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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   幽兰被迫睁开眼,看到了那副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那张脸的眉毛处有一条淡淡的伤疤,是那年他与他大哥打架时留下的。也是那道伤疤,她对他动了恻隐之心,让自己的三哥教他习武,练剑,逼着他吃苦涩的药。
      在她十四岁生辰那年,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爹娘等他,等他能有所作为,亲自上门提亲。
      她没有等到那样的少年,等来的,是他父亲在大殿上的控告,等来的是自家叛国的罪名,抄家灭门。
      她的指尖深深嵌入秦时安的背脊之中,瘫软在桌上,战栗不已。
      秦时安已经抱着她,回到了他的房间,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幽兰想逃,他用力将她锢在怀中,极有耐心地使她变得更为柔软和湿润。
      “时安……”她脑海中一片空白,仿佛什么都记不得了,只啜泣着,发出细碎的呻吟,反复喊着:“时安……时安……”
      秦时安紧紧抱住她,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连。

      第二天早上,幽兰还在睡觉,秦时安已经收拾妥当,坐在床榻边,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个银镯子套在她手上。
      幽兰盯着那粗糙的银镯子,一脸鄙夷:“你就这么打发我了?”
      秦时安神色严肃,将镯子上镶了颗玉石的地方对准幽兰的手腕内侧,轻轻一按,银镯侧身突然弹出尖锐的弧形刀片。
      幽兰吓了一跳,就听秦时安淡淡道:“戴着防身用。”
      秦时安走了之后,林婆婆照例给她送来了避子汤,幽兰喝得熟了,便也不觉得有多苦。

      那之后的大半个月,秦时安都没有再回府。
      天气渐渐转冷,胡不思送来了些新的棉絮的冬衣,也让人备了炭和暖炉,日子过得仿佛平静如无风的湖面。
      她一直在等沈之舟的消息,但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她实在是等不及了,等胡不思一走,便乔装成小一的模样,偷偷溜了出去。
      走出胡同,刚步入大道,便听有锦衣卫的人喊道:“让开!让开!不要挡道!”
      车轮滚滚的声音传来,幽兰循声望去,见一辆囚车从远驶来。
      一个女人坐在囚车之中,蓬头垢面,怀中还抱着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男孩。女人裸露的手腕有一刀伤,熟悉的刀口清晰地刺激着幽兰的神经。
      幽兰瞳孔中满是惊愕,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锁住,动弹不得。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急促的喘息声在喉咙间起伏。
      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浑身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她的眼神开始涣散,仿佛失去了焦距,眼前的世界开始不停的快速旋转。
      她整个人一软,晕倒在了路上。

      幽兰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喘着粗气,见小一从外面进来,开口道:“吓死我了,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小一面露担忧:“幽兰姐姐,你总算醒过来了。我都快吓死了,常千户已经去镇抚司找秦大人了,现在也还没回来,估计公务缠身,还走不开……”
      小一一字一句说着,幽兰跳动着的心一点一点地沉寂下来,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巨石砸在胸口,既痛苦万分又震耳欲聋。她掀开被子,套上鞋袜就要起来,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她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却见门口伫立着一个高大的影子,对小一道:“你先出去,我有话跟幽兰说。”
      小一赶紧出了门,幽兰抬眼,双眼赤红地盯着秦时安道:“这就是你说的,帮我找到三哥的孩子?秦时安,这就是你答应我的事情!”
      幽兰整个人仿佛被置身于熊熊燃烧的怒火之中,脸色因愤怒而变得扭曲,额头青筋暴起,牙齿紧咬,每一次呼吸都像是野兽在咆哮。
      秦时安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费力呼吸的幽兰道:“东厂的人已经查到宏宁县了,若是落在他们手里,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那落在你手里呢?”幽兰赤红着眼看向秦时安,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是不是落在你手里,就有活路?”
      秦时安没有立刻回答,只看着幽兰道:“给你见她一次的机会,你去不去?”
      幽兰“哈哈”大笑几声,笑声突兀地响起,却充满了令人心悸的绝望:“你还想利用我什么?利用我斩了梁齐父子,卸了户部尚书的职务,现在户部尚书应该是你们的人了吧?还利用我,得到了边军私自开矿的消息,坐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还利用找到了三哥的孩子。现在,你还想利用我什么?我还有什么利用的价值?”
      幽兰痛苦地闭着眼,回想走来的每一步,几乎都是错的。
      到这里,她突然睁开眼,又问:“是沈之舟告诉你的,他也是你的人,对不对?”
      秦时安看向幽兰:“是你告诉我的。是你在与我温存之后,半夜找的沈之舟,是你写的密信,由他的家丁送出城去。我,只是半路拦截,看了一眼而已。”
      幽兰双手紧紧地揪住胸前的衣襟,内心撕裂般的痛苦不断反复着。她面如死灰,身体不时地颤抖着,眼神呆滞,哭不出一丝的声音。
      她早该知道的,他们之间唯有虚假的情义。他们只能够彼此利用,互相纠缠,在爱恨之间饱受折磨,无法脱身。
      “你若不去见她,我便会按镇抚司的规矩对她用刑……”秦时安似乎没了耐心,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我去。”幽兰朝着他喊道,“你要我干什么?”
      秦时安停下脚步,缓缓道:“他们要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但我只要她说出真相。”
      “什么真相?”幽兰费力地站起身问。
      秦时安的语气变得僵硬冰冷,好似利箭穿透胸膛:“是不是慕世青放火烧的秦府,是不是他亲手烧死了我爹和我大哥。”
      幽兰凄惨地笑道:“你不是已经认定了是我三哥杀了你爹和三哥吗?你不是已经将我当作你的仇人了吗?”
      秦时安没有回答,只道:“我在外面等你。”
      幽兰强忍着泪水,颤颤巍巍地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几乎是在小一的搀扶下出了府。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冷风瑟瑟,幽兰坐在马车里,任由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来。
      秦时安独自骑马,冒雨前行,快到了镇抚司,才出声道:“你最好表现得自然些,免得被人看出端倪。”
      幽兰脸上的眼泪已经抹干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从马车里走出来,一言不发地跟在秦时安身后进了牢狱。
      斑驳的墙壁和路上全是血迹,和当初的东西两厂毫无区别,也是个有进无出的地方。
      她双脚虚浮,一直走到尽头的牢房,常岳才命人开锁回避。
      那女人似乎已经见过秦时安,紧抱着怀中的孩子道:“我说过,我不认识什么慕家三公子,我一家七口都死在了安县的虫害之年,我一路逃荒才到了宏宁县,嫁给了田屠夫,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查。”
      秦时安看向幽兰:“你好好劝劝她,否则她死之前,她儿子会受很多的苦,这种苦,一般人熬不过去。”
      幽兰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不过三十多岁的年龄,却已是一头花白的头发。长期担惊受怕的日子让她形容枯槁,眼神恍惚。只一双手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
      “常岳。”秦时安喊了一声。
      常岳立刻上前,从妇人手里夺过那男孩。
      妇人惊呼着扑上前抱住常岳的腿,大喊道:“他只是个孩子,他只是个孩子!”
      在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奄奄一息的孩子被常岳无情拖走。
      妇人跪行至秦时安脚边,用头猛烈地磕向石板地面:“大人,大人,你绕过我们吧,你绕过我们吧!我真的不认识什么慕世青,我真的不认识!你放过我孩子吧,你放过他吧!”
      秦时安蹲下来,看向幽兰,冷冽道:“那她呢?你认识她吗?”
      妇人的眼神直直盯着幽兰,很快又摇头道:“不认识,不认识,我不认识。”
      幽兰蹲下身,喊了一句:“娇娇姐。”
      那一声出来,眼泪便也跟着流了出来。林娇的瞳仁猛然睁大,仿佛看到了比鬼怪还要可怕的东西,面目狰狞,死死抓住幽兰的手臂道:“你为什么还活着?”
      她又抬头看向秦时安,满脸的惊愕变为了愤怒,咬牙瞪着幽兰道:“你跟了他?慕昭,你跟了他?”
      幽兰沉默着。
      林娇满脸愤怒和不堪:“你对得起慕家满门吗?你对得起要冒险回京来的慕三哥吗?”
      她死死掐着幽兰的脖子,但这样一个早就奄奄一息的女人,仅是说出这样愤怒的话就已花光了力气,那双手绵软无力,根本伤不到幽兰半分。
      幽兰流着泪,泪光朦胧中看着早已不复昔日柔美温婉的林娇道:“娇娇姐,三哥明明已经逃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林娇道:“因为他不信,他不信那个狼心狗肺的秦兆华会告密揭发,他说他一定有什么苦衷,要去找他问清楚。我拉着他不肯走,我跟他说我肚子里有了他的骨肉,他还是丢下了我,他还是丢下了我!”
      林娇如控诉一般将不甘和委屈尽数苦来,盯着秦时安道:“你要杀就杀,我本就没有日子了。只是,秦时安,你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
      秦时安笔直地站在幽兰身后,问:“他没有说过会拉着我爹一起死吗?”
      林娇哈哈笑了几声:“拉着一起死?秦时安,慕家上下二百余人,除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幽兰,还有谁活着?你死了一个爹,一个哥,就以为扯平了吗?慕三哥不会那么蠢,他就算是拼了命,也会证明慕家的清白,让你们秦家死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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