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渠》成臣

20、战斗力

　　汪泉除了感叹自己运气不怎么好之外，都很淡定。

　　她没想做停留，结果周南看徐鸣不动了，也拉着她立在原地，像是对峙。

　　她淡淡地看着对面俩人，心里倒是感叹了一句还挺配。

　　正欲走人，没想到周南先开了口：“徐大医生，好久不见啊，听说你无缝连接，已经攀上高枝啦，恭喜恭喜。”

　　汪泉知道周南为什么不让自己来医院了，不是怕遇上徐鸣，而是怕遇上徐鸣和他新女友。

　　她天天在医院，估计早就知道这个消息。知道她是为自己出气，但汪泉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徐鸣现在哪怕去搞基，也不关她一毛钱的事儿，还为他动气，又是何必。

　　徐鸣被戳中痛处，脸色难看，却没说出一个字。

　　仍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李萱宁细声细语质问道：“你是谁啊，说话这么难听，鸣哥已经跟她分手了，难道还不能谈恋爱吗？她没人要鸣哥有人要的，她不珍惜有人珍惜。”

　　这话说得已经人身攻击了，徐鸣都扭头制止她，周南这暴脾气一下点着了，眼看就要发火，汪泉不想让她闹起来引人注意，更不想让她替自己出气，自己却跟没事儿人一样躲背后。

　　她速战速决，冷静道：“那你就好好珍惜这个出轨男吧，但愿你们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否则今天能出轨你明天自然也能出轨别人，毕竟你爸不能永远当院长，这世上也不是院长官儿最大。”

　　徐鸣彻底见识了什么叫毒舌和无情，以前周南开玩笑说汪泉学生时代可毒舌了，现在完全是被社会摧残得失去棱角，汪泉辩驳道我那是年纪大了，开始以慈悲为怀。

　　但他确实从来没见识过汪泉这一面，更没想到她当着大家的面说出这些事，一时间又气愤又跳脚，怕李萱宁信了汪泉的话，口不择言道：“谁出轨了？你怎么不说自己跟有钱老男人勾搭上呢！”

　　李萱宁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女孩子永远觉得自己是最独特的唯一，谁不希望自己是被真爱砸中的那个呢？

　　她也气急败坏，脱口而出：“你自己又老又没本事，还在这污蔑人，你们老女人都这么恶毒吗！我看你是自己想找有钱人才这么想鸣哥的吧！”

　　周南已经明白过来了，汪泉只跟她说徐鸣背叛，她估摸着也是出轨，但具体出轨谁什么时候出怎么出她一概不知，现在看来，对面就是小三本尊，并且徐鸣看上的是人家家里的背景，这傻姑娘当真爱了。

　　一口一个老女人，真是把她气死了，正要骂她不知好歹，就听汪泉问：“你多大了？”

　　“22。”李萱宁骄傲得就差把年纪贴脑门上儿了。

　　对方脆生生的声音，确实很配这个年纪。

　　“那就祝我七老八十，丑陋恶毒，祝你享年22，永远年轻，永远脑残吧。”

　　汪泉冷漠陈述，不像在骂人倒像在做会，说完也不等对方骂街，拉起周南就走。

　　周南简直对汪泉佩服得五体投地，又幸灾乐祸得不行，都走过去了，还回头冲正跟徐鸣哭闹的李萱宁骂：狗男女！

　　李萱宁的哭闹让徐鸣不胜其扰，她确实还是个小女生，娇生惯养，所以爱哭爱闹爱撒娇。

　　但徐鸣并不喜欢这一挂，他其实一直喜欢的都是理智大姐姐型，否则也不能跟汪泉谈了五年还不舍分手。

　　尤其今天看到的汪泉，她可能刚刚结束工作，化着淡妆，长发简简单单夹在脑后，一身黑色西装裙套装配同色细高跟，露出纤长的小腿，腰细臀翘，肤白貌美，身形挺拔，风姿绰约。

　　跟她平时邻家随意的打扮不同，这样清冷的职业装扮配上汪泉冷淡的眼神和表情，徐鸣感觉初见汪泉的心动又复活了，甚至她尖锐无情的言辞，都成了细细密密挠在他心口的羽毛，骚动人心。

　　周南一路上一直在称赞汪泉的神勇表现，战斗力彷佛回到学生时代的巅峰，直言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这么不学好，别的不学学人家出轨，一边还在偷看汪泉脸色，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没事。

　　汪泉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知道他们是奸夫□□和直面他们，完全是两码事。

　　她确实是心有波动，但更多的是气涌上头的愤怒而非伤心，否则也不会蹦出这么刺人的话，算上上次对徐鸣的连环骂，也算是把这俩人都骂了一遍，出了口恶气。

　　程航母亲还住在原来的病房，但换了个床位，她本来做完放化疗已经在家休养，由于老伴儿的二次中风，受了很大的打击，身体情况也不稳定，又住回了医院。

　　汪泉先去程父那边看了一眼，程父已然全身瘫痪在床，口齿不清，吃饭喝水都要护工照料，医生说后面怎么发展也不一定，即便康复生存质量也不明朗。汪泉已经分不清他是否意识清醒，因为他即便讲话她也是听不懂的。

　　紧接着又下了两层去程母病房，她一个人呆坐在床边，佝偻着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光是看一眼背影汪泉已经心惊，她头发花白凌乱，连背影都瘦小可怜，比上次苍老了许多。

　　周南走过去轻声对她说：“阿姨，我朋友汪泉来看您了，您还记得她吗？”

　　程母缓缓抬起头，眯着浑浊的眼睛看着汪泉，过一会儿嘴角扬起一丝笑，强打起精神说：“小汪，快坐，辛苦你了，还来看我。”

　　上一次见面程母虽然刚刚做完治疗，但精神非常好，整个人散发着生机，两位老人对她充满热情，大家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汪泉也以为，他们会好好养病，日渐康复。谁知道短短两个多月，境况大变，程母是农村老太太，没怎么见过世面又一向以老伴儿为大，如今程父生死未卜，她眼睛都快哭瞎，茶不思饭不想，比自己生病还要伤心。

　　程母不知道为什么，见了汪泉更伤心起来，话还没说两句，又开始呜呜呜抹眼泪。

　　汪泉有点尴尬，但更多的是心疼，她小声问周南：“程航呢？”

　　儿子在，老人终归是要好点的。周南说程航也经常来，也就是今天没在，见客户去了。

　　汪泉还没周南会安慰人，尤其是老人，周南在一旁见怪不怪，劝慰了几句程母就不哭了，又逗趣儿了几句程母又转哀为喜了，看得汪泉目瞪口呆，想来周南对程航父母用了不少心思。

　　程母情绪平复了之后又开始说起她担心的另一桩事：儿子的婚姻大事。

　　她攥着周南的手，对着汪泉说：“小周是个好姑娘，我们知道的。没想到又跟我们航航在一块儿，是他的好福气。”

　　汪泉深以为然，看到周南在一旁不好意思，嘴上只说：“是的，周南和程总都不错，郎才女貌。”

　　这一说程母就又忍不住了，“我们航航要说条件，那我自卖自夸，确实不错，不过有一条，我们做父母的拖累了他。”

　　汪泉以为她又要伤春悲秋了，老太太自顾自说道：“我们没能帮他带孩子，没看到我们的大孙子。”说完作势又要哭。

　　……这下不止汪泉，周南也一起尴尬了。

　　“小周家里头，只有一个妈妈，单亲家庭的孩子，不是我说，你也知道的，多多少少有那么点……但是小周这孩子好，我们也不嫌弃，只要对航航好，只是我们两个眼看没用了，将来生了孩子谁来带啊。再者说了，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孩子，看不到孩子成家，我们也不能瞑目啊！你说是吧，小汪？”

　　……

　　小汪无语，小汪不懂。

　　汪泉有点生气了，老人盼儿子成家她能理解，但是她儿子这么多年不结婚又不是周南的错，这才在一起多久就要用自己的病情威胁他们结婚。

　　程航她不管，这不是道德绑架周南吗？

　　更何况话里话外，是嫌弃周南单亲家庭？周南还没嫌弃你儿子烂萝卜呢！

　　她差一点就要把回升的战斗力用在程母身上了，又想起人家重病在身，何况家务事她也不好掺和太过，只能压住脾气好声好气劝。

　　“阿姨，您着急看儿子结婚我理解，但是您和叔叔都生病，程总哪有心思结婚，你们还是先养好了，这些事以后再慢慢谈。再说了，现在年轻人您也知道，都有自己的想法，只要心里有主意，别说父母朋友了，就是对象来也劝不动的，您就别操这个心了。”

　　周南站在程母后面，朝汪泉比了个大拇指。

　　程母看汪泉一向温温柔柔听话懂事，听说跟周南关系很好，这才想找她当说客，谁知道这小姑娘也是个讲不通的，她一边叹气一边卖惨：“是的，哪个还肯听我们老人话呢，都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没用了。”

　　汪泉也不接她茬，只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别管他们了，最重要是顾好您和叔叔的身体。”

　　汪泉从医院出来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是人生无常，说不准什么时候境遇就变了，尤其是父母年纪大了，更要注意身体，多多陪伴，说起来自己也很久没有好好陪陪爸妈了，或许可以抽时间回去一趟。

　　另一方，人与人之间来往不易，她跟周南都是信奉真心最要紧的人，但是好像很多时候，真心并不对等，或者在别人眼里，真心最不要紧。

　　程航父母要儿子、孙子，徐鸣要刺激、地位，沈月渠要……

　　沈月渠要什么？

　　或许他只是偶然经过，逗趣一下罢了，连值得他要的东西都没有。

　　不论是徐鸣还是沈月渠，汪泉这段时间几乎都没有想起，人果然还是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又伤春悲秋。不过，徐鸣已经新欢在怀，想必沈月渠更是差不到哪儿去了。

　　汪泉回去的路上顺便剪了个头发，等到家已经是七点多，她晚饭也不想吃，瘫在沙发上检查后面的安排，对着日历上密密麻麻的行程忽然深感疲惫。

　　久违的休息让她无所适从，但再面对工作又有些了然无趣，彷佛一个长跑正爽的人，突然停下后并不觉得舒适，再提起脚步又觉得沉重。

　　何况终点在哪里，又有些什么，都如迷雾在前，一无所知。

　　或许一刻不停地忙碌也是一种病态，汪泉洗漱后躺在床上，久违地由着自己的情绪泛滥。

　　手机的一声震动将她惊醒，思绪回笼，她打开手机，看到沈心悦发来的信息，说自己月底就要放暑假回国，届时邀请她一起出来玩儿。

　　她立即回复可以，欢迎她早日回国。

　　沈心悦又问她有什么需要代购的，可以帮她买，汪泉照例婉拒，为了表示感谢，也问对方有什么想要吃的喝的玩的，她可以提前安排，一律奉陪。

　　沈心悦言辞间掩盖不住的雀跃和活力，带着汪泉心情也明朗不少。

　　她放下手机忍不住感慨：年轻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