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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决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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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梁镇离相国寺不远,没多久凌苍便到了。
这次与上次不同,当青唐陪着情绪不佳李弘泽来到会客的房间时,只见屋里头薛相、杨鹤亭、丁佑都在,而夜谷那边除了凌苍与几个手下,就连红烟也跟来了,两方人里里外外地坐了一屋子。见李弘泽到,一屋人呼啦啦起身行礼,又各自坐下。
待到重又坐定,凌苍未等对方起话端,先直截了当地开了口。
“不知广陵王将我唤来是做了怎样的决定,不过如今各位即便不想与我合作,怕也是无路可走了。”
“此话怎讲?”李弘泽微微皱眉。
凌苍扫视了一下坐在后面的薛相等几人,目光又停在了李弘泽身上:“我刚收到消息,沈茂连同杨施等几个官员,已经被金陵王抓去下了狱了。”
“什么!”
凌苍话音未落,薛相先坐不住了,怎奈身子尚未痊愈,激动过后紧接着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杨鹤亭忙给薛相倒水润喉,薛相喝了水,好一阵才平复了下来。
“下狱是何名义,金陵王怎可以随意抓人!”薛相一边喘气,一边愤愤说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凌苍轻描淡写地回他。
“总之如今在这里等,也是等不来沈茂了,不知广陵王心里可有了决断。”
“决断已是有了,此番请凌谷主来,便是商谈合作事宜。”
李弘泽已经草草收拾好心情,此时看来还算平静如常。
“我们现在已是无所倚仗,却也不知夜谷能力几何,能如何襄助我们。敢问凌谷主心中可有筹划?”
凌苍嘴角一挑:“夜谷所能之事皆在暗处,虽说直接了结了金陵王也不见得是什么难事,但朱雀门不平,即便是没有金陵王,广陵王依然脱不开眼下的困境。”
“依我之见,当务之急是救出沈茂与那一众大臣,将风林卫集结成军,哪怕兵力差距悬殊,但也只有如此才具备与朱雀门对垒的可能。”
“凌谷主所言有理。”李弘泽点点头,“只是不知沈总督与杨相他们如今处境如何,要怎么去救?”
“他们被关在了大理寺,目前只能说性命暂时无忧,风林卫一部分也已经集结到了武阳。”
“风林卫的动向,金陵王定是知晓的,不过你们算是幸运,那边大概是另有心思,没有对这些风林卫有所动作,现在出手尚还来得及。只是沈茂一下狱,风林卫也是群龙无首,成不了事。”
“我可派夜谷好手潜入大理寺搭救沈茂并带出安都,之后广陵王可按原计划,领兵直接与金陵王对阵便是。”
凌苍一席话毕,薛相与杨鹤亭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该怎么接下这提议。李弘泽虽然一向无心于政事,也直觉凌苍所言着实太过轻易:
“大理寺狱是整个大周守备最为森严之所,如今又关押了这般重要的人,想必相较往日更是无懈可击,不知凌谷主要如何潜入救人?脱狱之后要躲避追捕,怕也不是易事。”
凌苍拿眼将对面几人一个个扫过来,冷笑了一声,便连坐在一旁的红烟都不易察觉地动了动嘴角。
“广陵王这是不信我啊……”
凌苍也不恼,端得一副少见的好脾气。
“不过也难怪,若是没有青唐,各位怕是连夜谷这个地方是否存在都尚还存疑吧。”
凌苍低头理理袖子,停了片刻,方才开口道。
“不出意外的话,几日之后,朱雀门内部将有大变故发生,大理寺狱里有谁没谁,他们怕也是无暇兼顾了。趁此机会,已至武阳的风林卫可立刻进军安都与各位会合,沈茂得救,有兵在手,届时将遗诏公之于众,广陵王擎太子旗问责心怀不轨的金陵王,名正言顺,理所当然。”
听了凌苍的解释,众人仍是将信将疑,可却也没有别的路可选,只得暂且将希望系于夜谷与凌苍身上。而事及青唐,红烟也不再计较与夜谷的过节,主动请缨同去大理寺救人。商议好了各项细节,约定了明日一早启程,凌苍也不多留,径自回东梁镇去了。
凌苍在时,青唐一直安静坐在李弘泽身后不发一言,待到众人各自散了,青唐见红烟也要走,忙几步上前追上红烟。
“师姐,大理寺我与你们同去,沈总督认得我的,我一同去,该是好说话些。”
“不行。”
未等红烟答话,李弘泽先一口截断了青唐的话端。
“你的伤还没痊愈,得好好休养。”
“已经不怎么疼了,不碍事的。”青唐说道。
“那也不行,到时候打斗起来伤口再裂开了怎么办,又受了新伤怎么办?”
李弘泽拉着青唐的手臂。
“总之你别去,就与我一起在城外等着,好不好?”
“哪有那么娇气。”青唐温然一笑,“你的事,我也应出点力。”
“出力也不在这一时一刻,等你伤好了也不迟。”李弘泽仍不松口,“再说你一走了,就剩我自己了……”
“还有风林卫在呢……”
被叫住又被晾在一边的红烟撇撇嘴,一双眼珠转向李弘泽,又转向青唐,终于忍不住插了话:
“你们俩行了啊,姐姐我还没嫁人,看不得你们在我面前腻腻乎乎的。青唐你不用去,夜谷这么多人,不缺你这一份力,你先把伤养好是正经。行了,我走了,记着明日卯时出发,别晚了。”
看着红烟迈出房门,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开了房间,青唐收回目光,与李弘泽对视了一眼。
“看,又被师姐笑话了。”他半嗔怪地说。
李弘泽牵起青唐的手,仔细握在手心里,应下了青唐的嗔怪。
“笑就笑吧,反正我舍不得让你去。”
菱格窗外蝉鸣声声,去了人气的禅房里漫起了夏日的静。青唐低头笑笑,李弘泽也没再说话,只是含着笑意,脉脉看着青唐。青唐抬头,对上他的眼神,心中微微动了动,于是反手拉起他,缓步向门外走去。
“回房间么?”李弘泽看着青唐的背影问。
“这么些天了,也不知我家小狗饿坏了没。”青唐没回头,只是悠悠说着。
李弘泽闻言一笑,蹭了蹭青唐的手指:“饿也要等到你伤好全了。”
青唐抿嘴笑笑,拉着他回到房间,将房门关好,回身便勾着他的脖子吻上了他。温热的气息混着淡淡的伤药味道瞬间占据了李弘泽的五官六感,令他一时间竟有些晕眩。
“青唐……怎么这时候……怎么……”
李弘泽下意识地念叨着,轻咬了一口青唐的下唇,将额头抵上他的肩膀,低低说道。
“……别勾我……”
青唐不说话,只是点点亲吻着李弘泽的脖颈,惹得他半身一阵酥麻。
“青唐学坏了……”
李弘泽低哑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难耐。
“明知道现在不能,还这样逗我……”
青唐眼神绵绵的,贴在他耳畔轻轻地蹭:“可是怎么办,我想你了。”
一句话好似催情的香,瞬间令李弘泽的心火一直烧到了小腹。他喉结滚了滚,欲言又止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俯下身将青唐横抱起来,小心安放在床上。
青唐的眸光似水,脉脉流转在李弘泽的眉目之间,李弘泽迎着他的目光,手臂撑起自己,让开了伤口半伏在他身上,低头吻住了那不安分的嘴唇。
唇舌交缠间,渐渐粗重的呼吸相叠成缠绵暧昧的回响。
“你……可真要命。”李弘泽低喃道。
日光西斜,在墙壁上映下了橙黄的光斑。薄被胡乱团在床脚,李弘泽贴在青唐身边小憩,身上搭着青唐的白色单衣。
“舒服么?”青唐抬手抹去他额角的一滴汗珠。
“嗯。”李弘泽笑容一展,嘴角旁挑起一道好看的弧线,“你呢?”
“嗯。”
青唐弯起眼角,把身边人一眼一眼地看着。
“心情好些了么?”他又道。
李弘泽一怔,睁开了眼睛看向青唐。
他今日这么主动……原是想安慰我吗。
他将青唐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亲,又抱在怀里。
“别担心,我没事的。”他说。
青唐抚着他的脸,停了一会儿,又与他闲闲说道。
“这几天住在寺里,我总想起之前讲过的那个故事。老和尚和小和尚的故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那是你答应我的第一天,每件事我都记得。”李弘泽话说得很是情浓。
青唐甜甜一笑,脸颊贴上他的额头,过了一会儿,又道:“此一去安都,不知何时才能再过上以前那样的安生日子。”
“我……尽量。”李弘泽顿了顿,“青唐想要什么,我都尽量做到,好不好?”
“好。”
青唐笑着应他的话,但李弘泽脸上的笑容却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无奈。
“若不是有母亲的事情在,好想跟你再找个地方躲起来,让他们谁也找不到。门主,皇帝,谁愿意做就谁去做,他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不要再牵扯到我们。”
青唐没有马上答话,只是默默看着墙上的光斑,感觉着他的体温在脸颊处缓缓洇开。
自己不该总提过去的。
青唐心想。
虽然并非出自他的本心,但该做的事总是要做的。前路注定崎岖,他才刚刚踏上第一步,此时又怎么好平白惹他泄气。
青唐这样想着,侧过身,拉着他的手,慢慢说道。
“那个和尚的故事讲的什么,安平还记得吗?”
“嗯?”
李弘泽不知青唐是何意,却也答得认真。
“是说有一个贵官人,显贵时想要遁入空门,却被老和尚拒绝了,待到他家财散尽无钱供奉之时,老和尚反而收留了他,是不是?”
“安平记性真好。”青唐莞尔一笑。
“说记得,就都记得的。”李弘泽轻轻摩挲着青唐的手。
“那老和尚不收留他的理由,还记得吗?”青唐又问。
李弘泽闻言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着青唐,半晌才道:“老和尚说……世不可避。”
青唐也注视着他,接着他的话端,温柔地劝慰道:
“是啊,世不可避。我们由着性子避去了云竹山,却还是被催着不得不回安都去。烦忧已然纠缠在身,想要清净,终究还是要把繁杂俗事真正化解干净了才是。”
夕阳又斜了几分,房中的光线渐渐暗淡。李弘泽沉默着将青唐揽入怀中,抚着他的头发,深深吻上了他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