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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掌中之人 ...

  •   咔哒。

      姜松禾本就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地睡不踏实,虽然这声响微乎其微,他还是被吵得睁了眼。

      凝神细听了片刻,房间内并无事发生。

      「也是,天快黑了,没人会来。」

      睡着不觉得,这一醒姜松禾感到喉咙里像着了火似的,他在床上动了动,眼中画面竟泛起一层层炫彩的涟漪。

      菌子,菌子滤镜……

      「曼尔的药果然不干净。」

      当下的迷幻感让他想到几天前那个匪夷所思的夜晚,他喝了很多苦艾酒,一般有人在场的情况下他都会点到为止,绝不允许自己贪杯失态,当晚他却像着了魔,那个叫乔纳昔的银发歌手一杯接一杯地递,他就一杯接一杯地喝,最后……成了暴力狂。

      想跑?晚了。

      张嘴,闭嘴。

      骨架响叮当。

      ……

      「吃什么药能消除记忆?」

      姜松禾拧紧眉头闭上眼,中央空调将空气烘得异常干燥,深呼吸后吞咽唾液的动作更加艰难。

      “想喝水?”忽而一个声音飘来。

      姜松禾暗暗叫糟,正想着自己多半是脱水脱出幻听了,头颈就被托起,一圈冰凉搭到嘴边,湿润在唇缝间漫开一条线。

      又缓缓睁眼,刚刚还在脑海中的人,此刻就坐在床边。

      和之前见的妖里妖气完全不同,这人被黑衣贴身包裹,眼中没有印象里的狡黠笑意,而是一种陌生的温柔和悲悯。

      完蛋,被渴死了。

      穿墙来索命的么?

      先用眼神杀死他!

      “看什么?不喝是还想让我喂?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索命使者说。

      甘霖入枯井,涸竭的土壤被由冷至热的缓流浸渍,逐渐贪婪地探出枝禾欲索取更多。

      「好温暖,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么?」

      想要更多……

      施予和接纳对调,一方缺氧后浅撤,一方紧随其后讨追。

      「躲什么?是你先招我的。」

      「既然不肯放过,那就一起溺死吧。」

      姜松禾将人截腰揽过按进身下的阴影里,两具修长的躯体在窗外洒进来的一隅霓虹夜色中,共赴沉沦。

      垂睨的眼中不藏悲喜,满是凛厉,他像摆弄一条离水的鱼,褪鳞脱骨易如反掌,

      “Wait…ahh…never mind…”(等一下……啊……行吧……)鱼扑腾着溜出岸边,长鳍伸向床头柜胡乱翻找。

      姜松禾不遂心意地捉了鱼尾抽到自己近前,一手压住心跳处的白皙。

      “……”

      一声轻叹,片刻沉寂。

      有若有似无的痒意从姜松禾炽热的手臂一路游移,触感在他手背上扩散开来,随后嵌扣进五指指缝间,手被牵引勾起,引向绵长幽温的鼻息。

      微凉的轻吻印在掌心,像是一种对伤害的准允,更像是一种邀请。

      姜松禾犹如被鬼魅蛊惑,心底对恶的渴望像巫药表面的泡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地膨胀、爆开。

      他将手掌压了下去——

      「想再看一次那人的眼泪,想恶毒地惩罚,想看他在自己手中挣扎。」

      沸腾的恶和粘稠的欲相互攀缠着混成触目惊心的殷红,浇灌进那片薄坟,又生出枯骨形的花。

      簌。

      金属摩擦的碎响搔摩着安静的空气,一笔银光划开殷红,殷红潮退,现出姜松禾左手中指上的戒指。

      姜松禾心中一惊,瞬时猛醒。

      再去看掌中之人,颤袅的垂睫下隐约只剩翻白,扣在自己掌上的手也已经冰凉,他骇异地抬手,那人的手臂像一条冬眠的蛇,丝毫没有自主意识地滑落。

      他!!!

      我???

      “……乔纳昔?”姜松禾拍了拍乔纳昔的脸,“欸!醒醒!”

      乔纳昔似是没有灵魂的傀儡,摇摇欲坠。

      草!!!

      姜松禾将乔纳昔的头扳正,捏着他的鼻子做人工呼吸,没吹几口,姜松禾感觉上颚突然被湿柔的触感刮了一下。

      姜松禾震惊挣扎却逃不脱,周身被乔纳昔用四肢钳制,人工呼吸变成吻被迫加深。

      「又被耍了。」

      姜松禾躁恼地想,只要他足够狠,可以随时咬断那不安分的舌头,一了百了。

      但他没有。

      他将撑在床上的手掌滑进汗湿的脊背和丝柔的床单之间,掐其侧腰扣住命门。

      乔纳昔果然松绑,他大口喘息,浓睫忽闪,无辜且不解地盯着姜松禾。

      又是这副样子!

      想到这人披了羊皮把自己耍得团团转,姜松禾只觉得怒火中烧,他扼住乔纳昔的脖颈抵在床头,握紧拳头正要动手,却被乔纳昔勾魂摄魄的目光定了身。

      霓彩变幻,乔纳昔的眼瞳幽黑发亮,那目光里似乎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像提醒,又像挑衅,姜松禾分辨不清。

      。

      乔纳昔就这样注视着,抬手轻易就撬开姜松禾那只攥得骨节发白的拳头,榫卯般相嵌的两只手一再向下,最终圈住乔纳昔。

      银蛇复苏,化作由缓向急的海浪,起伏、翻涌。

      视线断联,乔纳昔转而用颌骨眺望。

      姜松禾蓦然失语,甚至忘了呼吸。

      “Yeah,right like that,babe……”(对,就像那样,宝贝……)

      姜松禾双耳被露骨的字眼烫得透红,他用力将乔纳昔摔进蓬松的枕头。

      “真他……疯子!”姜松禾翻身下床,烦躁地找烟抽。

      乔纳昔:“哈哈哈哈哈……你该不会以为你把我弄死了吧?”

      姜松禾余光瞥了眼自己一马平川的睡裤,拢着火机按好几下竟没点着。

      乔纳昔:“嘿!”

      不明物体朝姜松禾飞去,他条件反射接住,摊手一看,是酒店供应的火柴。

      条件反射的亖手!

      不想领情,但又实在憋闷得紧,姜松禾还是划了一根,点燃了齿间空叼半天的烟。

      “进展得好好的,我不明白你在气什么。”乔纳昔伏在一支枕头上慵懒发问。

      “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刚才又给我喂的什么?”姜松禾狠捋了一把额发,咬牙切齿地反问,差点没把烟蒂咬折。

      “什么什么?我是看你……”乔纳昔先是疑惑,随后埋头爆笑,“噗?哈哈哈哈哈哈!”

      “说话!笑个屁啊?”姜松禾被乔纳昔笑得抓狂。

      乔纳昔上气不接下气地笑完,边擦眼泪边说:“我不知道……不知道是该先笑你傻得可爱,还是该笑你自欺欺人。”

      姜松禾:“说人话。”

      “其实……呵哈哈,那天晚上你吃的,只是普通的甘草糖而已…没吃药,却起了反应,也就是说,”乔纳昔撑肘托腮,笑里带钩,“你是Gay,宝贝。”

      姜松禾夹烟的手一抖,积得老长的烟灰应景地弯曲,弯曲,折了。

      已知,姜松禾对男人起了反应。

      假设一,吃了。

      那应该是个人他都会扑,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还能循着记忆一路跑回酒店,到了酒店还能倒头就睡,什么都没干还没被憋死……假设一,不成立。

      假设二,没吃。

      有两次,一次在车里,一次在路上,乔纳昔当时在干什么,他又在想什么……倒带,倒带,暂停,快进,快进,第三次……妈的,百口莫辩。

      「我是,Gay?」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开始明明深恶痛绝,只想以暴制疯,怎么就……?

      可母胎单身如他,他毫无参照可言,也就无从考证。

      “嘶!”姜松禾被燃尽的烟头烫了一下,他从一团乱麻中跳脱出来,嘴硬,“你想多了。”

      “嗯嗯,确实多了,我不该泛指,该准确地说,你是只对我,一而再,再而三,有反应的,Gay。”乔纳昔意味深长地断句,从脸颊一侧腾出手,比了个肌无力似的OK。

      「……吃什么药能把他毒哑?」

      姜松禾羞臊难当想反驳,但他隐约记得又是自己先上手的没错,否认是推诿抵赖,肯定又会纠缠不清,他一时也无言以对,只好转移话题。

      “擦!擦!呼——”姜松禾又点了一根烟,吐气,“你怎么进来的?”

      乔纳昔:“这酒店的浴缸很大,我们等下继续啊。”

      姜松禾:“我问你哪来的房卡,松允给你的?”

      乔纳昔:“我不介意做Botton(下面那个)。”

      姜松禾:“你和他说什么了?”

      乔纳昔:“这次你叫给我听。”

      姜松禾:“够了!”

      一番对话形式上有问有答,内容上各说各的。

      姜松禾抓心挠肝想发火,但发火又会回到“为什么生气”上。

      不生气,摁灭。

      上次出手太过把人弄哭,硬的他不想也不能再来一次,这人是个不怕死的疯子,况且还是松允的导师,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到底要干什么?”姜松禾缓和语气,准备试试软的。

      乔纳昔:“当然是喜欢你,想F,哦,不过照刚才的情况看,被F也不是不行。”

      姜松禾:“所以你是想和我谈?还是只想和我做?”

      乔纳昔:“有区别么?不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姜松禾想站在年长一方的立场说教,无奈自己是个孤寡王中王,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顺着乔纳昔的逻辑走。

      “既然你两样要的是同一件事,那你从我这就什么都得不到。”姜松禾叹了一声,抬起左手亮出戒指,“我禁欲,和谁都不会做。”

      “贞操戒?”乔纳昔膝行着来到床尾,好奇地抓着姜松禾的手翻看。

      姜松禾从当前的视角能清楚地看到乔纳昔的刘海和睫毛交缠在一起,还有脸上的绒毛,结合他刚才的行径,特别像一只赤裸的小兽。

      “禁欲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乔纳昔抬起狭长的眸子,一脸求知心切。

      “昂?呃,很久了。”姜松禾战术性清嗓。

      “也就是说,你一直都没……”乔纳昔顺着话茬向下试探。

      “对,以后也不会有。”姜松禾避其目光将烟蒂按死。

      ……

      “Pure like a virgin(纯若处子)…你知不知道你这套说辞,只会让我更兴奋。”乔纳昔伸出舌尖在姜松禾戒指上舐了一下。

      ?!

      “虽然刚才没做到最后,但过程中我们都很享受不是么?不如你做我的床伴,我替你保守……”乔纳昔一臂环上姜松禾后腰拉近,手不老实地向下摸去,“直男的秘密~”

      「这人真是油盐不进。」

      计穷力竭,姜松禾撇开乔纳昔的手,后退一步保持距离。

      欲念潮退,病痛又浮了上来。

      “我累了,你走吧。”姜松禾无力地坐进单人沙发。

      乔纳昔神情一滞,下床用两指探了下姜松禾的额头,确实发烧了。

      “Fine.(好吧。)”乔纳昔慢条斯理地穿起衣服。

      姜松禾将头偏向一边,表现得像个君子,殊不知乔纳昔身体的每一寸,都已像烙印一样刻进他的脑海里,挥不去,躲不开。

      “你……”姜松禾叫住乔纳昔。

      “嗯?”乔纳昔转过身,有些期待。

      姜松禾:“房卡留下。”

      乔纳昔:“答应我就还你。”

      “算了,一张卡而已,我换酒店就是。”姜松禾觉得是喉咙痛得他难以发声,“还有,呃,我很快就会回瓷国,那件事,别想了。”

      乔纳昔:“离开当然是你的自由,不过松允还在曼尔不是么?”

      姜松禾:“你什么意思?”

      乔纳昔:“你猜啊。”

      -

      咔哒。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有始有终。

      姜松禾陷在沙发里,有些恍惚地怀疑刚才是不是做了个梦,太不真实了。

      「他是什么意思?」

      「他在威胁我么?」

      「他会那么做么?」

      「会或不会都有可能。」

      「我不了解他。」

      「我该了解么?」

      ……

      -

      车里,鸦雀无声。

      乔纳昔头靠车窗,耳朵里塞着耳机若有所思。

      “原来是因为生病啊,真是挫败……”

      乔纳昔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刻了姜松禾名字的录音笔,按下Delete键将一段音频删除。

      车外,夜景倒退。

      车窗落下,一张酒店房卡被抛出后消失在风里。

      「心甘情愿的声音才动听,得到之后再甩掉才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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