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追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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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如期而至，陆州的整个四月几乎都在下雨，天阴沉沉的，空气湿漉漉的，衣服晾了两三天还不干。窗外争春的新绿在雨滴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娇嫩，似乎在努力调和着阴沉压抑的雨天氛围，而满地的落叶又像唱反调一样给世界注入了冷清和萧瑟。
漫长的雨季让高中生们愈加疲惫，他们不得不更加早起以避免迟到，体育课也几乎上不了，学生们怨声载道。在这样的季节，高敏单位的患者数量也同步激增，经常天不亮就去上班了。
雨天总是好眠的催化剂，嘉祐一觉睡到七点多才醒，他慌忙洗漱完，拿起餐桌上两份已经装好的早餐、背起书包、拎上雨衣和胶鞋冲出家门。到学校时，一班的早自习已经下课，学生们都去吃早餐了，教室里还剩寥寥几人。
嘉祐没看见林樾，于是问道：“同学你好，你看到林樾去哪了吗？”
同学笑道：“呦，小程，你哥去厕所了吧，他已经吃过早餐了，女生给送的，不用你操心了。”
听到这话，嘉祐顿觉火冒三丈，转身就走。
刚走到一楼走廊转角的花池边，迎面碰上了林樾，他不由分说道：“干嘛去了，有人给你送早餐了是吧，不用我带早说啊。”说完就把手里提着的一份早餐用力扔进了垃圾桶，转身朝自己班级走去。
林樾一头雾水，被怼得莫名其妙，他伸手拽住嘉祐道：“看你没来，我去你们班找你了，发什么神经啊。”
听他这么说，嘉祐瞬间清醒，没来由的火气也顿时消了一半，他觉得自己多半是脑子突然抽筋，稀里糊涂地生这么大气。可脾气都已经发了，此刻偃旗息鼓不是会更尴尬吗？于是保持住生气的姿态继续道：“不是有女生给你带爱心早餐吗？以后都让她带好了，也省得我麻烦，我妈天不亮就去上班了，去之前还特意装了两份，真是多此一举。”嘉祐觉得自己这气生得太莫名其妙，于是把高敏搬出来增加底气。
林樾道：“什么爱心早餐啊，你又听谁胡说，班上女生早餐买多了吃不完，就顺手分给我了，这有什么好气的。”
嘉祐越发觉得自己理亏，但气势仍不能输，他道：“反正我讨厌听你们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林樾耐着性子哄道：“别气了少爷，回头我教训那帮爱胡说八道的混账……可我还没吃饱呢，你把我早餐扔了怎么办。”
嘉祐愤愤道：“饿死你。”说完径直走了。
十分钟后，他拎着一袋面包回来，气鼓鼓地扔给了林樾。虽然气势上没有输，但嘉祐心虚了一整天，他想去道个歉，又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准备等晚自习放学和林樾一起回去，路上再表达一下歉意。
一班晚自习下课差不多要九点半，嘉祐写完作业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难得没有下雨，他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坐在学校门外绿化带长凳上边休息边等。
仲春潮湿的夜色中，车辆川流不息，路面上的积水映衬出一簇簇红光，偶尔有一两个行人从嘉祐面前走过，又很快消失在了浓稠的夜色里，对面校园高三年段一整层仍灯火通明，其他年级教室的灯只亮了几个位置，远远看去，如同手机里的单机方格游戏，仿佛下一秒亮着的地方就要开始变幻跳动。
嘉祐正在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校门口开始陆续有人出来，高一一班放学了。几分钟后，他远远看到林樾跟一个女生并肩而行走了出来，女生推着单车，时不时朝林樾的方向展颜一笑，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嘉祐本想走过去，又觉得女生骑单车，出了校门应该会先走，自己干脆就坐着等好了，不然还要上前打招呼。可出了校门女生并没有走，而是和林樾并肩朝着回家的方向缓步前行，已经渐渐走到了嘉祐近前。
树荫下的绿化带长凳被一片灌木丛包围着，黑暗中，林樾没看见他，不知出于什么念头，嘉祐也没有开口叫住林樾，他忽然想看看林樾和女生究竟是怎么相处的。直到两人走出了五十米开外的距离，嘉祐才起身跟在后面，可在昏暗的路灯下，这么远的距离除了两个人影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女生骑车上学就意味着家离学校距离较远，可放学这么晚了还在路上散步，她不着急回家吗？嘉祐越想越觉得奇怪，他们不会真的在谈恋爱吧，想到这里，他原本打算道歉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莫名其妙的烦躁和不爽又冒了出来。
冲动是魔鬼，一旦脱缰就很难拉回。嘉祐快走几步，在距离二人几米左右的后方站定。
他喊道：“林樾，你上哪去？”
林樾被吓了一跳，回头道：“你才放学？怎么刚在学校没看见你，从哪冒出来的？”
嘉祐走上前道：“我等了你一个小时，刚在学校门口喊你，你毫无反应。”等一个小时是真的，但后半句就是扯谎了。
林樾惊讶道：“完全没听到啊，你最近放学都没等我，我以为你早回家了。”
听他这么说，嘉祐更生气了，他道：“你回不回家？还是要继续散步。”
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女孩敏锐地察觉到了尴尬的氛围，于是挥挥手道：“我先回家了。”而后便骑车离去。
林樾温声道：“刚才真没听见你叫我，你也没有说今天等我放学啊，是不是还因为早上的事生气呢，还是谁招惹你了，你又拿我撒气呢。”
嘉祐刚刚在面对女生时显得很没有礼貌，这会儿心里已经在后悔了，但也解释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是不想俯首认错，于是道：“没生气，就是看你跟你们班同学聊得挺开心，我怕我耽误你们聊天。”
林樾一脑门子问号，他思考了一会儿，可还是没法理解嘉祐说的这些话之间的逻辑联系，于是决定跳出这个莫名其妙的话题，他道：“等我有什么事吗？”此言一出，他立即后悔了。果不出所料，嘉祐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林樾马上妥协认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最近对我爱答不理的，是哥得罪你了？还是别人欺负你了？你说说。”
说完，两人开始并肩往家的方向走，嘉祐低着头酝酿了半天，终于长出一口气，把憋了一天的话说出了口，他道：“早上的事，对不起，我脑袋发懵了。”
听他这么说，林樾笑了。几年来，两人几乎是朝夕相处、耳鬓厮磨地一起长大，前几年也会有磕磕碰碰、吵吵闹闹的时候，外婆每次都说林樾是哥哥，要让着弟弟一些。握手言和重归于好的时候很多，但从没见嘉祐主动道过歉。
小孩长大似乎就在一瞬间，两人都多长时间没吵过了，更何况，嘉祐父母出了问题后，林樾更是对他时常开导、照顾有加。早上闹这一出林樾并没有放心上，没想到这小子晚上会专程来道歉，虽然这个歉道得别别扭扭，但总算是开口了。
林樾道：“这可是历史性的一刻，我可是第一次听你说对不起，你弄坏我那个变形金刚的时候都没听你说过。”
嘉祐一愣，半天才想起来他说的变形金刚。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两人抢擎天柱，最后摔得变形金刚不能变形了，那时候正版原装的变形金刚价格不菲，还不容易买到，为此两人吵了一架。他道：“你可真记仇，几百年前的事还记这么清楚，不过真不是我弄坏的，是你非要跟我抢，这件事打死我都不会承认。”
林樾笑道：“说对了，我最记仇了，你的罪证我可都留着呢，得罪我你可等着。”
嘉祐道：“你拉倒吧，我有什么罪证，倒是你，我要去跟李老师报告你早恋。”
林樾惊道：“我什么时候早恋了，你又听谁说的，还是你看见了？”
嘉祐道：“你刚才那不是吗？”
林樾顿时无言以对，只想顿足捶胸、举头望天，他尽量平复了一下崩溃的情绪，反问道：“我跟一个女生放学一起走路就是早恋？”
嘉祐不服道：“那你说早饭是不是她给你的？”
林樾道：“是啊，这我不都说了原因吗。”
送早饭这事嘉祐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是同一个人，他顿时产生了一种找到证据的快感，于是道：“你还说不是，人家女孩子为什么要给你分早餐，她怎么不给你同桌，这么晚放学，人家有单车不骑，陪着你散步聊天？你还不承认。”
林樾道：“好，我承认，但真的不是早恋，就是她说想和我做朋友，多一些了解和沟通，这有什么的……”
听他这么说，嘉祐已经无法再忍受，他直接打断道：“你承认了？人家女孩要跟你做朋友？你就装傻吧，人家什么意思你不知道？这不就是变相早恋吗？先是送饭、聊天，然后就该拉手、亲嘴了吧。”嘉祐平时听男生们聊天时讲得乱七八糟的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林樾简直忍无可忍：“什么乱七八糟得，简直不可理喻。”说完转身就走。
嘉祐喊道：“你半夜三更干什么去。”
林樾头也不回道：“不用你管。”
嘉祐义愤填膺地回到家，一路上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一直告诉自己：我是对的，早恋的是你，早恋影响学习，不负责任，人家女孩家长知道了不打死你才怪，我为什么不能说。可这嚣张的气焰如同缺了柴火的炉子，很快就失去了温度，他拖拖拉拉地磨蹭到了快十一点，时不时地看看手机，但没有短信也没有电话。太晚了，他不敢往林樾家里打电话，怕吵到老人家休息，于是硬着头皮拿出手机播号。
铃响了几声，对方终于接了起来：“喂。”
嘉祐的气焰早已丧失殆尽，他支支吾吾道：“你回家了吗？”
林樾冷冷地道：“回了。”
嘉祐道：“哦，那个，对不起。”
林樾简短道：“没事。”
嘉祐还想再多解释几句，林樾已经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追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