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再不会对我笑了！》宿星川

5、高母

　　“你一个人过来？刚和钱总谈完？池兰倚呢？”程涉说。

　　高嵘看了一眼大厅的另一端。他淡淡道：“他身体不舒服。”

　　“我说，你也不能太惯着他了吧。”程涉家里也是做企业的，新能源电车，父母是一对创业者，而他是高嵘的多年朋友。作为一个即将接手长辈家业的人，他皱了皱眉道：“我虽然不懂你们做时尚设计的是怎么创业的。但你和钱总谈纺织厂相关的事，他总要在场吧。他不是品牌的总裁……是叫总裁么？”

　　“没必要，我去谈就够了。他的公司也有我的一半。”高嵘道。

　　程涉一阵皱眉。另一个朋友却笑嘻嘻地说：“人家宠池兰倚，你在这里说什么有的没的。以老高的身价，给他男朋友的小时装品牌砸个小几亿不和洒洒水一样，就当玩儿票……”

　　他说不出话来了。因为高嵘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对我男朋友的事业放尊重点。”高嵘冷冷道，“他的才华毋庸置疑，时间再长点，让他流芳百世也不为过。”

　　有个女人笑了一声。她说：“是啊，你们几个直男懂什么。池兰倚随手扯块布料裁几下都能帮一个过气模特事业回春，弄顶帽子都能卖出几百万。要不是高嵘守得严，我都想给他的公司入股。”

　　说话的是圈子里的天才投资人穆红。她一开口，几个人也转换了话题，被高嵘怼的那个人更是悻悻地跑掉了。

　　程涉却始终没松开眉头。等到只剩他和高嵘时，他开口道：“高嵘，虽然我不懂时尚设计和其他创业有什么区别。但我得说，你不该这么做。他是个艺术家，可同时他也是个创业者，不是吗？”

　　“什么意思。”高嵘说。

　　“你不可能替他干完所有事的。如果他只想做个闲散的艺术家，可以，他可以什么都不做。但只要他有野心，想做一个创业者、品牌的开创人，他就必须面对外界的世界。”程涉有点怀疑高嵘是明知故问了，能在商场上翻云覆雨的高嵘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我知道你比他年纪大，总觉得他年纪小。但你也要锻炼他自己，让他独立……”

　　“池兰倚不需要独立。”高嵘直截了当的回答。

　　程涉都愣了，他说：“难道你能一辈子帮他做完所有事？他总要成长的。”

　　“成长？”高嵘忽然嗤了一声，“他想成长成什么样？”

　　“喂，高嵘。”看在和高嵘深厚的朋友交情上，程涉有点恼火了。他还是想忠言逆耳一番：“你不能太溺爱他了。你这样做，是害他，他必须和各个方面接触……”

　　可高嵘却忽然显露出一丝暴躁，打断了他：“我害他？”

　　片刻后，高嵘忽然笑了一下：“好吧，我是在害他，我没想让他这辈子过得太舒心。”

　　程涉错愕地看着高嵘转身离开。他觉得高嵘肯定是爱池兰倚爱得太疯了。

　　高嵘走得很快，心里漫起无数黑色的影子。

　　池兰倚不需要和各方面接触。他不需要商业，不需要缪斯，不需要做合格的创业者……他只需要他一个人。

　　他只在人群中搜索池兰倚的影子。四处人影幢幢，他觉得焦躁极了。终于，才看见池兰倚后，他才稍微显露出几分平静。

　　池兰倚正被几个人围着聊天，他笑得温润，却像是被狗包围的猫，见他来了，池兰倚抬起眼，小小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

　　高嵘也在这时同样地放下了心。

　　“高先生来了。”有人见高嵘来了，笑嘻嘻地说，“那我们走了。”

　　这群人一拥而散，只留下了和他们相熟的几个。池兰倚总算道：“你去找人打个招呼而已，怎么才来啊。”

　　“我让你一起去，你又不想去。”高嵘道

　　“每个人都在谈论金融、政治和军事。我和这里格格不入，都不知道和他们聊什么。”池兰倚振振有词，“还有品牌的事，你去不就行了。”

　　而且，他在这些场合里的运气总是不太好。池兰倚觉得自己眼皮有点跳，好像这次又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池兰倚这话在旁人耳朵里是任性不懂事的。可高嵘看着他，觉得异常满足。

　　这一世，池兰倚再也不会因为也要去应酬，而垂头丧气了。

　　其实他的母亲许幽也说过和程涉相似的话。她那段话，大概是代表高家许多人说的。

　　“如果你真的爱他，你就该锻炼他和这些人交际的能力。他再不高兴，你也得勉强他。否则，他这辈子都不适合当你的配偶。我知道你不在意我们的想法，那我就从他的事业的角度来说。这样下去，他也不会创立一个成功的品牌。”许幽这样说，“他总不能一辈子都靠着你过活吧？”

　　“老高。”站在旁边的朋友也笑着说，“这不正好是个机会，让小池锻炼锻炼嘛。来都来了，这里面也有不少他用得上的人，多个朋友多条路。他可是在创业嘛……”

　　又有人这样对他们说。

　　这些人……总是想把池兰倚拉上一条成为创业者的路，一条独立的、离开他的路。

　　“没必要。”高嵘低头对池兰倚道，“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话，我们去旁边。”

　　“你刚才不是说还有几个人……”池兰倚难掩眼中的开心，一个大名鼎鼎的艺术家，此刻却像是个被溺爱了的小孩。

　　程涉也说，他是在溺爱池兰倚。

　　他们懂什么？高嵘想。他可不是溺爱。

　　他带着池兰倚去角落里，这里没人正好，还有池兰倚喜欢吃的甜品。高嵘的另一个朋友带着新交的女友，一个做高级餐厅的，为她寻找潜在的客人，两个人像花蝴蝶一样在交际。池兰倚在他背后说：“我们就这样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高嵘说。

　　池兰倚不需要有别的朋友，有他就够了。池兰倚没必要像上辈子一样，为了创业再做那些让自己不情不愿的事。

　　他这么做，不是因为爱，而是为了斩断池兰倚发展别的利益关系的可能。只有这样，池兰倚才不会变成别的模样，别的……上辈子三十六岁时，和他分崩离析的模样。

　　高嵘回头看池兰倚，却发现对方好像很开心。他的唇角又差点勾起来了，许幽他们懂什么，池兰倚就这样，只无意识地在他的掌控中最好。

　　还好，他很快用运筹帷幄的表情压下了这一切。

　　他可不是因为池兰倚高兴才笑的，只是因为……池兰倚对上一世一无所知。

　　“国际金融中心精品店的事，我考虑过了。”池兰倚说，他就像在高嵘离开时一直在想这件事一样，“我还是觉得压力很大，现在的我的设计或许还不够格……所以，我得设计出更多更好的东西。”

　　“这样，我才能配得上你的努力。”他认真地说，“你在努力，我也要更上一层楼。”

　　高嵘心里有点暖洋洋的，他努力忽略这种感觉：“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你有什么想法了么？我记得，你说你灵感枯竭，工作已经延期了一段时间？”

　　其实高嵘对这一点不甚在意。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池兰倚总会给出最好的东西。而且池兰倚总是会有自己的想法的。

　　这一世，池兰倚不会有应酬，不会有缪斯。虽然或许是因此，池兰倚在事业上变得比前世懒惰，这让他有点头疼，但他会好好地用自己的资源让池兰倚发展得比上一世更茁壮。

　　除此之外，池兰倚这辈子的创作之路比上辈子更加顺利……这本该是件好事，高嵘心里却忽然有了点隐隐的不安。

　　或者说，他其实一直为此有些不安。

　　池兰倚却罕见地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或许你可以问问方衡。”高嵘给出建议，“他不也是天才设计师么？你们的关系还挺好的。”

　　池兰倚笑了：“你和他不是关系不好么？”

　　“但你们是好朋友。而且他总能给你帮助。”高嵘道，“我在艺术方面又帮不了你忙。”

　　在这方面，高嵘确实很大度。他看出来方衡对池兰倚有些小心思。但反正这两人一个固执，一个散漫，这辈子都擦不出火花来。而且，这也是为了让池兰倚变得更好。

　　“好吧，我问过他了。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说什么？”高嵘道。

　　“好吧，我说你对我太好了，把我捧到了我目前到达不了的高度，我想进步，应该怎么办？他说让我去找个缪斯，好更上一层楼。”池兰倚说着，忽然笑了出来，“他还说你这个人太刻板无趣了，换成是他看着你，肯定画不出东西来了，是不是挺好笑的？”

　　池兰倚觉得这是个很好玩的笑话。他被高嵘惯坏了，像家猫一样满是安全感，而且池兰倚之前就和高嵘开过有关方衡的玩笑。高嵘总是觉得很好笑，说方衡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对池兰倚爱而不得罢了。

　　池兰倚没觉得方衡喜欢自己。高嵘对他们的感情也是稳操胜券。这次，他也是习惯了对高嵘说实话。可他没想到，高嵘没有笑出来。

　　“你不需要缪斯的来‘更上一层楼’，池兰倚，你和方衡他们不一样。无论你做出什么，我都会帮你成功的。”高嵘说。

　　池兰倚愣住了：“什么？”

　　高嵘不仅没有笑、没有回答，他的脸色还渐渐冷凝，乃至震悚。他看着池兰倚的背后，好像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似的。

　　“兰倚？”

　　一个清脆的女声在二人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