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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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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见长久没人应,于是有些迟疑地重复询问:“裴先生?”
“……”
裴西辞回过神,说:“现在就派人过来吧,只打扫屋里,走廊不用了。”
挂断电话,他驱车回了星湖别墅。
星湖位于西区,但离市中心远一些,大片广袤无垠的草坪与澄澈透底的湖水好似将外界隔离开来,只剩下别墅里的岁月静好。
仿佛只有这里,才是他自己的领地。
停好车后,他回房间洗了澡,换了一身家居服,坐在露天阳台看起了书。
他不出门时,下午几乎都在此度过。
阿姨端了一杯鲜榨果汁和刚出炉的烤饼上来,放在了裴西辞的桌边。
却没立刻走,而是站在一旁等待着。
裴西辞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口,道:“说吧。”
阿姨便道:“裴总送了一些书过来,要先拿过来给您过目吗?还是放进书房里。”
裴西辞目光从书里抬起,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送我房间来吧。”
“好的,裴先生。”
阿姨应声下去了。
没一会儿管家和几个佣人一起将书搬了上来。
几人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放在地板上,那很有些分量,外面被层层包裹着,保护得很好。
等人走后,裴西辞才放下手里的书。
他垂眸看了几秒,而后蹲下来,指腹摩挲着外层包装。
这不是他第一次收到裴远之的书。
准确来说,从很久以前,裴远之就开始会送一些书给他。
这个习惯来源于裴西辞开始读书的那一年。
裴家对裴远之和裴西辞是截然不同的教育方式。
裴远之从出生起就被当做未来掌权人来培养,但裴西辞并不是。
从小裴西辞就在一些授课上展现出了惊人的艺术天赋,很快就开始了各类艺术类授课。
没过多久。
裴西辞就在学校的艺术表演得到了一次展示机会。
那次表演惊艳满座。
此后裴西辞成为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
所有人都围着他转。
甚至在家里,母亲也会温和地同裴西辞道:“我们西辞越来越厉害了,妈妈很为西辞骄傲。”
父亲也难得说道:“西辞有天赋,等再过段时间,可以换英国那边的老师了。”
那时周围只有赞扬与艳羡。
裴西辞也愈发恃宠而骄。
所以当他的玩伴在他耳边小声密谋,“阿辞,我们偷偷溜进大哥书房,看看他在做什么,怎么样?”
裴西辞同意了。
裴家老宅里几乎每个房间都有一个阳台,且离得非常近。
于是裴西辞和玩伴来到了隔壁房间的阳台,一起跳了过去。
书房很大,书架上的书像是没有穷尽。
两人躲在阳台上。
玩伴忽然小声同他道:“阿辞,想不想玩点什么?”
“什么?”
裴西辞问。
玩伴弯起眼睛,眸底带着恶作剧般的狡黠。
“游戏内容是,偷走一本大哥的书并且没被发现,赌注是一整盒糖果,玩吗?”
对于被禁糖的裴西辞来说,这个赌注不算小。
裴西辞笑了一下,回道:“那你的糖保不住了。”
而后两人分头行动,偷偷潜入书房里。
那时裴远之就在不远处的书桌上看书,似乎很专注,像是对两人毫无察觉。
两人相继得手,就要溜回阳台时。
玩伴忽地朝他一笑,随手拿起一本书向他脚边扔去。
紧接着发出砰地一道闷响。
在安静的书房里显得尤其明显突兀。
裴西辞一僵,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一动不动。
等待着一场审判。
玩伴已经借着这个机会迅速溜回阳台上,在安全位置看着他。
风撩起阳台的帘布发出哗哗声。
半晌。
就在裴西辞略微松了口气,转身要往阳台而去时。
一道冷淡的嗓音忽然响起。
“裴西辞。”
就像一把凌迟的刀,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裴西辞输掉了游戏,也输掉了一整盒糖果。
为此,裴西辞接下来的一个月都没有和裴远之说过一句话。
直至。
裴远之将那本书送给了他。
自那以后,每隔一段时间,裴远之就会送书给他。
裴西辞拿刀开始拆外包装。
箱子里是装得很整齐的精装书籍,大多是外文书籍,封皮很厚。
他将书一本本放进内室的书架里,那是整三面墙的书架,如今已经快摆满了。
随着最后一本书被摆放好,拿书的人停在了书架前,纤瘦单薄的身影在这满墙的书山里显得有些渺小。
窗外的风一裹,衣摆被掀起。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打破了短暂的安宁。
裴西辞回过神,转身去拿手机。
“西辞,关于闻然的事,你打算怎么做?”
是秦骁。
裴西辞关上内室的门,走回阳台,一边喝果汁,一边漫不经心道:“没什么打算。”
那边安静了会儿,说:“难道就让他在昭兴为所欲为?”
裴西辞笑了一下,“为什么不呢?”
“西辞,”那边顿了顿,“如果你想毁了他,我愿意帮你。”
“毁了他?”
“我看上去有这么疯么?”
裴西辞笑了笑,慢条斯理地举起玻璃杯,眯着眼看那摇晃的果汁,说:“其实当年的事情与他无关不是吗?”
他望着果汁里随着晃动而冒出的气泡,忽地一笑,像是做出什么决定,将玻璃杯搁在桌上,发出一道清脆声响。
“不如放过他,惩罚真正的罪魁祸首,你觉得怎么样?”
四周陷入一阵死寂。
半晌。
电话那头才开了口,语调很慢,像是在斟酌着什么,“西辞,他在当年就和闻家断绝了关系,之后一直在国外,期间没得到过任何闻家的救助,也从没回来过……”
话还没有说完。
裴西辞忽地轻声打断,“所以你想说他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是吗?”
秦骁忙道:“不是,西辞,我没有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裴西辞没有说话,无声望着不远处平静的湖面。
没得到回应,秦骁似乎有些惶急,近乎语无伦次地向他剖白自己,“西辞,我怎么可能帮他说话?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哪一次我不是站在你这边,就算你想毁了他,我也只会是你的共犯,西辞,我绝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相信我,行吗?”
裴西辞眸光似无波无澜,没有任何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秦骁仿佛等待审判的罪犯。
而裴西辞就是那位审判长。
许久。
裴西辞眼睫慢慢垂下,声音恢复了往日温和,轻声笑了笑,道:“你说得对,这么多年了,我当然相信你。”
“还有谁比你更值得我信任呢?”他笑道:“除了你,我谁都不信,秦骁。”
秦骁狂跳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地,像是最后一刻通过考试的学生。
于是他几乎没犹豫,说:“西辞,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顿了顿,继续道:“只要你告诉我。”
裴西辞弯起眼眸,说:“那就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电话挂断。
眼底的笑意也随之消散。
他站起身,撑在阳台边缘的栏杆上,眺望着远处像是没有尽头的草坪。
周日晚,沈让开着车来到星湖别墅。
裴西辞弯身进了副驾驶。
“裴哥,渴不渴?”
驾驶室的沈让立刻从纸袋里取了杯打包好的咖啡给他,“顺路给你买了杯,按你口味点的。”
“谢了。”
裴西辞接了过来,抿了一口后便没再喝了。
车从星湖别墅驶出,开往市中心。
路程不算短,沈让一边开车一边道:“我让夏泽重新跟他联系上了,先给他点甜头。”
裴西辞的目光落在他手上那只腕表上,是上次自己送给他的。
价值近八位数。
不算便宜。
但对沈家而言,也算不上什么。
目光停顿两秒,裴西辞笑了一下,像在开玩笑,“甜头?指你自己么?”
“裴哥拿我开涮呢,”沈让跟着笑,“他不是画家吗?裴哥,你觉得我们造个神再重重摔下去,会怎么样?”
裴西辞眉梢轻轻一挑,“沈让,我快成为你的粉丝了。”
“不是裴哥教得好?”
调笑几句后,沈让忽地说:“对了,裴哥,我看最近秦总好像也很在意这件事啊。”
裴西辞不温不火地“嗯”了声。
安静两秒,沈让还是问了,“要跟他那边打招呼吗?”
裴西辞撑起下颚,看向窗外逐渐后退的风景。
好一会儿。
他轻声道:“秦骁这么忙,就别麻烦他了。”
沈让没再说什么。
车一直开到静溪小区,沈让朝裴西辞挥挥手,说:“放心,裴哥,沈让为您服务。”
裴西辞只是笑了一下,而后转身进了电梯。
片刻后,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
他走出来,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就被人一手夺下咖啡,一手扛起就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裴西辞下意识挣扎了一下,直到那股有些熟悉的烟草味飘入鼻尖,他动作松懈下来,表情却并不好看,语气冷淡地开了口,“陆队,我现在对你的身份存疑。”
“什么身份?”
扛着他的人像是心情不错似的哼起了歌,还不忘把门反锁上,才把人小心地放在沙发上,“英俊潇洒帅气逼人善良体贴为人民服务的十八岁帅哥?”
裴西辞一边整理乱掉的衣摆,一边拎出重点,“十八岁?”
陆盏脸不红心不跳,甚至理直气壮道:“怎么了?我十八岁的时候一米九,现在也一米九,所以我现在也是十八岁,有问题?”
“没问题。”
裴西辞微微一笑,说:“第十个十八岁了吧,陆队。”
“……”
陆盏瞬间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