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凭什么还不死?! ...
-
“那个不嘛”昤予不管那么多了,他说一句自己就说一句,先做到有话必答。
“你看吧,给自己尴尬上了吧?”岑拾的声音不紧不慢,带着一丝调侃,却又透着自信,“你一路跟踪我,肯定是一副鬼鬼祟祟、偷鸡摸狗的样子吧。然后想来劝我不要熬夜?还觉得外面实在太热了,跟我说两句之后就赶紧跑回宿舍?”他仿佛已然看透了一切,对昤予的行为和性格了如指掌,目光中满是自信。
昤予保持着微笑,但心中没有半分的笑意,此刻的他感觉,想找一个地洞钻下去。感觉自己的脸已经开始发烫,仿佛下一秒就能烧起来。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额呵呵,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当我什么都没有察觉吗?”岑拾背靠在墙上,双手撑着地面,微微仰起头,目光望向天空,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昨天你去洗澡的时候给我发消息,把我的信息问的那么清楚。而且在你洗澡出来之后,虽然行为没什么变化,但看我的眼神完全不一样。”沉默片刻“对了,还有那天读书馆里‘手写的小说’,这是你的草稿吧?”
“对对对。”昤予无奈的承认了这一系列事情。“所以你今天是想要诈我?”昤予的语气中带着些愤怒与调侃,盯着岑拾那看上去完美无瑕的脸庞。
“也不全是吧?”岑拾与昤予对视着,眼神中又透着几分认真,“毕竟我也想证实一下你所说的那些,熬夜的危害。让我彻底死心”
“现在你从我的行为中可以看出:我说的熬夜危害是真实的。”昤予将剩下的字音故意加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就是墨色。”他顿了顿,眼神微微柔和下来,语气也变得温柔了许多,“而且,我很关心你。”
“额,那个……我至少是诈出来了。”岑拾被昤予突如其来的话说的不知所措,只好当做没听见,语言稍微有点磕磕绊绊的,像是被风吹乱了节奏。
“你好好跟我说话不好吗?非要骗我一下。”昤予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愤怒,但更多的却是委屈。他委屈巴巴地看着岑拾,撅着小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不是说自己最讨厌被骗了吗?你也不许骗,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控诉。
岑拾闻言顿时慌乱不已,他下意识地摆了摆手,连声道歉:“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我只是……想玩儿一下。”他的眼神里满是愧疚,仿佛在恳求对方的原谅。
“都叫你不要瞎玩,要把握分寸,不然会伤害到别人。”
“是是是,你每次跟我说话就跟哥哥见了弟弟一样,对我好,教育我这这那那的。”岑拾似乎并没有听进去,可能是因为这种话,他天天都在听,见怪不怪了。
“再聊会吧”
“好啊”
“你先别好啦!现在!立刻!马上!回到空调房!不然我要蒸发了。你难道不怕热吗?”昤予此刻已然热的不行。此前,在与岑拾对话的时候,他就不停在擦汗边说边擦着鼻子上的汉。他差不多只有鼻子会流汗,脸上的其他地方就不会了。他从小特别怕热,又特别怕冷。特别是冬天,手脚不可能是热的。武汉这个城市基本就是为他的体质量身定做。
“没你那么怕热,”岑拾站起身拍拍屁股和手上的灰,“走吧”
“走走走,你拉我一下”昤予自然而然的伸出右手,似乎是很平常的事?
岑拾拽住他的手,用力向后一拉,在看见他站起的时候松开了手。但有一些的用力过猛,昤予都差点被拽到他身上。只见昤予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被吓了一跳。在差点向前摔倒的瞬间,按住了岑拾的肩膀。面容这才放松下来。
“哇,你用力过猛了!”
”我!我!抱歉……”岑拾不知应该如何言语,不敢轻举妄动。站在原地,如同站军姿一般。
两人这一次是并肩漫步在深夜的走廊上。月光洒落在脸上,是淡淡的笑容。而绝对不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身形。
”你看,那窗外的月光,真美。”此刻的走廊,仍然被点点星光照亮,窗户的玻璃映照着反光。与窗户齐平的枝叶,也泛着点点白光。
“嗯,现在这个时间,正好也不会有什么喧闹的声音。很舒服,很安静。”
他们两人晃晃悠悠,感觉起来没几步就走到了宿舍。可在当初刚出宿舍门,在来到天台的过程中,时间的流逝却感觉异常缓慢。
当他们推开门,宿舍门内是扑面而来的凉爽气息,那是一种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氛围。从炎热的夏季中抽离,仿佛瞬间进入了清爽的秋日。微风轻轻拂过脸颊,带着一丝丝凉意,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感受那清新的空气。
“哇,爽!”昤予忍不住大声感叹,声音中满是惬意和满足。过了几秒钟,又会感觉回归了刚开的炎热,还要稍等片刻,才能真正的凉爽。
昤予低头抓起岑拾的左手,将他几步拉至自己的床边,“坐着聊”。顺势自己坐在了床边,连带着将岑拾的手向下拉,让岑拾坐在了自己的左边身侧。
昤予将上半身向后倒去,他摊开双手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说话:“唉。之前都没敢告诉你。在初中九年级下册前面的那个假期里,我可遭老罪了。”他面带着笑容,眼睛闭着,仿佛是在讲述什么开心的事情。但内心却是正好相反。
岑拾错过身靠在床头的栏杆上,双眼的视线紧盯着昤予,静静的聆听着。
昤予就给他讲了那次的故事。
那是在一个过年的中旬,街口小巷,无不流淌着无尽的年味,挂着红灯笼啊,路口买着烟花,旁边的寺庙从早到晚都是人满为患。昤予一如既往的将自己锁在房间之中。他开锁和关锁的声音,永远都会比别人多一声,那就是锁声。
他躲在温暖的被窝中,掏出手机。点开手机上,书写并更新小说的那个软件。在上面打字啊,有的时候再用用语音输入。在上面分享自己的感受和喜悦。还有的时候会被自己写出的内容逗笑,比如有的时候语音输入,一下嘴瓢了。也会故意写一些搞笑的片段,让自己开心,也让读者开心。
他当时写的很入迷,很开心。感觉有些口渴就出房间,去倒了杯水喝。
可在他拿着水杯回到房间门口,他愣住了。
他看见了自己的妈妈,正在翻看他的手机,看得入神。他看见妈妈的面容一点一点,慢慢的变得难看了。他当时就心想:完了完了,现在怎么办?他再也冷静不了,甚至想要赶紧逃出家门,但是无论如何都会回来的,他不可能能逃离这里。只好鼓起勇气走进了房间,一步一步迈向妈妈站着的方向。此时感到每一步都走得如此沉重,脚步却是空虚的。因为他心里没底,不断的在心里默念。“怎么办?怎么办?”
终于,他走到了妈妈的身后。并且努力平复自己此刻的心情,一定要假装成无事发生。但心跳根本停不下来,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
“妈妈,你干什么呢?”
妈妈的视线从小说软件之中脱离出来。对上昤予的眼神,带着愤怒。将昤予手机上的内容。举到他的面前。“你看!你自己看!这都写的什么鬼东西!?都叫你不要不务正业!就是因为写这些鬼东西,你才考不上年级前十的!”
昤予的神态,先是不知所措,而后逐渐平淡。仿佛已经看惯了妈妈的愤怒,看淡了妈妈的谩骂。他此时不再那么的慌乱不安,而是淡定自若。他依然知道,自己自己一定会被爸爸妈妈骂,悬着的心已经死了。
爸爸妈妈的话,一定是谩骂吗?他也不敢确定,但他就是如此认为。爸爸妈妈的出现:准没好事。
此时妈妈说的那句话,气冲冲的走向爸爸所在的房间。妈妈的脚步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响声。她将昤予的手机。举到爸爸的面前。语气愤怒:“你看你傻儿子!天天不好好学习,尽搞这些乱七八糟的鬼东西!”
昤予还是有一些担心,跟着妈妈一起走了过去。
爸爸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内容,瞬间,也不分青红皂白的生起了气。“从小到大,怎么教育你的?你黑眼圈就是这么来的吧?”
昤予闻言脸色一变,有些难看,也只维持了一秒,就又恢复那样漠不关心的表情。
爸爸继续愤怒着“你现在马上把它删掉!全部删掉!不然我们就跟你断绝关系!”
昤予闻言心中一惊,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神色平淡。仿佛这一切跟他没有关系,这一切是如此的可笑。他甚至感到心中没有难过,没有害怕,却有那么一丝的欢喜。
他对着说完这句话的爸爸轻笑一声,眼神中带着轻蔑。“好的好的,我删。你把手机给我吧。”
妈妈便把手中的手机还给了他。
昤予接过手机,刚才关机,紧紧的拽在手里。
爸爸妈妈看着他的动作,心中疑惑而愤怒:“昤予!你想干什么?”
昤予站在原地无所谓的摊开手 还对着爸爸妈妈嘲讽的微笑。“刚才不是你说的吗?如果不删的话,就跟你们断绝关系。我答应了。”
爸爸闻言怒气更盛。拿起旁边的花瓶摔在昤予的脚边,花瓶的玻璃碎片散了一地。正好有几片划伤了昤予穿着拖鞋的脚。“好啊,很好!那从今天以后,我们就再也不会管你了。你想去哪去哪吧,是死是活,与我们无关了。”
昤予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脚被划伤的疼痛,反而双手抱胸,靠在门沿上。脸上依旧面带着微笑,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哎呦,这可不能让你如愿啦。”耸耸肩继续道“法律规定。父母如果抚养孩子未到18岁,而且18岁之前并没有自己单独的赚钱能力。父母就有义务,抚养孩子成长,资助钱财到18岁。”他可以停顿两秒,轻笑一声“呵。如果违反,我可以告你们。”最后几个字语气加重,表情也变得严肃。更加显示出:他说的话 句句属实。
“好啊,你竟然敢威胁我。”“那你以后还是住在这里,但是你只能吃泡面。”
昤予心中竟然是愉悦的。他开心的一手拿着手机,拍在一起。“成交!等上了高中,我去住校,你们要给我钱。但是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要很多的。”
“滚吧滚吧。算你还有点良知。”
昤予转过身向自己房间走去,头一不回的向后方摆摆手。他走进房间的时候,依旧是,两声。一声是门关上的声音,第二声当然就是锁门的声音。
在之前的几年里。爸爸妈妈,从来不会敲门,要么就是推门进来大吼道“昤予!你这次分怎么这么低?”。要么就是“给我出来扫个地”……等等等等的事情。
所以他学会了锁门,无论是什么锁,手法都极其的熟练,几乎本应是两生的锁声,合成了一个更加尖锐的声音。这样他们就不会直接闯进来了。
但可惜的是。虽然门是锁了,但爸爸妈妈每次还是会理所应当的,在门口按下门把手,锁的地方就会发出一声响。随后,照常无误的说话,门根本就阻挡不住他们的大嗓门。但至少不会因为他们突然闯进来,而被吓到了。
昤予我和爸爸妈妈吵完架,又一次坐在床上,抱着腿。他忍不住将头靠在膝盖上,忍不住的抽泣,却又不敢哭的多大声,怕被外面的人听到。可能是害怕吧。
他将自己的头埋在膝盖,肩膀抖动着,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滑落,此时才真正感觉到脚上被玻璃片刺破疼痛。他没有勇气,他的勇气在刚才跟父母的对话中已经消耗殆尽了。
现在只剩下了无助的抽泣,小声的自言自语,自问自答。言语中是哭腔“为什么,哈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想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吗?为什么?凭什么啊!我疯了吗?不……早就疯了。”
“我没有错,我没有错,就是他们的错。去死啊,他们凭什么还不死?!”
泪水已然浸湿了膝盖部分的布料,眼泪却是止不住的。甚至疯狂的捶打着自己的双腿,他疯了吗?还是崩溃了?
他的状态平静下来后,靠着床沿,看着天花板。他开始自我回忆,自我思考。
(虽然我的想法,不正确。可能是别人眼中的三观扭曲。是吗?他们命不该绝,他们做了善事,那就是抚养我。我应该感谢他们吧。我又不想,我甚至觉得恨他们。唉,想不清楚就别想了。)
昤予的神态慢慢淡定下来,(来想想一些愉快的事吧。比如就是刚才,我把他们气到了。吵架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赢,就是要把他们气死!还有在刚才终于说了,我从来不敢说出口的话。如果他们是真的爱我的话……也无所谓了,已经不可能回到小时候。和他们一起玩耍,他们撒娇卖萌了。)
这一天以后,昤予就每天吃泡面了。这对他来说其实没什么。
毕竟自己之前,熬夜写小说的时候,肚子饿了。就会静静悄悄的,将门锁打开,再缓慢按下门把手推门出去,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从外面弄点泡面吃,确实很喜欢吃泡面。
他自己心里清楚,这样做会对身体有害的。但是他觉得有害就有害呗,要是没了活下去的希望,要身体有什么用?
每次偷偷摸摸的去弄泡面。所以也就练就了:他走路没有声音,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上了九年级下学期之后,其实对自己没有抱很大的希望。学习他会努力,会尽力。但要还是学的一塌糊涂,只能说自己就是废物了。
最后好在努力没有白费,成功考上了一个还不错的高中。也就是现在的高中。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资格。小一点的时候被别人欺负,回来很伤心的告诉妈妈“妈妈,同学欺负我。”当时楚楚可怜,脸颊还是稚嫩的,所以他会满怀期待,误以为妈妈会帮他出口气,或者去讲讲道理。
可妈妈告诉他要忍,不能招惹是生非,家里没什么钱,经不起。
后来整个人都变了。被欺负了,不能还手吗?考试考低了,难道就成了千古罪人吗?一道题目写错了,就应该被所有人嘲笑吗?经历了这么多讽刺后,还有勇气再站上舞台吗?
自己心里清楚的很,这些想法是错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点坎就再也跨不过去了。大门紧闭,只能常常在门口徘徊,想象着门内是多么精彩的风景。
可惜,自己没有见证这一切的资格。
最后还是选择摆烂。不想想的太多,因为费脑子。不想跨进那扇紧闭的大门,因为大门之后,不知是祸是福。
对谁都能够做到笑脸相迎,说着难过,开心,讽刺,辱骂的话。想让自己受伤的人,绝对不能得逞。就算是伤害自己。
现在昤予的故事讲完了。自己的内心想法,并没有说出来。
他在讲到中间部分时,也不自觉的红了眼,可又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的懦弱。他将左手的胳膊弯过来,将手腕和手背的位置盖在自己的眼睛上。似乎认为这样就可以不被发现。
可他讲到深情处肩膀的轻轻抽动,便暴露了他此刻的状态。
岑拾看着他说起这些难过的事情,自己却是笑着的,好像在说着什么笑话给岑拾听。岑拾听着,看着,就感觉很心塞。“你……一定很难受吧,天天吃泡面的话,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难受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你说我的想法是不正确的吗?”昤予也不笑了,神情认真。
岑拾低下头,沉思片刻。“我也不知道,正确与否的定义也只是飘忽而已,没有什么严格的定值。谁也不能以个人己见来判定一件事情的对错,绝大多数人认可的事情,也不一定就是正确。”
岑拾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什么维护正义之人。
他认为这世间的正确和错误本来也没什么规定,只是大多数认可的人,给它强加的定义。
昤予“蹭”的一下从床上做起“嗯,好吧。我刚才谈到的法律那个部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当时其实张嘴就来。后来我搜了一下,这法律好像是真有,但是我不敢确定。能把我父母他们骗过去也够了。”昤予情绪还是有些低落,一改往日的大大咧咧,活泼开朗。
岑拾发现自己看不得他难过,看着他难过,自己也会难过。他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可能行动会更有效果。他只知道此刻应该安慰昤予。
岑拾楼了楼昤予的肩膀,将他的身子拉向自己。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搂着他肩膀的手仍然没有放下来“不要伤心了,他们不值得的”。
感受到自己手心和肩膀处的温热,侧身看向他。他腰间的布料,因身体的倾斜而贴紧半边的身体。这才能看出昤予的背部如此担薄,腰间如此纤细。显得脸上的白皙,更像是惨白。
昤予抓起岑拾另一只放在膝盖上的手,双手捧着,抱着,扣扣他的手。双脚缓慢的缩在胸前,踏着床边,“嗯……”
看起来小小一只窝在岑拾的肩膀,如同一个可爱的小动物。纤细的小手,抓了几把眼泪。
岑拾松开搂着他的手,用这只手宠溺的摸摸他的头“睡觉吧”。
昤予抬头看着他,笑了笑,笑意却不达心底。眼圈里泛着点点泪光,亮亮的,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显得白皙的皮肤,看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儿。点点头“好,现在可能也有十一点,十二点了吧。”头又低了回来,从岑拾肩膀移开,松开他的手,乖乖躺回床上,缩紧被子。
岑拾与此同时,走向自己的床铺,脱掉拖鞋,拉开被子躺下。“晚安”
这次,夜幕终于真正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