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射天狼》鸦槑

9、运动会

　　弄清楚环境之后，卫琼决心今生只做一件事——‘玩’。

　　穿成女主，有钱有背景，前途一片光明，她就不能再跟上辈子一样，把自己卷死。

　　不需要努力就拥有一切，接下来当然是玩。

　　钱管事只是小插曲，原本打算尽早回城，现在又要多逗留两日，那就到十二营逛逛。

　　因着要去校场，珊瑚梳发髻时有些犹豫，卫琼明白，当下选了缃叶宝瓶纹对襟凤尾裙，光华潋滟。

　　珊瑚立即梳了个单螺髻，配描金钿头钗，不戴耳饰，而是在耳后梳了几缕细辫。

　　绿袖与红麝相视一眼，女郎甚少穿艳色衣裙，仿佛姹紫嫣红中傲立向阳的太阳花，压的万艳失了风采。

　　等到了校场，卫琼一步一步踩着木板台阶上高台，眼前红黑相间的铠甲操戈战士一块一块出现，胸口狂跳，耳膜如擂鼓。

　　高台两侧旌旗猎猎，高台的风似乎比别处更猛烈，裙摆裹着双腿，牵制着她不敢再上前。

　　“嚯！嚯！嚯！”

　　台下似万人高呼，手中长戈撞击沙土地面，整个高台仿佛置于余震之中。

　　卫琼瞬间站定。

　　她第一次面对如此场景，不同于她曾面对过的任何万人演讲会。

　　那种扑面而来的肃杀与使命，让她瞬间忘记身处何地，只想举起长戈，与将士一起驱马御敌。

　　“忠肝义胆！一往无前！忠肝义胆！一往无前！忠肝义胆！一往无前！”

　　“嚯！嚯！嚯！”

　　台阶下旗官挥动旗子，队伍整齐后退，分开两列，旗官上台执军礼请卫琼示下。

　　卫琼竟不由自主上前，盯着台下整齐待发的将士心潮澎湃，几乎就要拿起长戈。

　　蓦然，她看到侧面靠后位置的长戈动了动，队伍有点歪，有人左顾右盼，激昂的心绪瞬间暂息。

　　在整齐的方块里，一个人动作不规范，非常扎眼。

　　这几个操戈的兵士不是别人，正是那日抢酒闹事的袁萧王。

　　因昨夜卫琼传话，今晨除了值守的兵士之外，所有人都要到校场集合，当然包括袁萧王三人。

　　卫琼下意识寻找霍渡，逡巡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忽然想起霍渡在编制上属于火头军，应该在队伍最后。

　　当下收回目光，招来一个校尉，“我要办一场运动会，军中未受军衔，未正式入伍的将士全部都要参加，其余如常训练。”
　　她不打算参与军中事务，不愿意打仗，也不能影响人家训练不是。

　　“喏！”

　　十二营未受军衔，未正式入伍的将士竟有近一百号人，其中不乏勋爵世家公子，另外便是如刘大长子这样子承父业，又未上过战场的部曲小兵。

　　卫家规制，未参战、未立功的新兵不受朝廷军衔。

　　既无正式军衔，又无朝廷编制，要说其他人待在十二营还能理解，不管是安身立命，还是混口饭吃，这里都是最好的选择。

　　可勋爵世家公子成群在这里当大头兵，还任由卫家调派，这就不得介绍十二营了。

　　十二营：世家勋爵子弟镀金的中转站。

　　三十年前，天下大乱，群雄并起。

　　卫家老家主，也就是卫琼祖父，资助了一群江湖侠士，后来这群侠士追随卫家少主，也就是卫琼的父亲卫叔公效忠先帝。

　　各路人马逐鹿天下，时事造就英雄。

　　这群侠士以卫叔公为首，在英雄辈出的战火年代，封侯拜将，留下过辉煌战绩者十二人。

　　有人曾称，他们十二人，一人可抵一营。

　　十二营由此得名。

　　那时卫家十二营将星云集，随便一个小兵都能以一敌百，各个争勇好斗，立下军功无数。

　　打出了军威，吸引了更多英雄豪强前来投靠。

　　再立功再封赏。

　　如此良性循环，投军先入十二营似乎成了约定俗成。

　　当然，喜欢从戎的男子自有许多选择，不管是应朝廷征兵，还是投任何武将麾下，都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但若是十二营出身，晋升通道冒绿灯，就连敌人都会高看你一眼。
　　这就跟清北哈津鲁斯毕业的一样，不管是进国企还是五百强，享有优先权。

　　十二营本是卫家部曲，一开始只培养族中子弟，抚恤伤亡兵卒家眷，从中选拔可用之才，可从这里出去的子弟家将几乎个个骁勇善战，封官封爵的人数远超其他，名声就这么打出去。

　　是以，各大世族都想把自家子弟塞进来镀层金，然后靠着勋贵身份领朝职。

　　金也没那么好渡，不是你来当两年义务兵，就能给你封官，而是要在战事中露脸立功。

　　至于战事的大小，功劳的分派，属于可协商问题。

　　当然，一开始勋爵世家子弟除了真正热爱行伍之人，其余不会有人将自家孩子塞进十二营。

　　因为那时的十二营是冲在第一线，伤亡最大。

　　也就是近五年，天下渐渐承平，大战几乎没有，也就是围剿山匪啦~流寇啦~不服气的loser啦~
　　一国之力收拾毛贼，千斤重锤捣酥饼。

　　这些个勋爵世家就想将家中不成器的子弟送入十二营镀个金，然后随便捞个军职。

　　袁萧王便是不成器的代表。

　　他们多数都是被家里逼着来的，一听卫琼要巡营，一个个叫苦连天，又一听要举办运动会，各个精神饱满。

　　卫琼也是来玩的，自然不会瞧不起纨绔。

　　她大大方方指挥袁萧王三人，让他们将人分成两队，然后从中各选出六名主攻队员，和十名替补队员。
　　在空地上围出一个长一白尺，宽五十尺，在中线当一条高约十二尺的粗布纱。

　　右中郎将的儿子袁庆，萧侯的幼子萧赫言，王州牧的嫡长孙王子胥三人一看就是精于此道。

　　卫琼只说了个大概，他们三人就能补齐，还能拿出蹴鞠记分用具，还能以腰带头带颜色区分队伍。
　　不过今日玩的不是蹴鞠。

　　不多时，近百人分为两大阵营。
　　有人提议，两队各自任选春秋战国后期七雄之一为队名，卫琼觉得此主意甚好。

　　萧赫言：“我们这队选齐国。你们看，我等都是读书人，随随便便就能重现当年临淄盛况。”
　　纨绔就是自信。

　　“萧兄所言甚是，”袁庆第一个赞同，指着对方阵营说道：“你们就选韩国吧，蕞尔小国，很符合你们。”

　　分队很有意思，大多数勋爵子弟都与袁萧王一队，勋爵子弟没这么多，为了平均，他们又拉拢了一些素日争勇好斗的部曲。

　　霍渡亦无军职，自然也要参加运动会，他也毫无意外地被勋爵子弟排斥，与大多数部曲为一队。

　　卫琼以为霍渡会不耐烦，或者无所谓，毕竟书中描述，霍子晏孤僻不合群，没有爱好，没有软肋。

　　可他却很积极，还与周围人打成一片，头上也系了紫色头巾。

　　到底还是少年心性。

　　“好，就韩国，”霍渡大声说道，“比赛总得有彩头吧。”

　　众人齐齐看向卫琼。

　　这时卫琼站起来，“好，我宣布规则，发球不能触网，每次只能触碰三次球，三次未过网输一球，球落对方线内，得一分，拦网不能触网，不得出线，最先得二十一分者赢一局，三局两胜。”

　　珊瑚命人将箱笼抬上裁判台。

　　卫琼目视两侧队伍，“赢的队伍每人得十贯钱，包括未上场队员。得分最多的队员赏一百贯。”

　　此言一出，‘韩国队’容色一整，暗自握拳，眼神坚定了许多。

　　萧赫言几人掏耳朵，显然不在意，他身后一些穷苦出身的队员满脸欢喜，按照当世的物价，十贯钱可供一家三口一月口粮。

　　袁庆喊道：“女公子干嘛要这么小气，这里是十二营，我等自是为立战功而来。”

　　这话正中所有人下怀，说白了，他们更在乎能否被十二营推荐，混个正式编制好向朝廷讨封赏。

　　“哎今天只办运动会，不谈公务，”卫琼抬手制止，“这样吧，我再添个彩头，今日赢的队伍，可以在西园马厩任选一匹马，那可是大宛来的良驹，千金不换。”

　　西园马厩养的十几匹上等汗血宝马，谁人不眼馋，尤其是军营里的男子。

　　这话一出，近百号人高呼，像是已经赢了一般。

　　“是每人一匹马？”瞬间起哄。

　　卫琼笑道：“你若愿意，我可以派你去大宛采购马匹，到时候你自然是想买多少就买多少，费用我出。”

　　大周到大宛，要横穿西洲全境，通过西戎控制的草原戈壁，穿过茫茫沙漠，翻越雪域高原，以及死亡湖泊沼泽地带。
　　顺利的话，一年半载就能回来。

　　能进十二营的人，自是前途一片光明，哪有人肯去。
　　众人憨笑，互相推搡起哄。

　　“另外，赢的队伍今晚设宴，费用由输的队伍承担。”卫琼补充道。

　　这话‘齐国队’不在意，‘韩国队’很紧张。

　　卫琼敛眸睇了眼袁萧王等人，不动声色地瞥了言霍渡，一个恶劣的想法冒出，嘴角噙着一抹笑，“比赛有输赢，输了自然有惩罚。”

　　众人似乎不在意。

　　军营里输了，无非是负重加练，惩罚也是关水房之类，没新意。

　　“什么惩罚？”不屑的语气。

　　霍渡朝着说话的方向看了一眼，唇角牵了牵，突然想起那日女孩冷不丁灌人酒的情景。

　　蔫坏蔫坏的。

　　“输的人打扫全营恭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