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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2 章 ...

  •   秋初乍冷的晨风拂面,发丝在风中凌乱,心尖似含了一块冰晶,在晨起的空气中,霞光在天幕留下明亮的轨迹,一寸一寸点亮了青灰色的苍穹。

      红绿灯的路口,等候的几分钟里,晨曦便已升起,只不过被浓稠的云遮挡,看上去只有一片朦胧的光亮。

      沿途的街景亦如平常模样,但不觉中这小城何时被着薄雾侵袭,似浸泡在了牛乳里,深呼吸一口气,好像是要把这雾给吞掉,尝一尝它的滋味,是早餐铺子的香气。

      沈知荇手里攥着零钱,转头看向梁眠:“姐,你吃什么?”

      梁眠思考片刻:“我要牛奶燕麦粥和两个流沙包。”

      “行,你在这等等我。”说着,就跑到学校附近的早餐店。

      秋,总是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

      当寒风吹过,那些深藏在心底的记忆便会悄然浮现,那些温暖如春的篇幅,就像老电影,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我们在这个季节相遇,我们在这个季节告别,仿佛一切早已注定。

      冬覆盖的秋叶如同蝴蝶的枯死,倘若枯叶也能化蝶,她也不会让自己作茧,到头来作茧自缚。

      高空盘旋的凤黯,扑闪着翅膀落在栾树枝头报丧:

      逝者安息,生者节哀。

      “嘿!等很久了吧?”孟卿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像个幽灵似的。

      梁眠笑着摇头:“还好。”

      “姐!”沈知荇提着早餐从早餐店出来,孟卿见长高了不少的沈知荇,调侃:“呦吼,见到我也不打声招呼了?”

      沈知荇呵呵一笑:“孟卿姐,您吉祥!”

      上午第二节课,预备铃打响,班里同学自觉的保持安静,一位身材高挑清瘦,不施粉黛的女人走进班级。

      温琴清了清嗓子:“我听说班里今天新转来一位同学,可以站起来让我认识一下吗?”

      轰雷炸起,全班的目光都投向梁眠,她此刻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面红耳赤的站起身,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兴许是看出她的内敛,温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示意她坐下。

      梁眠坐下后深呼一口气,双手还有些颤抖,她极力遏制住她颤抖的手。

      孟卿见状,传了张纸条给她。

      上面字迹龙飞凤舞的,梁眠以为对方把“草书之祖”张芝的草书传过来了。

      [温老师人可好了,人如其名特温柔,讲课也特有意思]

      勉强的认清这几行字,这才松下一口气,之后将纸条塞进笔袋里。

      温琴在课堂上用曼妙的肢体语言和清晰易懂的表述阐释着文学,眼神炯炯,神态昂扬。

      她从不拘泥于课本上枯燥的知识点。

      她讲“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是焦仲卿与妻刘氏反抗封建礼教无果后的爱情绝唱;讲“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是苏轼千丘万壑不得志,唯余深沉喟叹。

      她说汉语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语言,“横平竖直皆风骨,撇捺飞扬及血脉”,唐诗宋词,音韵平仄,是我们代代相传的文化载体。

      下课铃如约而至,孟卿一下课就伸了个懒腰:“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班上都没几个同学睡觉。”

      梁眠点头,嘴里的话刚要呼之欲出,便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孟卿!梁眠!”

      二人同时转头看向窗外,就看见手肘撑在窗沿上,笑得一脸灿烂的男生,男生一头干净利落的寸头,身影修长。

      梁眠微微蹙眉:“杨序?”

      二人相视一眼,走出班级,孟卿看着面前的人,觉得他无事不登三宝殿,道:“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看你企鹅空间了嘛,说你最好的朋友转学回来了,我一猜就是梁眠。”说着,还冲梁眠眨眼睛。

      梁眠淡淡笑着,夹杂着浅浅的暖阳,觉得他还和初中时一样,玩心不减:“你在几班啊?”

      一听这话,杨序作出耍帅的姿势,竖起一根食指,“一班”,他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青春期的男生就是藏不住事,幼稚。

      高三文理科班各十五个,对半开。
      班级数字越靠前,代表这个班级里的整体水平较高,一班和十六班可谓是人中龙凤聚集地。

      二人面面相觑,尴尬的嘴角抽了抽,孟卿凑到梁眠耳边说:“分班考超常发挥了。”

      听到孟卿当面蛐蛐他,杨序撇撇嘴,“我那是实力好吧?”

      谁信啊!反正孟卿不信他的鬼扯。

      校园里的桂花树又开始落花,现在还是会惊叹,一棵树怎么会开那么多花,又怎么会毫不吝啬的,就落下那么多花。

      后来才知道,花与树是告别的永恒,它们抵不过一阵风的到来,正如我们抵挡不了命运。

      落花是树的一种痛觉,是树无法摆脱的循环。

      课间,饮水机旁人满为患。

      好不容易排到梁眠,结果掏了掏口袋,发现忘拿水卡了,暗自叫苦。

      转头看向身后排队的同学,不想耽误他们的时间,准备让位。

      “用我的。”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循声望去,抬眸看向身旁的男生,心脏的琴弦像天生赋予般拨动了起来。

      她看着他递过来的水卡,腼腆的摆摆手:“不用了,谢……”

      面对梁眠的拒绝,男生置若罔闻,自顾自的将水卡插上,接水口瞬间下来温水。

      他沉着声:“别浪费水。”

      梁眠闻言,急忙将水杯放在接水台上,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的水杯,不敢乱瞟,低低的说了句:“谢谢。”

      他没有回应,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梁眠听着身后同学的窃窃私语,说什么的都有,果然,青春就是一个最大的误解。

      待水接好后,他拔出卡,梁眠再次说了句:“谢谢。”

      男生没有回应,独自接完一杯冷水,便头也不回的朝着班级走去。

      走到阳台边,望着他的背影,她的视线就这么的被拉着去了,后知后觉中,她的情绪早已与他牵上了一条绳子。

      见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她也渐渐回过神,朝着班级走去。

      昏黄的小巷发散着上个世纪留下的陈旧气息,混杂着铁锈与粉尘的味道,破旧的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但她却格外喜欢这种破败的气味,透过这种气味,感受岁月匆匆留下的印记,细细体味这段被遗忘的时光。

      巷子口有一家花店,店主应该也是个独特的人,不然也不会将店开在几乎没什么人光顾的老巷里。

      店里的花品种很多,每一株都被精心打理过,错落有致的点缀在小店的每个角落,空气中氤氲着花香的清香,初到小巷时便被这间特别的花店吸引。

      梁眠缓缓地蹲下身,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桶中那十几束散发着迷人香气的苏格兰绿玫瑰。

      世人常说,绿玫瑰是上帝独有的花朵,人类不配拥有常青的爱情,只有懂得永恒之爱的人才能拥有……

      她不禁抬起头,视线越过那架子上摆放的花,落在花店里那位面容慈祥的老人身上,“这束花多少钱啊?”

      “小姑娘,这束花17块钱。”

      听到价格后,梁眠迅速从自己的钱包里掏钱,东拼西凑一番,发现钱包里的钱加起来只有14块。

      她微微皱眉,心有不甘地转过头,看向身旁正津津有味吃着关东煮的孟卿。

      孟卿向来对这些花草不感兴趣,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吃她的小吃。

      她问:“卿卿,你那里还有零钱吗?我这里还差3块钱。”

      孟卿听闻此言,连忙停下咀嚼的动作,伸手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摇了摇头,说:“我的钱都用来买吃的了,现在一分都没有剩下。”

      梁眠见状,无奈地点头,好吧。

      嘴上这么说,但眼神始终没从花上移开,眼眸之中浓浓的不舍。

      欲近不得,欲退不舍。

      孟卿见她真心喜欢,提议讲价。

      讲价?可她不好意思。

      梁眠犹豫了下,还是选择摇头:“算了,等我下次带够钱再来买好了。”

      语毕,一道低沉的嗓音在她们身后响起:“这束花多少钱?”

      梁眠和孟卿听到声音后,不约而同地转头,目光瞬间被吸引。

      男生一身校服,晚风吹过他额前的碎发,发尾微微翘起,眼睫轻颤,眉眼中是藏不住的青春气息,那是风的形状。

      骨节分明的手,拿着散发着清香的桔梗花,花瓣如雪般洁白,不染尘埃,在绿叶的衬托下,更显脱俗的姿态。

      层层花瓣,似细腻的绢纱堆叠;纹路间,藏着朝露与星屑;花蕊纤细,沾满金色的暖;轻颤着,吐露酝酿许久的香。

      白色的校服搭配着白色的桔梗花。
      纯洁且美好。

      花店屋顶上挂着的老式灯泡,忽明忽暗的闪着,照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询问花的价格,语气温和而有礼。

      老奶奶微笑着回答:“13块。”

      男生将崭新的20元钞票递给对方,丢下一句不用找了,便转过身,朝着没有尽头的黑暗走去。

      身处黑暗潮湿的淤泥处,世界沉迷于黑暗的阴霾下,被污浊所环绕,每一寸空气都附着厚重的负荷。

      此时,老奶奶注意到一旁的梁眠,看她眼神一直紧盯着面前的花,眼中满是不舍。

      老奶奶和蔼地开口:“小姑娘,你要真心喜欢这花,我可以14块卖给你,刚才那个小帅哥多付的钱就算是帮你补上这个差价啦。”

      梁眠听了这话,愣怔一瞬,心中有些纠结,一方面,她确实对这束花心动不已;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意思。

      短暂思考之后,她还是应下,道了声谢,拿出14块钱,递到老奶奶手中。

      她满心欢喜地从桶中拿起那束花,感受着它的芬芳和柔软。

      她想死在无人的花海里,待月季的花瓣落在脸上,荆棘与艳丽碰撞,只为歌颂她的死亡。

      书桌靠在窗子前,一场雨过后,所有的一切都散发着潮湿的霉气。

      拿起插着枯菊的花瓶,走到小院里,把枯菊葬在土中,又将新买的花插在花瓶中,不规则的纹路在光影跃动中呈现出翠绿色的梦幻。

      做好一切,将花瓶放在书桌上的蝴蝶标本旁,无言的陪伴,鲜花与蓝蝶编织的梦境包含着一片令人心旷神怡的绿意。

      生命永远在更新。

      人世间的花很美,人世间的罪很沉。

      脚边微微焦黄色的枯叶,让她意识到秋天的来临。

      杨树的枝叶不断乱颤,簇簇的风声,刮得让人心急,对于未完的遗憾,她只能感叹时间如蹑影追风,急迫到有些无措。

      梁眠的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将自己藏在生活的暗处,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

      秋夜的风还是有些刺骨的。

      沈知荇望着街边还没关门的小店,脚步悠哉的朝着堂哥开的网吧走去,边走边吐槽:“妈也真是的,还让你来看着我。”

      她望着城市里闪烁着的霓虹灯,有些恍神,小声嘟囔:“你要是能自觉一点,妈也不会这样的。”

      深秋的风吹乱发丝,扰乱心绪。

      二人进了网吧,网吧的温度有些高,梁眠将围巾放在靠椅上,落座在弟弟身旁,左手支在桌上托着腮,百无聊赖的搜索着电视剧,看得入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摘下耳机,不经意的一瞥,便瞧见戴着耳机,坐在她斜对面的男生。

      看着男生白皙修长的手指,青筋微显,平静自如的操作着游戏人物。

      网吧里只有键盘被敲击的声响,偶尔一两个嗓门大的人,破防的叫出了声。

      男生似乎是结束了一局游戏,他单手摘下耳机,视线淡淡的扫向她,带着审视的意味,直白不收敛。

      梁眠被突如其来的对视吓了一跳,匆匆忙忙的别开眼,低头数着键盘上的英文字母。

      她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像马路中间的一棵树,尴尬又怪异,没有泥土包裹,没有鸟停在枝丫上,没有人杵在树荫下。

      行人路过,寂静的世界有了微弱的声音,树叶发出痛苦的呢喃,枝干的纹理透着深沉的苦涩。

      沈知荇手抖的不成样子,是独战群雄的欣喜,是孤独的后遗症,是痛苦的苔藓被短暂拔出的快感。

      他怒骂:“靠!我他妈真的服了,那些队友怎么那么菜鸡啊!”

      对面的男生听到沈知荇的抱怨,敲了敲他的机位,沈知荇见状,摘下耳机,男生声音没有起伏:“玩的什么游戏?”

      沈知荇见男生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老实回应:“英雄联盟啊。”

      “游戏账号报给我。”闻言,沈知荇将游戏账号一字不漏的告诉他,二人开了游戏。

      室内的温度有些高,梁眠感觉一阵口干舌燥,起身到货架旁拿了瓶矿泉水。

      她转头悄悄看向正在打游戏的男生,想着要不要请他喝饮料,毕竟他今天借自己水卡了。

      想着,又从货架上拿了瓶矿泉水,去柜台结账,看着坐在柜台前玩手机的堂哥,掩唇轻咳:“多少钱?”

      听到声音,沈杰抬眸看着自己堂妹,打趣:“呦,稀客啊!你陪你弟来的?”

      面对堂哥的打趣,梁眠见怪不怪的点头,沈杰大手一挥:“一家人,给什么钱啊?拿去喝。”

      “谢谢,”梁眠接着问他,“有纸笔吗?”

      沈杰从抽屉里掏出纸笔,梁眠接过,字迹工整,每一笔都注入了不为人知的心思:“谢谢你的水卡,请你喝水。”

      写完,便来到男生身边,将纸条和矿泉水放在他的桌上,没等男生有所反应,她已然快步回到自己的机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电脑屏幕。

      却什么都没看进去。

      男生望着桌上的字条,没有什么表情。

      几局游戏结束,沈知荇摘下耳机,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手肘撑着桌子,凑到他面前,“我去,哥!以后能经常带我飞吗?”

      男生摘下耳机,视线越过沈知荇,直直地对上梁眠的目光,她状似不经意地撞进他深褐色的眸子,男生声音平静:“谢谢。”

      梁眠避开他的视线,摇头,不客气。

      男生的手机响起,他起身出去接了个电话,梁眠见状,看了眼电脑上显示的时间,提醒弟弟该回家了。

      沈知荇彼时刚赢了游戏,此刻,心满意足的点点头,跟着梁眠出了网吧。

      二人一出网吧,梁眠就看到姿态慵懒倚靠着墙壁打着电话的男生,指尖还夹着燃烧的香烟,他说的是粤语,嗓音有些蛊人。

      享受片刻的安静,但呼啸的冷风总聒噪在耳边。

      屋檐上独行的猫,闪烁着墨绿色的瞳孔,发出因流浪而嘶哑的叫声。

      千家万户明亮的灯火似乎闪烁在它的眼中,但那瘦小的背影却仍然自由的游荡着。

      梁眠看着脚下的路,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似的,什么东西都进不去。

      沈知荇猛拍了下手,把发呆的她吓了一跳,他转头看向她,激动地指着网吧的方向:“我想起来了,我见过刚刚的男生。”

      她也见过,梁眠问他在哪见过?

      沈知荇急忙掏出手机,找到学校的贴吧,指了一张照片,示意她看:“学校光荣榜上,高三理科年级第一,祝靳渊,是不是很牛掰?”

      抽烟和好学生,似乎有些不搭啊!

      一中在冠城称第二,没有学校敢称第一,在省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他能坐上高三理科年级第一的宝座,确实超群绝伦。

      她接过手机,怔怔的看着手机上的大头照,眉眼深邃,五官锐利,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

      他照片下的座右铭是一片空白。

      看着底下一大堆要他联系方式的评论,梁眠将手机还给弟弟,她的脑袋像他没有填写的座右铭,一片空白。

      沈知荇读着贴吧底下的评论:“他这是头一次考年级第一,他平常都不去学校,每次也就是考试才会去,考完就走,连颁奖时也见不到人影,神秘的很。”

      不经常去学校?怪不得工作日,他会在书店里。

      夜晚的街道总是空荡着,花店橱窗的玫瑰被覆上一层暗色,雨后地上残留的水潭在隐隐晃荡着,那遥远的月亮也在眼皮底下变得模糊。

      回到家,走进熟悉的卧室,躺在柔软的床上,偏头看向窗外的歪脖子树。

      望着树叶发呆,看着路灯流泪,被想念和不舍拖拽着,甘愿搁浅在不复返的旧时光里。

      她想,如果她是一棵树,不求拥有常年繁茂的绿叶,只愿在狂风暴雨来临之前,拥有能直面风雨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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