被带飞吧……哎，来了。”

　　听着蒋霄云语气里的绝对，李乘月莫名多了点压力，犹豫着按下准备键，蒋霄云没给他反悔的时间，直接点了开始。

　　“其他三个人都是熟人，你和之前一样打野就行，我玩辅助跟你，射手自己玩。”

　　这话一出，李乘月还没开口，射手却先不满起来：“什么意思啊蒋哥，这年头哪有辅助不跟射手的。不会是这打野不行，还得辅助跟着才带得动吧？”

　　这话倒把李乘月胸口堵着的那口气冲散开了，他开麦刚想回话，却听见耳机里蒋霄云吊儿郎当地说：“我管他行不行，反正我就跟打野，你自己坐牢去吧。”

　　那句“坐牢”满含嫌弃，射手假哭了两声不再说话，倒是李乘月默默地听完蒋霄云的躺狗宣言，忍不住勾起嘴角，跟着他说道：“玩埃莉，我带飞。”

　　《星隙传说》中，埃莉是玩家们公认的“新手福音”。她是星隙大陆上一只幻化成人形的小鸟，可爱又乖巧，受到无数女玩家喜爱。

　　埃莉的大招是选择一名队友保护，期间队友可以使用技能幻化出翅膀往指定方向飞行一段距离，并提供减伤，使用大招后埃莉可以变成小鸟环绕在队友身旁并提供一段时间的血量回复，此期间埃莉自身免伤，直至队友受到一定量的攻击。

　　技能简单，强度又高，虽然也有的玩家因为其机制说这就是混子角色，但不得不承认这是带弟带妹的不二选择。

　　蒋霄云把把秒选埃莉，势必将躺平政策贯彻到底。相比之下，李乘月倒是每把都玩的不同角色，输出、控场和节奏全部稳稳拿捏，每个角色在他手下都令人惊艳，几乎把把mvp拿下毫无悬念的胜利，到最后麦里只剩此起彼伏的膜拜和惊叹声。

　　蒋霄云也洋洋得意地臭屁着，尾音悠长：“我早说了吧，他很强的。”

　　直到柴云意过来提醒他早睡，李乘月不得不下线，刚退出队伍就看到其他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发来了好友申请。

　　李乘月没通过，一边打开微信一边喝保姆阿姨端过来的热牛奶，却看见明明不再是置顶的熟悉的id仍在第一位。

　　他没关掉免打扰，看不到楼予松发了多少条消息，只看见最新一条从“怎么不理我？”又变成“对不起。”

　　楼予松有什么好道歉的呢？该道歉的是他自己，总是错误估计自己的分量，又不懂试探。

　　犹豫了一瞬，李乘月点开对话框，往上滑，楼予松发了十几条消息，意思大概是询问他为什么生气，自己做错了什么，在他没回后又逐渐演变成道歉。

　　是了，他不需要细看，因为从前每一次的争吵，或者说是李乘月单方面的冷战，结局都莫过于此——先是试探和歉意，再问他是不是生气了，最后自我检讨。

　　你看，楼予松总是这样，哪怕不知道原因，也愿意一退再退，第一时间容忍李乘月的情绪。

　　好像自己是他珍惜的、不舍得一点点破损的宝贝。

　　所以生出荒谬的幻想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李乘月低垂着眼，盯着屏幕。

　　他宁愿楼予松骂他、对他发脾气，说李乘月像个任性的小孩，总是阴晴不定、恃宠而骄，而不是一味纵容，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他从前认为这是爱，现在才发觉，这是一种病态的、无条件的让步。

　　就像剧情里说的，楼予松并不在乎李乘月是个怎样的人，只需要维持这段关系表面的友好和谐，反正只是阶段性的利益朋友，总有一天会离别淡去。

　　这个念头像尖刺般扎在李乘月的心里。这从来不是李乘月想要的，他希望他们的感情是轻松愉悦的，是彼此支撑着前进的动力。

　　月月：楼哥，我没生气。
　　月月：刚刚在和同学打游戏。
　　月月：明天不用等我，我不确定什么时候去学校。
　　月月：我准备睡了，晚安。

　　听到提示音的瞬间，楼予松立马拿起手机，屏住呼吸，目光紧盯屏幕上的字。

　　直到看见第三条，他闭上眼，将翻涌的情绪忍了又忍，手背青筋暴起，像弯曲蜿蜒的青蛇，盘旋在皮肤表面，伺机而动。

　　下一秒，他狠狠地将手机甩落在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响声。

　　楼予松撑着桌面，大口喘着气，像是失控的猛兽。

　　焦躁、不安。

　　余光看见落地镜里，自己双眼通红，镜中扭曲、暴躁的人，哪还像那个风光霁月的学生会长。

　　更不像李乘月喜欢的模样。

　　“李乘月。”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沙哑低沉的声音不再像往日情人般温柔的呢喃，更像是恶鬼念叨着执念。

　　为什么？

　　明明装作不知道不就好了吗？楼予松很擅长伪装，更擅长隐忍，他可以接受李乘月认识新的人，只要……只要自己是最特别的就好啊。

　　难道非要自己告诉他，自己多么嫉妒李乘月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于柴驯星都察觉到他这份敌意，几次暗中提醒，非要让他知道自己有多丑陋，然后恐惧地远离，才可以吗？

　　楼予松感觉眼前万物都逐渐模糊，大脑却出奇地冷静下来。

　　他终于承认元忱说的是对的。

　　他们，确实是一类人。

　　像前一天一样，李乘月一大早便起了床，阳光还未完全撒落，在楼下看见楼予松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楼予松依旧清俊挺拔，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衣角和袖口都平整得一丝不苟。

　　他不知道楼予松在楼下站了多久，晨露似乎轻轻润湿了他几缕发丝，楼予松生得白，更衬得眼下淡淡的青紫愈发明显，透着一丝疲惫。

　　李乘月停在原地，甚至有点想立马转身回家请假算了，可他的脚步仿佛被钉住了，无法动弹。

　　两人对视，目光交汇间，像是无声的对峙。

　　直到楼予松那双向来温暖的眼睛浮现出失落和受伤，李乘月无声叹息，终于还是妥协地往他走去。

　　表面友好又如何呢？

　　原本就是他过度奢望。

　　只是摆正自己的位置而已，他更不愿意看见楼予松受伤。

　　从前他俩一起上学，都是李乘月先把楼予松送到教室门口，美名其曰重点班早自习要早二十分钟，楼予松比自己更急。

　　今天时间太早，楼予松没有像以往一样在一教学楼停留，而是直接朝着二教学楼的方向走去，直到到了十一班门口，李乘月庆幸着终于能摆脱一路的无言，但他确信楼予松的步伐本来是准备走的，下一秒，这人目光扫过后排，在那个趴着的身影停留，突然欲走的身体转了个弯。

　　“我还没进过你们班呢。”楼予松笑着说道，自顾自地往教室里面走，在李乘月的座位前停下，垂眼翻了翻他桌上的试卷，“乘月，你这张试卷还没更正吗？要不要我教你？”

　　楼予松的声音依旧温和，毫不收敛，好像没看到蒋霄云一般，笑眯眯地望着李乘月。

　　看着楼予松手里试卷上大大的63数字，李乘月感觉一阵耳热，将书包放在座位上坐下，一时间不敢直视楼予松。

　　楼予松知道他是默认了，直接坐到同桌的位置上，拿着他的红笔给他讲解错题的解法。

　　“李乘月。”蒋霄云的声音带着被吵醒的不悦，从侧方传来，李乘月转头一看，却发现蒋霄云并没有在看自己，而是将视线落在自己后方。

　　“关系一般？”蒋霄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语气带了几分调侃，说完又把目光挪回李乘月身上，“昨天谢谢你带我，今晚继续？”

　　蒋霄云的辅助连技能都放不准，常常需要自己肉身保护，要不是他们四个段位偏低，李乘月真不能保证自己能带得动。

　　皱了皱眉，刚想拒绝，手腕却被轻轻地勾住了。

　　“不好意思同学，乘月今晚有安排了。”

　　忽略心跳的加速，李乘月一边想着哪有安排，一边配合着楼予松，顺着他的话点头。

　　蒋霄云眯了眯眼，语气哀怨地嘟囔了一句：“儿大不中留啊……”

　　声音不大，但是在空旷的教室还是有点清晰。

　　李乘月脸颊发烫，低声飞速回了句：“别乱说。”又小心地回头打量楼予松。

　　“？”楼予松面露疑惑，看似没有别的情绪，但这平静反而让李乘月有些微妙的不爽。

　　“没什么，你继续。”李乘月把注意力收回到试卷，自然忽略了楼予松望向蒋霄云挑衅的眼神。

　　幼稚。

　　蒋霄云收回目光，百无聊赖地想。

　　原来李乘月不是小狗。

　　更像一只，被狼盯上了的绵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