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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探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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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是男人?”
目光再一次投向湖面,一时间顾不上池羽津的身份,云启川惊讶问道:“你从何得知?”
叶渊也不由瞧过去,仍旧没有看出异样。
“虽说修的是至阴功法,但阳气太重,一眼便能认出来,”池羽津取出两个崭新酒杯斟满递到两人面前,无甚触动地解释。
原来不是自己眼力的问题,云启川释然地想,合着是人家那双眼睛跟他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
不过莫名承了对方的情,他道了声谢,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原本打算说出口的话突然顿住,云启川往空酒杯里看了两眼,抬头问:“这是什么酒?”
仙酒。
池羽津敛去眸中笑意没有作答,仿佛他没有猜到云启川会有此一问,而这只也是随手拿出的酒,没有什么新奇。
另一边叶渊婉拒了池羽津的好意,他没有忘记方才云启川的异样,有些不放心地问:“你刚刚怎么了?跟被魇住了似的。”
就看见云启川拍胸口压惊,回答得不着调:“可不是被魇住了,这兄台的媚眼抛得也忒吓人了些。”
“……”叶渊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他气出个好歹来,按着性子问:“我没跟你说笑。”
“安心好了,我没事,”云启川一边笑着安慰一边趁他不注意端起桌上另一杯酒,回头看向酒的主人:“还不知道仙师的名字。”
居然到现在才想起来要问,池羽津有些好笑地瞧着他手上动作,看起来丝毫不介意地回道:“池羽津。”
“在下云启川,先前多有得罪,对不住。”他说。
其实云启川知道先前自己对人家的恶劣态度多么无厘头。跟对方没有半分关系,全然是迁怒。
池羽津不计较,并非是忌惮自己的什么,而是纯属没有放在心上。
大概就像凡人不会跟路边石子一般见识一样。
果然,随后云启川便听见他说。
“无妨。”全然不在意自己先前被拿剑抵着脖子。
说不出什么感觉,云启川将酒杯在手中转了一圈,端起来轻抿一口。
一旁叶渊也介绍道:“药王谷弟子,叶渊。”
池羽津点头,对他的身份并不感到意外。
“池兄是否要用晚膳?要不叫人再上两个菜?”注意到对方没有动桌上的食物,云启川转而问道。
被这一声“池兄”叫得眉梢一挑,池羽津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好意在下心领,只是修仙之人需避五谷,还是罢了。”他对凡间食物一向没有什么兴趣。
云启川点头,不再多说,把注意力集中到歌坊表演上。
河面的美人已经在众人的叫好下退了场,离开前似乎又一次往万昭楼灯火通明的二楼瞧了一眼,便如来时一般不见踪影。
云启川似乎无知无觉,面色如常地拨弄盘子里的菜,直到放下筷子用方帕擦干净嘴角才再一次开口。
他摩挲着下巴问叶渊:“你觉得……我算江湖之中有名青年才俊吗?”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叶渊没忍住白了他一眼:“脸皮呢,问这个做什么?”
这其实是个根本不需要回答的问题。云启川未及弱冠便能跻身江湖前列,盛名在外自是不用说,若他不算谁能算,总不可能是那些胡子快蓄到胸口的老家伙。
只不过此前云启川从未把自己的江湖名声当成一回事,如今突然提起不得不说一句反常。
察觉出什么,池羽津向他投去若有所思的目光。
云启川笑得诚恳极了:“我只是在想,这魔教妖人不是专挑青年才俊下手吗……”
何况是他这种送上门来的。
叶渊不解道:“你确定是魔教所为了?不是熟人下手?”
江湖高手、自家地盘,若非是熟人动手,或者百里决主动和哪个歌姬舞娘跑了,谁能悄无声息地让这么个大活人消失?
云启川目前也只有一个简单猜测,暂时就没打算告诉他,挥挥手随口搪塞道:“反正也没有头绪,不如先这么查着,今天先歇下来。”
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叶渊面带无奈道:“云伯父叫你来,你便是这么帮人家找人的?”
话没落他就看见云启川真就这么叫来小二,要了酒楼三间上房,看起来打算在这住下。
池羽津对此安排并无异议,甚至还有闲工夫在心里慨叹——这一次云启川总算没有忽略他这么个大活人了。
路边游人渐渐散去,刚刚还热闹的河岸一个不注意便冷清了不少,方才坐他们旁边的公子也离开,只留下店小二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
往日这个时候叶渊确实准备歇息入眠了,他抬头看了眼天色,见云启川没有继续探查的想法,提起药箱道:“那我先去歇息,你也早点给我回房,少饮酒。”
“知道知道了,”云启川拖长声音回答他,“易谷主一定是受不了你这么唠叨才每年都让你来参加武林大会的。”获得半月清净。
叶渊不以为然;“胡言乱语,师父他老人家只会比我还唠叨!”
“行行行,你不唠叨。”
或许因为白日赶路,叶渊是真的感到比以往要困倦,没再搭理他,转身跟着小二回房。
唯一没察觉出不对劲的人离开了,只剩下云启川与池羽津对面坐着,云启川开门见山道:“刚刚那妖人使用的手法,是否是你们的手段?”
刚才他就发现不对劲,与湖上跳舞的人对视的那一瞬间,云启川浑身上下就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看清那张脸。
原本舫上跳舞的人是男是女、是美是丑云启川压根不关心,可随着两人的对视,他的目光便不听使唤地紧紧粘在了那个方向上。
此前从未有过如此情况。
这个人哪怕失去记忆也一如既往地敏锐,池羽津赞赏地看着他,回答:“不是,他身上的功法只是最常见的合欢功法,是你们口中魔教的人。”
但池羽津没说的是正因为如此这件事才更加奇怪——云启川魂魄上少说也有四五种天界各方设下的保护,在场这么多人,除去池羽津最没道理中招的便是他。
可偏偏是他。
“竟然真是魔教的人。”云启川沉思片刻。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可以让自己心神波动的魔教功法,第一时间感到的不是惊惧,相反更多的是惊讶和更深的怀疑。
——若是这功法对他有用,那是否也能控制百里决的心神?
虽然只是猜测但云启川还是打算今晚去探一探对方的虚实。
所以他选择先让叶渊回去休息。叶大夫细胳膊细腿的,真出什么岔子打起来连跑都跑不快。
“你想今晚去找他,”池羽津大概能从他的眼神中猜出他的想法:“打算一个人?”
既然知道对方或许有能力对付自己,云启川当然不打算单独送上门,他看向面前的人,语气调侃:“看来池兄还真不能能读心——有一点你没有猜准,我不打算去找他,我要让他来找我。”
既然对方似乎已经盯上了自己,那他索性就在这住下,为那人行个方便,若是其中真的有问题,就不怕他不上门。
·
作为神仙池羽津压根不需要睡觉,但他还是回到了云启川定下的房间,坐在床上打坐。
残缺的一块神魂至今都没有要恢复的迹象。
这属实不太正常,池羽津神位完好,神魂上若是有伤也可随着时间自然恢复。
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他神魂并非受伤损失,而是遗落在了别处。
——神魂关系着一个神许多秘辛,遗落在外倒还不如损伤。
更重要的是池羽津对此根本没有任何印象。
还有云启川……
池羽津试图在识海里回忆自己闭关前的发生的事情。
关于大战的记忆依旧弥漫着血色和黄沙,不断有同僚倒下——那是真正的死亡,神魂俱散。
作为战神他们抵挡在最前线,眼看着鬼族节节败退胜利在望。
可未等鬼族彻底投降,天界的世家却率先发起了内乱。
世世代代由天界镇压的恶魂一夕之间逃逸而出,云氏凤族为了将其封印净化几乎全族覆灭,云启川带着手下副将和其他三位战神一起压制着鬼王率领的主力军队,匆匆赶去依旧迟了半日。
那日曾立誓绝不踏出天界的帝君顶着漫天神罚亲临前线,将鬼王打伤最终退回冥界。
四位战神围住鬼王宫百余日后,池羽津与另外两位同僚护法,护云启川一人一剑杀进碧落黄泉。
然后发生了什么……
记忆里天雷交织着鲜血,闪电照亮整个幽暗的战神宫。
当时他似乎受了极重的伤,连呼吸都牵扯得魂体俱疼。
两族交战结束后他们料理了那些背后捅刀的世家,在天界辉煌了不知多少年的龙族冷氏、孟氏惨淡落幕,没有几个落着了好下场。
两场战事均胜,却无一人雀跃。
天界仍旧笼罩着一层阴云。
不久之后池羽津于众目之下倒在了九霄之巅,天界药园医神也束手无策,他不得不选择闭关养伤三百载。
耳畔嘈杂一片,劝慰、叹息还有隐忍的哽咽声,有人在唤他的名字。
可这一切传到池羽津耳边都变得不再真切。
——“帝君!云启川殿下从不幽台上跌落了下来!”
恍若有惊雷在耳畔炸开。
砰——
砰!
重物砸下来的声音直接在耳边炸起,池羽津瞬间从冥想之中回神,一瞬间没有藏住目光中的惊疑不定。
“池羽津,你在里面,我还以为……”云启川顾不上礼节直接闯进来,他看起来有些着急,对上池羽津的视线时有一瞬间的愣怔。
池羽津察觉到自己失态,移开视线起身道:“发生什么了?”
云启川也立马回过神:
——“叶渊不见了!”
……
回到房间后云启川和衣躺在床上,思索着整件事的细节。
如果百里决真的是被今天出现的魔教之人带走的,那他是什么时候中了招。
若是在看歌舞时,他后来却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家,甚至与家中族人侍从有过交谈,没有出现任何异样;若是在家中,那动手之人为何不在他独自外出时动手,偏偏要去到风险更高的百里家?
那既然二者都不太可能为真,假设店小二所说当夜子时瞧见的背影真的是百里决,他是在那时不见了踪影,那他又为什么会在深夜回到万昭楼?
正想得出神,云启川听见隔壁传来门被合上的声音,那是叶渊住的地方。
听动静叶渊似乎从另一侧楼梯往下走去。
脚步声渐渐行远,云启川双手枕在脑袋后,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房里的滴漏,还有一刻钟就要入丑时了。
一刻钟说短也不断,云启川睁眼盯着床上纱帐好险没有睡着。
怎么还不见叶渊回来……他这么想着,没忍住起身去隔壁看了一眼。
“叶渊?”云启川推开门。
房间内空无一人。
他环视一圈,发现叶渊平日里寸步不离身的药箱还在桌上,里头的东西整整齐齐,桌上的药瓶却倒成了一片。
……咕咚。
一个巴掌大的细口白瓷瓶缓缓滚动,直到撞上云启川靴边才停下。
他认得这个白瓷瓶,里头装的是治外伤的药,和云启川手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而叶渊绝不可能这么把药大咧咧地摆在桌子上。
“没有任何打斗声,只有他一个人出去,我认得出他的脚步。”
“中途也没有任何人来过,”云启川看着池羽津在房间里查探,握着剑的手微微用力:“当时他不是没有中招吗?”
方才他几次要冲出去找人都被池羽津拦下,此时已经开始有些坐不住了。
“或许只是表面没有异样,”池羽津没有从房里发现任何鬼族或者修士的痕迹,这里没有术法的残留甚至连灵力都少到稀薄。他眉头略微蹙起:“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答案脱口而出的那一刻云启川却陡然僵住,再开口时有些失声:“子正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