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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两难抉择 ...

  •   “你的症状不怎么严重的,要提振士气!”叶凡回到病房里,一眼便看见那个正做哀叹状的父亲叶作铁,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不由得说出了这么一句。
      叶凡对父亲是失望的,而这种失望已经由来已久。从他年少时的记忆开始,父亲总是在面对困难和挫折时表现出消极和哀叹,从未展现出应有的坚强和担当。曾经,叶凡满心期待父亲能成为家庭的顶梁柱,能为他遮风挡雨,引领他走向正确的道路。然而,一次又一次,父亲的懦弱和退缩让他的希望破灭,那份失望也在岁月的累积中逐渐加深,直至如今,犹如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他们父子之间。
      二十年前,更远的三十年前……甚至追溯到叶凡的孩童时期,他都是满心虔诚地以父亲为榜样的。在那段天真无邪的岁月里,父亲的身影在他眼中是那般高大、那般令人敬仰。
      父亲曾经是个被抛弃的婴儿,这悲惨的开端仿佛注定了他一生的坎坷。甚至一生都贯穿着“抛弃”二字,一个连姓氏都更换了两次的人,其人生该是承载着多少的不堪和无奈啊!那一次次的身份转变,背后隐藏的是无尽的辛酸与苦楚。
      小时候的叶凡单纯地认为,这样一个饱经沧桑的父亲能成立自己的家庭已经实属不易。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父亲就是一个勇于同命运抗争、努力改变自己命运的人,是他心中的英雄。
      但随着自己不断长大,认知不断提高,遇见的“别人的经历”不断地增长,叶凡的视野逐渐开阔,思考也愈发深刻。他逐渐发现,父亲的不幸其实并非完全来源于外界恶劣的环境,更多的是来源于自己的内心。那是一种深深根植于内心深处的怯懦、消极和自我放弃。曾经,叶凡以为父亲只是被生活的重压所迫,才显得有些力不从心。然而,当他经历了更多的人和事,才明白父亲面对困境时的逃避和退缩,并非是外界因素所能完全解释的,而是内心缺乏坚定的信念和积极的态度,无法勇敢地去迎接生活的挑战,去突破困境,实现自我的救赎。
      父亲经历过“不幸”,但却从未为叶凡“撑过伞”。在这漫长的 20 年里,他们的家庭遭遇了诸多磨难。当面临下岗的困境时,叶凡和母亲程敏积极奔走,努力寻找新的工作机会,为家庭的生计谋划。然而,叶作铁却总是第一个选择放弃,甚至在事情刚刚开始时,他的心里就早早地萌生出了放弃的念头。
      商店歉收的那段日子,叶凡和母亲想尽办法改善经营策略,拓展客源,不辞辛劳地付出。可叶作铁却消极应对,丝毫没有为改变现状而努力的决心。
      还有“股骨头断裂”这一沉重的打击降临,叶凡和母亲程敏四处筹措医疗费用,寻求最好的治疗方案。叶作铁却在还未尝试努力解决问题时,就已经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最后的店面承租权被人抢走,叶凡和母亲据理力争,试图通过合法途径维护自家的权益。叶作铁却依旧是第一个退缩,不仅如此,他还为自己对解决问题产生的怯懦之心想出了一个看似“良好”的解释:人是光着屁股来的,自然要光着屁股走,通俗的解释就是他总归要死的,反正最后什么也没有,所以自己的权益在或不在都不用在意的,反正死了什么也没有。这种消极至极的想法,让叶凡和母亲感到无比的失望和无奈,仿佛家庭的重担全压在了他们母子二人的肩上,而叶作铁却选择了逃避,躲在自己构建的消极世界里,对家庭的责任和困难视而不见。
      当然,这么想只是叶作铁用于逃避的一个借口罢了。他企图用这种看似洒脱、实则懦弱的观念来为自己的逃避行为开脱,为自己在面对困难时的不作为寻找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这种逃避的心态和行为,不仅无法解决问题,反而让家庭陷入更深的困境,让亲人承受更多的压力和痛苦。
      这点很像叶凡的朋友张彼得,张彼得自小就以“社会最底层”和“无出路”来自诩,仿佛给自己的人生早早地贴上了消极的标签。在他成长的过程中,这种自我贬低的观念如同沉重的枷锁,束缚着他的思想和行动。
      过了二十年,岁月的流逝并没有让他摆脱这种消极的自我认知,貌似真的变得无出路了。他在面对生活中的机遇和挑战时,总是缺乏勇气和信心,轻易地放弃努力和尝试。看着别人在人生的道路上奋勇前行,取得成就,他却依然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悲观世界里,怨天尤人,却从不反思自身的问题。曾经的青春朝气在他身上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对生活的麻木和对未来的绝望。他的人生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泥沼,越是挣扎,越是深陷其中,最终迷失了方向,失去了改变命运的可能。
      “我都 70 了!都快要死了,你还对我要求这么严格!”叶作铁用这句话愤怒地回怼着叶凡,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满和抗拒,那表情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哪 70 了,你是 60。”叶凡无奈地回应道。他之所以这么回答,是因为叶作铁近 20 年来,心里想的一直都是最差的情况,而且还会不自觉地向那些境遇最糟糕的人看齐。
      梁作铁 40 岁下岗时,就悲观地告诉自己和家人还有 30 岁就死了的。接着,做生意不顺时,更是绝望地说还有亏了百万自杀的呢。50 岁时,他就开始向往着 60 岁的心态,仿佛年龄越大,就能逃避越多的责任和压力。等到 60 岁时,又迫不及待地向往着 70 岁的心态,似乎年龄的增长成为了他逃避现实的借口。
      而此时在病房里呈现出哀叹状的叶作铁,可不是平时那个对叶凡耀武扬威的他。日常的梁作铁有个鲜明的特点,对外人总是毕恭毕敬,小心翼翼。旅游街店铺不做了之后,甚至在家做起了“老宅男”,不愿意与人接触,将自己封闭在一个小小的世界里。但在叶凡面前,却凭借着“我是你爸爸”、“我退休了”和“只有警察才能管得了我”这三句话耀武扬威。一个不如意,甚至能当着叶珺儿的面儿将暖瓶扔向叶凡,那疯狂的举动让叶凡和叶珺儿都惊恐不已。
      叶凡家没有什么亲戚,也不再有比叶作铁更年长的长辈。面对父亲这种“无敌”的状态,叶凡真是有口难言。他既感到愤怒和无奈,又对父亲的这种行为感到深深的悲哀。他想要改变父亲的想法,却又无从下手,只能在这复杂的家庭关系中,独自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痛苦。
      说着话,那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父亲竟然旁若无人地在病房里点燃了一根香烟。只见他颤抖着双手,用打火机点燃香烟的那一刻,缭绕的烟雾瞬间升腾而起。叶凡发觉后,脸色骤变,眼疾手快地立即夺过香烟,然后迅速将其熄灭。
      为了怕护士发现父亲在病房抽烟这一违规行为,叶凡小心翼翼地将整个熄灭的烟放进卫生间便池,按下冲水按钮,直到那根烟被冲得无影无踪。“这里是医院,不能抽烟的,况且你现在脑梗还在发作!”叶凡一边冲着水,一边忍不住大声斥责父亲,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焦急与担忧。
      要知道,医院是个需要保持清洁和安静,为病人提供良好康复环境的地方。在这样的场所抽烟,不仅违反规定,更是对其他病人的健康不负责。而且,父亲目前脑梗还在发作,抽烟这种有害健康的行为极有可能加重他的病情。叶凡越想越觉得后怕,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对父亲这种不顾自身健康的行为的不解和恼怒。
      “住咱们后面那楼那个老头儿都九十八岁了,天天抽两盒烟都没事!”叶作铁皱着眉头,露出了烦躁的表情,那模样仿佛是在极力为自己抽烟的行为寻找一个合理的依据。
      “你说的那个事叫幸存者偏差!”叶凡耐着性子解释着。简单来说,幸存者偏差就是由优胜劣汰之后自然选择出的一个道理:未幸存者已无法发声。人们往往只看到经过某种筛选而产生的结果,而没有意识到筛选的过程,因此忽略了被筛选掉的关键信息 。
      然而,叶作铁哪里听得懂叶凡嘴里的这些话。他那本就不大的眼睛里满是迷茫和不解,根本无法理解这种相对复杂的概念。他只觉得叶凡是在故意刁难他,不让他抽烟,是在虐待他。嘴里不断地埋怨着叶凡:“你这小子,就是不想让我好过,连抽根烟都不让,这哪里是儿子对老子该有的样子!”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发激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叶凡面对父亲的埋怨,感到既无奈又着急,却又不知该如何才能让父亲真正明白其中的道理。
      简单的病房照顾对于叶凡来说,并不会让他感觉劳累。他熟练地为父亲更换衣物、擦拭身体,尽心尽力地完成着这些日常的护理工作,身体上的忙碌并未给他带来太多的负担。
      然而,叶作铁消极思想的不断输出简直让他深受煎熬。叶作铁总是不停地抱怨生活的不如意,哀叹命运的不公,那些充满负能量的话语如同无形的枷锁,紧紧地束缚着叶凡的心灵。
      经历了几天的住院,那个揪心选择的时刻终于到来。在这几天里,叶凡的内心一直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X光检测显示叶作铁的一侧血管有些拥堵,但真正的严重程度还是要靠血管造影后经专业研判才能得出准确结果。医生表情严肃地说,看叶作铁的情况或许要进行介入手术。叶凡听到这个消息,心头猛地一紧,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他深知介入手术存在一定的风险,可如果不手术,父亲的病情可能会进一步恶化。叶凡感到自己仿佛站在了一个十字路口,每一个选择都关乎着父亲的健康和未来,这巨大的压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个选择对于叶凡来说无疑是极为艰难的,仿佛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头,让他难以喘息。脑血管手术这件事儿充满了不确定性和风险,谁也无法确切地预测术后的结果,有可能会带来瘫痪或者局部瘫痪的严重后果。一旦出现瘫痪的部位,那将需要依靠坚强的意志和持续不断的复健才能逐渐恢复行动能力。
      但叶作铁从刚刚入院那天起就是那样的消极,整个人都沉浸在悲观的情绪之中。叶凡担心,以父亲这样的消极态度,恐怕在康复过程中会加倍地消极抵触,这无疑会给后续的治疗和恢复带来极大的阻碍。
      如果叶作铁现在症状很严重,叶凡或许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手术,只为了能够尽快挽救父亲的生命。然而,他目前可见的症状是相对较轻的,这就带来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判断。如果选择手术,就有可能面临瘫痪的风险;如果不手术,叶作铁眼下看着还好,也许在某一时刻会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病情突然严重,甚至有可能突然死亡。
      叶凡在大脑因过度思考而超越负荷时,只能给自己的妻子高雯打去了电话,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助和迷茫。高雯的回复是:相信内海市一中心医院神内科大主任的话,相信医生的判断,一切按部就班即可。高雯的话语虽然简洁,但却给了叶凡一丝暂时的安慰和方向,让他在这混乱的思绪中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叶凡放下电话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机械地干着此时应该干的事情,眼神却显得有些空洞无神。然而,不多时之后,涟漪的电话又顶了进来,那急促的铃声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喂!叶凡,你爸爸现在怎么样了?”涟漪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充满了关切。
      “嗯……”叶凡拿着那张 X 光片,声音低沉地把父亲的病情又给涟漪重复了一遍。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 X 光片的边缘,仿佛想要从中寻找到一丝希望。
      “不行啊!那得找人,不找人不行的!”涟漪焦急地说道,她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语气中满是急切和担忧。
      “不了,我觉得我得相信这里的医生。”叶凡回复道,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却带着一丝坚定和无奈。
      “不行!你赶紧把 X 光片传给我,我让北京的医生给看看。”涟漪急切地说道,她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为叶凡提供帮助。
      “嗯,没事儿。回头我让内海市神内专科医院的医生看看就行了。”叶凡说道,他试图让涟漪放心,然而语气中却透露出一丝疲惫。
      “哎!你别废话了!快把 X 光片拍照传我!”涟漪那激烈的言辞让叶凡微微一愣,他不禁感到有些无奈。此时躺在病房里的哪里是自己的父亲,分明就是涟漪的父亲,她的关切和着急甚至超过了自己。叶凡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感激涟漪的热心,另一方面又为这复杂的局面感到烦恼和迷茫。
      挂断这个电话后,叶凡的心情愈发沉重,他手忙脚乱地不仅把 X 光片传给了涟漪,而且也给了自己的妻子高雯一份。随后,他迫不及待地拨通了高雯的电话,声音中充满了焦虑:“高雯,X光片收到了么?”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了高雯干脆的回答:“收到了!”
      “麻烦你去联系一下神内专科的医生,去判断一下我爸这种情况究竟需不需要手术。”叶凡焦急地说道,他的声音因紧张而微微颤抖,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不是说了么?要相信现在的主治医生,相信他的职业操守。”高雯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镇定。
      “不行!不行!我爸的命不能完全交给他们来判断!”叶凡大声吼道,他的情绪几近失控,“这是我爸,是我的亲人,我不能就这么干等着,万一有什么差错,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叶凡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心中的不安和恐惧如潮水般汹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5章 两难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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