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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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露起，一天初始的时刻往往最盛人心，沁人心脾。
夏荃家一向本着一日三餐都吃好吃饱的仪式感，一家三口围在桌前一起在闲谈阔论中吃着早餐。
“……要我说，那个单子根本就不能签，这不摆明了要找替罪羊吗？谁不知道那企划有多不切实际，还会有人呆着傻着往枪口上撞……”
“行了行了，大早上的少在饭桌上当着孩子面瞎抱怨，古人云：‘食不言，寝不语’是有道理的，快吃你的饭吧。”
夏昭鸿一向比较好面子，就算在家人面前也不想当着儿子面被自己老婆说，跟教训小孩子一样。
于是他……
很识时务地闭嘴不说了。
老婆都放话了，不想在儿子面前丑相百出就赶紧闭嘴……这是他夏昭鸿这些年的经验之谈。
总而言之也是天大地大，老婆儿子最大。
早上的饭菜不宜饮食过于油腻，桌上也只端正地摆着三个装有三明治的盘子，手边各一杯牛奶，营养均衡是夏荃妈妈做饭的奥义。
夏荃拿起三明治凑上前，沿三明治的一角咬了一口，“爸，我的转学手续办好了吗？”
“哦，这两天太忙了，你一说我想起来了，昨天下午校长刚给我打了电话，后天你收拾收拾就能去上学了，唔……咳咳咳……”
夏昭鸿刚才说话时嘴里还塞着大半个三明治，一个没注意便呛得拳头不断拍击胸脯，身旁的来沁也帮忙从后面给他拍着后背顺气。
“这么大个人了，干什么事还跟个小孩似的，小圈都比你会吃饭。”
“我……唔，咳咳……哪里像小孩了？？我明明就是个标准的成年男人……咳咳……”
“行行行，你先别说话了，来，喝口奶顺顺食。”
来沁熟络地拿起自己身前的牛奶给夏昭鸿喂下，这才让咳嗽声逐渐缓和。
有的时候，夏荃感觉自己的诞生可能真的是个意外，父母才是真爱……
夏昭鸿和来沁是从大学认识的。
当时两人合作出了一个项目去打比赛，在合作时便情投意合，心有灵犀，赛后也是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国一等奖。
此后两人便日渐熟络，最终也是共同考了研，又携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属实是可歌可泣。
“行了，我好点了你先别拍了，再拍我老腰就要断了，咳。”
“怎么？这会知道难受了？下次注意着点，还有那个酒也是，少喝点，我刚接了一个案子就是喝酒出的事。”
来沁本科和硕士都是读的法学，因此在唇枪舌战中夏昭鸿对上来沁是落不了一点好处。
“好，都听你的”，夏昭鸿把来沁身前的那个三明治往她身边轻微推了下，示意她“快吃吧，凉了吃对胃不好”。
来沁会意也莞尔一笑，拿起身前的三明治赶忙啃了两口。
夏荃低头默默咬着自己的那份三明治默不作声。
他吃三明治一向都比较讲究。
吃了一角后就不会顺着这一角继续啃下去，而是转个角度继续再啃另外一角。
直到三个角轮流都啃了几轮后，他手上的三明治也自然变成了一个规则的椭圆形状。
他正抱着“三层馅饼”一个人埋头啃得正欢，突然又被一直在和来沁桌前打情骂俏的夏昭鸿提到了名号。
“对了小圈，爸爸问你个问题。”
夏荃：“？”
“嗯……怎么了爸？”
什么问题还这么正式？平时不都是直接就问了吗？这还提前给他打了个招呼。
“这个老弄堂里住着一个……一个跟你同龄大的小孩，不怎么跟别人玩，也不怎么说话，听说你昨天碰到他，还跟他说话了？”
跟他同龄，昨天碰到，不怎么说话……这不就是林聿安嘛。
“对，碰到了。”
“小圈，那你觉得他怎么样？好相处吗？”
夏荃：“？”
又是一个问号。
我要不要告诉他我昨天已经知道林聿安的事了呢……算了，那爸可能会尴尬，夏荃想道。
“他挺好的。”
正当夏荃以为夏昭鸿下一句会像别的家长一样让他远离林聿安的时候，夏昭鸿上身一仰随意地抿了口嘴唇上的牛奶。
“那就行，你觉得好就好，没事，爸就是这两天比较忙没有来得及问问你的情况，趁今天上午没什么事关心下你的近况，哈哈。”
“以后你有什么事也尽管主动跟你爸我还有你妈说，毛没长齐的孩子不多来给爸爸妈妈倾诉那都不像孩子了，老气横秋的。”
夏昭鸿说笑着又揽了把来沁的肩，来沁表面严肃却眉毛一挑，也是嗔他没个正形。
夏荃家一向如此。
夏荃小时候从来都是认为父母永远都是向着他的，家也永远都是他可以避风挡雨的港湾，累了，就能回来了。
家里有的永远都是父母和睦，其乐融融。
夏末的南州依旧燥热，此时南州东路168弄的一方天地正斗得如火如荼，水深火热，局势一如往常的焦灼。
“夏荃，不带你这么玩的，你怎么每回都赢？”
“就是，你太强了吧，感觉就算是汤哥来了都不一定能赢过你。”
“刺猬头”两腮鼓得犹如要爆炸的河豚，一点就炸，其表情极为符合他英俊的发型，满身尖刺四起，首当其冲地向夏荃表示抗议。
“没办法，实力不允许。”
夏荃手里握着一把刚从“刺猬头”等人手里赢来的圆卡，从中间随意挑出一个炫彩面的往空中一抛。
“哎，等等，那个不能乱抛，可要好好珍惜啊！！我自己平时都不敢这样玩！”
“但是现在归我了。”圆卡在空中甩出一条颇富节奏感的抛物线。
夏荃找准圆卡下落的焦点手指伸张，从容不迫地接住从空中落下的圆卡。
“刺猬头”见此状却敢怒不敢言，只得眼巴巴看着自己心爱的宝贝被人“夺”走，横刀夺爱。
其余人见“刺猬头”这等人物都屡屡碰壁受挫也只能作罢。
霎时叹气声此起彼伏。
“咳。”
一声咳嗽声突兀地在弄堂的经道响起。
夏荃和别的孩童为了能有更舒适的“战斗场地”可以大显身手，便合议寻得一条人烟稀少的寂静小道进行PK。
在这里只有孩子们欢声笑语的声音，方才那声咳嗽听进人耳里在这么条小径中便异常突兀瞩目。
“谁啊？想来玩就加入呗，畏手畏脚地算什么？”
“刺猬头”在这群孩童里输给夏荃的次数最多，他最不服输，不信邪似地找夏荃大战三百回合，结果每一回合都惨败而归，心情如坠深渊，万劫不复。
就连说话的语气也不知觉带了几分呵斥指责。
没过多久，树后便走出个身着深色牛仔短裤，白色板鞋的“少年”。
那“少年”因身高远超同龄人，不便以标准尺寸择选衣服，明显不太合身的短袖贴在他的身上一扇一合。
他面容精致圆润，稚气未脱的脸上已有了几分少年的雏形，狭长深邃的眼眸久落于一处，不偏不倚。
林聿安？是他。
夏荃视线望向那个略显单薄的少年，透着对面的眸看到了眼眶中含着的自己。
像水中倒映的月影，斑驳阑珊。
以“刺猬头”为首的一行人见到那抹单薄的人影如临大敌，纷然默不作声，或窃窃私语，或面面相觑。
人类总是排异的生物，就像人们口中常谈永远只有动物和人类，而从未想过人也是动物。
“都别傻站着了，你不还是不服输想再和我发起挑战吗？来啊。”
夏荃侧过身挑了一边眉，手里圆卡露出半面指向“刺猬头”。
“刺猬头”面露难色朝夏荃努嘴又无声道：要不咱先换个场地？
夏荃坚定地无声道：不换，换了就是你玩不起。
那“少年”好像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正退后想转身离开。
“你等会！”
夏荃扑向前拉住“少年”翩飞的衣角，那“少年”停下脚步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两人相离的距离仅剩一个拳头，夏荃除了父母，从来没有离一个人的脸这么近，近到可以看到身边人睫毛的颤动，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吐息。
呼吸打到脸上，夏荃的脸庞登时感到一股燥热难安。
许是南州太热了，夏荃心道。
两人四目相对，夏荃看到了“少年”眼中比在远处对视更为清晰的倒影，将他自己的面容一板一眼地绘制在眸中。
他的脚下好像生了根，顿时挪不动分毫。
夏荃从小一直都以炮弹都轰不坏的厚脸皮自居，此时却是头回感到尴尬难堪到脚趾抠地是何等滋味。
“那……那个什么，你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了岂不是跟我们欺负你一样。”
“少年”移开视线，薄平的嘴唇轻启：“没事，我喜欢一个人待着。”
“……”
我帮你说话你还这么不给我面子，不就是怕别人不接纳你嘛，起码对我好点，给个台阶下啊……
夏荃突然有点后悔刚才的自己头脑一热把他拦下了，谁知道这人这么没眼力见！
“你一个人多没意思，还是人多了才热闹好玩”，夏荃扭头向“刺猬头”的方向比划了下手里的镭射圆卡，又做了个把圆卡掰弯的假动作。
那圆卡像是配合他样也随着夏荃的动作略微向下弯折。
“刺猬头”看到弯折的圆卡好像自己的脊椎也被折弯了形，脸黑得如同刚挖完十天煤没有洗脸就回来的矿工，见状连连点头同意让那“少年”加入。
其余人看到“领头羊”都被夏荃制裁了，也一缩脖颈效仿着纷纷点头。
夏荃见到了这个如他所愿的场景眯眼欣慰一笑，“怎么样？他们也很欢迎新朋友，你看他们表现多诚恳。”
“……”
感动吗？不敢动。
“少年”抬眼看着一排整齐的“拨浪鼓”钝感力十足地点着头，在脑内猛地联想到在电视里看到的机器人，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
“你先别笑，答应再笑！”夏荃目光炯炯仰头逼视“少年”的眼眸，眼神里透着一种：“你要不答应我就跟你急”的气势。
“好。”
“少年”勾起唇角冲他轻笑，“不过，你先把我衣服放开……”
夏荃：“……”
刚才情绪太激动了，竟然都忘了把手收回来了，一直拉着他的衣角没有松手。
夏荃反应过来后像被沸水烫过一样赶忙将小臂弹回，把手从“少年”衣角处抽离。
夏荃感觉自己这辈子的尴尬不自在都搭在这家伙身上了。
原有的团体里突然加入了一个互不熟悉的人，还是个……非正常人，除夏荃接受度极高外，其余人还是心怀戒备，畏手畏脚。
但孩童的世界，终归没有成年人处事的处心积虑，勾心斗角。
玩不来，就直言“不喜欢”，玩得来，便是要好的朋友。
再说那“少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可谓技艺精湛，手法娴熟，跟夏荃斗得平分秋色，旗鼓相当。
夏荃遇到此等于自己实力相当的对手也来了兴致，圆卡摔到地上的声音愈加脆响，场面一度白热化。
周围围观者也被两方精彩绝伦的“斗技”所吸引，摩拳擦掌，起哄叫好。
在一声声“啪嗒”作响中，孩童们也在潜意识里开始放下自己原有的几分偏见。
小孩子往往心思单纯，也不会过分圈画描黑贴在人身上的种种“标签”。
在男孩子群中更是如此……谁强，谁厉害，谁便有这个群体的话语权。
就算这个“少年”是林聿安也是如此。
林聿安第一回知道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这种人，好似全身都发着光耀眼夺目，明知他的情况特殊却不管糟糕与否，依旧在所不惜。
是为数不多的包容，能让他像普通孩子样不顾流言蜚语开怀展颜，那一刻才切实感受到……这里是华灯初上，是烟火人间。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