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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二次失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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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的事,似乎已经真相大白,安阳再一次被巧合撞了腰,他在那场有备而来的阴谋里拥有姓名,可惜只是个炮灰而已。
所有信息都与当晚的发展一一契合,直入正题的江皓,添柴加火的张世豪,沉默不语的黎邃……
窗外阳光斜斜照进公寓,在沙发和墙壁上分割出鲜明的光影。
沙发一角,安阳屈膝抱腿,整个人都陷入模糊的阴影之中。
片刻后,他突然自嘲地一扯唇角,心想:我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从医院醒来后,他就坚定认为自己被一个巨大的阴谋笼罩,周遭的魍魉鬼魅全都匍匐在暗处伺机而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对他亮出森冷嗜血的獠牙。
可现在一想,他一个小小的酒吧歌手,能接触到什么不得了的事,至于让人如此大动干戈?
虽然这样想,但安阳紧压的眉宇却没有半分松动的迹象,他望着漂浮在阳光中的细小尘埃,心里又反复无常地清点起那些疑问来。
唐婉亲自调查出的消息和李国弘的道听途说竟然相差无几,是唐婉人脉不行,还是李国弘人脉太广?
胖子说李国弘今年变化尤其大,为什么偏偏是在今年?
会不会跟自己出事有关?
张世豪因为以前的恩怨,和另有目的的江皓一拍即合计划了包厢的事,这些都说得通,但他们是怎么确定自己去酒吧的时间?
掐指一算?
安阳长长的眼睫轻轻下压,倒影着日光的瞳孔被阴影覆盖,知道他什么时候去酒吧的只有两个人——唐婉,和胖子。
但无论是谁将时间透露出去,单凭这一点,也做不到在同一时间将所有人整整齐齐聚在一起。
两个名字浮现在安阳的脑海里,紧绷的身体也因此慢慢舒展开来,他单手搭在膝盖上,轻轻嗤笑出声:“差点就信了。”
事发地在酒吧,如果自己出事与张世豪无关,那位一副八卦成精慷慨分享小道消息,并对酒吧了如指掌的李经理,难道就真的对当晚的事一无所知?
他是瞎了还是聋了?
还有……酒吧老板蒋天河。
“1998”能做到在永宁小有名气,还能开出一整层的VIP,由此可见蒋老板绝不可能是个甩手掌柜,可当晚事发后他才后知后觉,难道他被李国弘传染了?
茶几上的手机亮了起来,差点被憋成忍者神龟的胖子,给了安阳大半个小时的独处时间后,终于破功发来了一条斟词酌句很久的信息——
【阳阳,我觉得姐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有钱人的世界都太肮脏了,虽然咱们现在已经不憷那些人了,但也没必要搅和进去,当然,你要是真喜欢也没事儿,刀山火海,哥都陪你!】
胖子一番情真意切喂了狗,安阳连个敷衍的信息都没回,“咔哒”一声锁了屏,将手机和殷殷期盼回复的胖子一同扔到了角落里。
“黎邃。”
他轻声咀嚼了一遍这两个字,眉头愈加压紧。
这响当当的黎家太子爷,几天前还查无此人,可在他提出来后,底裤都差点让人扒出来,但这人回来的时间却又模糊不清,很难不让他怀疑是有人在为了故意混淆时间。
再者,如果黎邃真的一直远在国外,为什么唯独他会给自己一种似曾相似的熟悉感?
总不能是上辈子他俩互相掘过对方祖坟吧?
窗外阳光渐渐隐没在高楼大厦之后,夜幕悄然拉开,公寓后的小吃街在华灯初上时热闹起来。
胖子以己度人,认为没什么坎儿是吃顿大餐过不了的,于是决定慷慨解囊——蒋天河前两天给的“封口费”,请安阳通吃一遍小吃街。
但这个计划最终夭折于李经理“再不上班就滚蛋”的威胁电话。
胖子连滚带爬奔去了酒吧,安阳独自吃了碗重庆小面,在漫无目的地转了两条街后,意外看见了疑似互倔祖坟的对象。
文武街是条老街,两侧民居还是刚发展时建成的步梯房,因此门脸看起来都不怎么大气。
沿街商铺几乎一大半都是小而精的服装店,其余基本都被奶茶店和蛋糕房瓜分,这条街的画风乍看一致,但一家颇具年代感的中餐馆却突兀地插在其中,烟熏火燎的让整条街都不伦不类起来。
这家“煞风景”的中餐馆开在只有面子工程的老小区门口,此时,下班回家的和准备出门遛弯的都纷纷放慢脚步,不明所以的路人被好奇心驱使也跟着张望。
很快,中餐馆前那块巴掌大的地方就被人围了起来,形成了一个秩序井然的“八卦圈”。
“哎兄弟,知道怎么回事不?”
安阳正在人群外围观,一辆电瓶车的前轮突然冒冒失失地骑上了马路牙子,差一点就压着他的脚,赶着看热闹的外卖小哥浑然不知自己差点也变成热闹,还一脸八卦地向安阳打听消息。
安阳虽然目睹了整个事发经过,但也不打算跟个陌生人分享,于是只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外卖小哥见他不吭声也不失望,抻长脖子看了两眼后,便给出了他见多识广的结论:“肯定是故意的,”
说着,他就自来熟地跟安阳分析起来:“他们家盖子抠都得抠半天,不可能一碰就掉,我估计那小兄弟肯定动了什么歪心思。啧,现在的年轻人,真不知道天天都在想什么。”
这外卖小哥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颧骨上长了颗醒目的小痣,看着颇为活泼,但说起来话来却很是老气横秋,于是引得安阳又看了他一眼。
外卖小哥以为找到了知音,正欲打开他滔滔不绝的话匣子,就见安阳又把头转了回去,他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但丝毫也不觉尴尬,脑袋一转,又无缝衔接地跟另一边的人聊了起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好些已经举起了蠢蠢欲动的手机。
安阳静静看了片刻,没看出显而易见之外的端倪,于是果断从外围挤了进去。
他身后,那个自来熟的外卖小哥眼神一闪,脸上莫测的神色一闪而过,又没事人似的跟身旁的人聊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八卦中心,外卖小哥口中那位动了歪心思的小兄弟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无论表情还是动作都在诠释着他的手足无措和诚惶诚恐,看上去非常像是个闯了大祸而惊惶不安的小可怜。
小可怜正瑟瑟发抖地道着歉,还不等他结结巴巴说完,突然就见不知从哪里冒出个不速之客来,一下让他本就不利索的舌头打了结,满脸空白地跟来人看了个眼对眼。
外卖小哥一眼就笃定小可怜动了什么歪心思,倒不是因为他生了双火眼金睛,而是这小可怜长得实在是有些过于好看,皮囊精致得扎眼,让一些自以为“心明眼亮”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安分来。
不过……眼前这位的确不无辜。
安阳看了眼小可怜,以及他手上那半杯咖啡,随后就将视线移向八卦中心的另一位主角——那位他费尽心思都没能看见一片衣角,却在大街上就随便偶遇的黎家少爷。
黎少爷不知为何出现在平平无奇的老街上,还脱了他那身高贵慵懒的皮,装模作样架上了一副金丝边眼镜,摇身一变成了位职场精英人士。
安阳没能从他那纹丝不动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想法来,一时不知道这位爷是想顺水推舟干点什么,还是大人有大量地把这小可怜当个屁放了。
安阳正琢磨着选哪句开场白,就见少爷见到他后,镜片后那双“不安分”的眼睛勾魂夺魄地弯了起来。
“这么巧?”
安阳懂了,于是也笑了笑:“刚在前面吃完饭,老远看着像你,所以过来看看。”
两人刚一来一回地开了个场,弱小无助的小可怜还没找着北,围观群众新一轮的交头接耳也才刚刚开始,突然,一辆黑色轿车就掐点似的缓缓停到了路边,两声扫兴的喇叭声响后,副驾驶车窗徐徐降下,露出了满头小辫的司机。
这仿佛是帷幕即将落下的信号。
安阳预感到自己被“用完即丢”的命运,偏偏他刚喜提了个“熟人”身份,这倒霉身份只利人不利己,让他要个联系方式都得现编个理由。
而且,这理由还不能打自己的脸。
手机丢了?
换卡了?
误删了?
就在安阳满脑子兵荒马乱的时候,那满头小辫的司机又按响了喇叭,除了安阳,现场人一时都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爷。
眼看黎邃马上就要抬脚走人,安阳心一横,正准备死皮赖脸跟上去时,一道急切的声音突然在身旁响起。
“先生!您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吧……”
被两人有意或无意忽略的小可怜可能是让喇叭声壮了胆,竟然艺高人大胆地往前走了一步,还不知死活地伸出了一只手,然而那只手在距离黎邃衣袖半寸的时候又触电般地缩了回去:“对、对不起,我、我……”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把干洗费转您。”
好拙劣的方式。
如果他再聪明一点,应该就能听懂安阳先前的言外之意,此时要做的就是顺势体面退场,而不是摆出一副单纯执拗的模样不依不饶起来。
黎邃本就不多的耐心霎时告罄,镜片后那双还带着笑意的眼睛倏地一冷,毫不掩饰的厌恶像洪水猛兽破闸而出,不过只是一瞬,他又重新笑了起来,不是那种山雨欲来的似笑非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安阳:“……”
这人是有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