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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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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与白转过头,可不管身后被气半死的杨老头,他松开撑伞的手,任由那把白色纸伞悠悠飘向半空,慢慢旋转。
时间静止,细密的雨丝再次停滞在空中,不知何时出现的符纸静静燃烧,生成的白烟源源不断将戏袍男包裹成一个白茧。
林与白盯着在白雾中苦苦挣扎的戏袍男,脸上仍然挂着甜笑,说出的话却冰冷刺骨:“浪费我时间,你也该死哦。”
话音落下,旋转的白色纸伞四分五裂,化作白色剑刃射向白茧,一声惨叫后,白雾中再无动静。
时间继续流动,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在地上,将干燥的地面一点点湿润。
杨老头一身狼狈,脱力地跪趴在地上,小黄带着几名队员连忙将他架起。
“白顾问,今天真是多谢了,”小黄架着杨老头,连连向林与白道谢,“要不是您赶得及时,今天我们整个小队,可能都要栽这玩意儿上了。”
林与白摆摆手,殷红湿润的嘴唇含着吸管,小口吸溜着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橘子汽水,含糊不清道:“小事儿。”
“但您刚才说的二环高架是什么意思,我们当时给的定位明明是城北三环的临春路口,难道是那妖物……”小黄一脸凝重,向林与白提问。
“对咯,还算你们有点脑子,不像你们队长。这妖物能迷人心智,你们传出的信息有误。不过,你们倒也不用自责,”林与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职业假笑,“你看当时那妖物都快把你们队长勒死了,他不也站在原地傻笑吗?”
听到这话,杨老头猛地抬起头,眼神凌厉地盯着林与白,声音嘶哑难听:“林与白,你身为超研所的顾问,我希望你出任务的时候,不要带个人情绪!我知道你早就对我不满,有些事我们可以私下解决,但请你不要拿人命开玩笑!”
小黄一把捂住杨老头的嘴,对着林与白讪笑:“杨队他刚才有些受惊,现在神志不清,您多担待。”
“小黄,你干什唔……”杨老头不满地挣扎。
“今天都这么晚了,白顾问快先回去休息吧,善后我们自己来就好。”小黄死死捂住杨老头的嘴,对林与白连连赔笑,态度异常恭敬。
林与白摇了摇手机,“老杨头,这次我可是全程录音了啊,今天的任务是你掉以轻心,现在的收尾工作也是你们自己叫我提前走的……”
话说一半,林与白意味深长地看了小黄一眼,看得小黄胳膊上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后,才满意地继续说下去。“要是你明天再跑去所长面前嚼舌根,就算是所长也没办法救你了哦。”
林与白笑得娇娇的,语气柔柔的,小黄却被其中的杀气激出一阵寒意。“白顾问您放心,我保证看住杨队,在他脑子好前绝不让他出门!”
杨老头不满地“唔!”了一声。
这声不满很大程度上地愉悦了林与白,于是他终于肯放过可怜的小黄,转身离去。
等林与白远去,小黄才敢瑟瑟发抖地松开手,还了杨老头畅快的呼吸。
杨老头正要发作,却被小黄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队长,您别忘了,这位白顾问可是那位……”
看着面前忙着善后的队员们,杨老头偃旗息鼓,朝林与白离开的方向吐了口痰。
“我呸!他也算人啊,迟早有天,我亲手收了他这个妖物!”
……
……
林与白趿拉着拖鞋,喝着还剩大半瓶的橙子汽水,慢悠悠地晃荡在路上。
山城小路曲折,青石板铺就的阶梯被游人的脚步磨得发亮,雨后有些微滑。这里本是条古街,商业开发后,被各式显眼的网红商铺占满了地盘。
白日里,这条街总是人挤着人,眼下却清净得只能听见林与白自己拖拖拉拉的脚步声,连个鬼影都见不着。
就这么磨蹭着走了有十来分钟,他停在一颗巨大榆树前,挂着木牌匾的白氏盲人按摩店就开在这颗树后。
推开门,室内漆黑一片。
林与白没有开灯,摸黑走向独属于他的三楼。
黑暗中,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因为他突然想起,田小甜想窜上三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还联合白榆抗议了好几次,结果都是被他这个老板暴力镇压回去了。
也不知道田小甜这只胖猫跑哪儿去了。林与白揉了揉太阳穴,罕见地想撸一把田小甜金黄色的毛。
但他实在太累,也懒得去找,光脚踩进卧室,横躺在他为自己精心选置的巨大沙发上,沉沉睡去。
田小甜总会回来的。
猫不像人,会走得一声不吭,连记忆也要一并带走。
梦里又是硝烟、嘶吼和那场好像要燃尽一切的大火,呛人的灰烬中,照旧是那个沙哑虚弱的声音。
“林与白,快跑!”
“放心,他们都会死。”
“小白……小白,我好疼……”
“忘了我。”
今晚也是同样的噩梦,那玩意儿又来了。睡梦中的林与白烦躁地翻了个身。
三、二、一。
三个数倒数完,一切如他所料发生。
眼前的画面一转,昏暗的婚房中,烛火摇曳,轻纱曼舞。林与白被一个看不清脸的长发男压在身下,双手被红绸紧缚在床头,衣襟大开,露出白皙胸膛和劲瘦的腰腹。
他念随心动,试图挣开红绸束缚,本应受他所控的梦境却毫无反应。
看不清脸的长发男一声轻笑,熟悉的声音与记忆深处残留的碎片重合,林与白愣了神,一时忘记抵抗,任人品尝。
但林与白顾不上阻止对方的轻薄,他失去的记忆太多,知道真相的人却早已死了个干净,连魂魄都搜寻不到。
他稳了稳心神,开口,声音带着些颤抖和迫切:“你认识我,对吗?我是谁?”
对方不语,动作逐渐莽撞起来,像是发狂一般啃在林与白锁骨上,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林与白眼角染上一抹绯红,或许是气的,又或许是其他。
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现在气上了头,想找个办法摆脱这只纠缠他多日的色鬼,最好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比如将对方打到魂飞魄散,再无骚扰他的可能性。
好在这色鬼有心无脑,将他两只手束在了一起。林与白冷笑一声,索性掐出雷诀的手印,决定连自己和这色鬼一起劈个外焦里嫩。
反正他恢复能力奇高,大不了在床上躺个两三天。鬼就不一样了,起码是个没法再去投胎的下场。
但对方只是轻轻将手覆在他正掐诀的手上,林与白就眼眶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那鬼张口轻声哄道:“小白,对不起……”
那场火又燃烧起来,向整个世界蔓延,皮肉烧焦的味道和惨叫声叠加在一起,他被那鬼紧护在怀中,只觉头脑昏沉。
……
林与□□疲力尽地从梦中醒来,被气到几乎要笑出声来。随着五感渐失,他虽脾气越来越恶劣,但向来只有他气别人的份儿,还从未有被气成这样过,倒是点新奇的体验。
这色鬼缠着他已有一段时日,一开始只是让他每晚做点相同的噩梦,最近却是变本加厉,噩梦春梦轮换着骚扰他,搞得他几乎没法入睡。
其实他早已辟谷,不需要休息和吃饭,但修道路漫漫,同行者死的死,死的死,死的死。千年的时间,难免让人偶感孤独,于是他保留了作为普通人时的习惯,随大流,着华服,品珍馔,和人类厮混到深夜,再跟着他们一起睡个好觉。
也多亏这些习惯,千年以来,他辗转多地却少有暴露修道者的身份,除少部分人视他为异类,人类社会竟也如接纳其他生物一般,将他接纳其中。
而长久的习惯一朝被打破,免不了有些不适。
林与白难得懊悔起来。
当时放任这鬼制造梦境魇住自己,一来是想看看这鬼到底打着什么算盘;二来也是有些私心,向来无梦的他也想知道,那寻常人类口中的梦境,究竟是何种体验,哪想竟是给自己挖了坑!
林与白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情绪,对着面前的空气,开始冷静威胁那色鬼,“你现在出来,我可以留你一条鬼命。要是等我亲手抓到你……”
他眼神在卧室中梭巡一圈,但依旧是没有鬼的气息存在。和之前一样,他找不到“肇事鬼”半点踪迹,只有轻柔冰凉的风抚过他的脸,像情人的手指。
此刻窗外夜色如浓墨,四下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响。今晚下过了雨,本来算是这个夏季难得能安睡的晚上,但林与白不过睡了半个时辰就被闹醒,他抬手按了按酸痛的眼皮,决定不再和这只鬼浪费时间,抓紧一切时间去补觉。
莹莹的白光亮起,在卧室中逐渐扩散出一个椭圆的形状,刚好能容纳一人通过。林与白抬腿穿过椭圆,进入他的随身芥子空间中。
那阵轻柔清凉的风悄悄跟着他离开,房内空空荡荡,唯独留下半句呓语。
“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