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小甜饼》卷收行云

20、咸咸的围巾11

　　男人点点头，表示接受，又继续往外走，却被叫住。
　　“我答应的，已经给了，我也不是圣人，多的也不想送，之前给你林林总总买了不少，你一样都不要带走。”
　　“……好。”

　　男人离开了，在跨年的前夜。

　　没有人对此提出过任何疑问，好像那个男人只是叶小冉的黄粱一梦，没有人见过他，也没有人认识他，一切都只是叶小冉的臆想，叶小冉的一厢情愿。
　　可是叶小冉知道，他存在过，因为在回到家的时候，她看见了整整两大箱衣物行李，都是男人的。
　　原来短短一年，她给男人置办了这么多东西啊，她分明对自己也不是一个很大方的人。
　　他实践了自己的承诺，没有讲这些东西带走，穿着来时的那件单薄的白衬衣离开了。
　　可是他也违背了自己的诺言，那件没有织完的红色围巾，被男人带走了。
　　似乎是为了弥补，男人在箱子的角落放了一个信封，里面是厚厚一沓现金，还有一张字条。
　　“小冉对不起，我食言了，说好了什么都不带走，可是我还是带走了那条红色的围巾。
　　主要是回去那天下雨了，围巾沾了水，又不小心蹭到了泥，弄脏了，而且你还没有织完，洗也洗不了，想必你应该不想要了。
　　对不起，那些都是我找的借口，我不应当随意揣测你。
　　嗯，我在信封里放了些钱，就当是我向你买了可以么？
　　就当是，就当是，我换个东西和你两清。
　　你可能不知道，我回去的路有些远，想来想去，还是带件暖和的东西好一些。
　　小冉，不要生气，对不起。”
　　叶小冉知道了，那个信封里装着的，是自己这一年多给男人的钱，不多不少，十三万三。
　　那个男人，拿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十三万三，换了一条破烂不堪的围巾，真是个傻瓜。
　　小冉的脑海里浮现出第一件见面时，男人躺在自己的脚边，笑着说：“十三万三，我就是你的了。”
　　现在十三万三还在叶小冉的手里，人也不再是叶小冉的了。

　　叶小冉缓缓蹲下，靠在衣服堆里，甚至将头也埋了进去。
　　衣服是清新的皂荚香气，可是叶小冉莫名觉得很熏，熏得她眼睛都红了。

　　过了几个月，叶小冉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做菜、睡觉，和之前几乎没有任何分别，可是连燕子都发现不对劲了。
　　叶小冉不是个沉默的人，相反，她总是很心软，与不能经常相见的老友电话，即便不会过于热切，仍能温和聆听，时不时调侃上几句逗对方开心。
　　同学、朋友间聚会，哪怕不那么想去，半推半就着也参加了不少，朋友想让她过得热闹些，她心里也承着这份情。
　　可是现在，叶小冉几乎剥离了一切社交，除了工作，就是自己宅在家里。
　　燕子看不下去了，说什么都要拉着叶小冉出去散心，叶小冉推不过，只能点头。

　　那是一处很有名的景点，是若干年前地壳运动形成的一片地质景观，有瀑布、有火山、有峭壁、有大海。
　　得亏是淡季，加上过来一趟要几经周转交通，因此这会儿几乎不见什么人，燕子就是带着叶小冉在一片绿草悠悠的崖岸上散心。
　　“有时间的时候就要多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才会发现生活的美好。”
　　“我没有时间，是你非要我出来，请假的。”
　　“……”燕子不理她，目光被悬崖边绽放的花抓住，拉着叶小冉去看，到跟前了又拉住叶小冉，不让她走太近。
　　可不知为什么，叶小冉似乎忽然间被蔚蓝的海面吸引，盯着一浪浪白色的水花目不转睛地看。
　　“你看着什么呢？”见叶小冉没什么反应，又说，“没什么稀奇的吖，你不知道，倒是前段时间，这里发生过一件事。”
　　见叶小冉看向自己，燕子又继续说：“说那时候还没有入春呢，有一个男人就过来这里，划了一个小船就往大海深处去。
　　那个船哦，单薄得一个小浪就能彻底掀翻，周围的渔民看见了吓得不行，想叫那个男人回来，可是那个男人只是笑笑朝渔民挥挥手，又继续往远处划。
　　后来，渔民都不约而同地觉得，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大冬天的，穿着一件很单薄的衬衫，却围着一条厚实的红围巾，你说奇不奇怪，哈哈哈。”
　　燕子哪怕是神经再粗，也发现了自己在说完后，叶小冉眼里几乎无法掩藏的一抹痛色，可是紧接着，叶小冉也笑了起来，并且越笑越开怀，以至于后来肩膀都跟着颤抖了起来，笑出了眼泪。
　　那一瞬，燕子脑海里忽然闪现了一抹熟悉的颜色，她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小冉。”
　　“你说，这个时间上真的会有那样的疯子么？”
　　“那就是个传说，而且后来听说渔民还是联系了警察，找了海上搜救队，几天几夜，什么都没有搜到，而且也没有任何家属寻人。所以一定是就是个传说，这海边容易起雾，出现幻觉很正常的，就像，就像沙漠的海市蜃楼一样……”
　　燕子还在说，可是落入叶小冉的耳朵里却听不真切，好像被纱笼着，隔了一层。
　　最后还是燕子拖着叶小冉离开了那里，在那之后，燕子很是自责，时不时就要联系叶小冉，还几次提起，想借住在她家一段时间，被拒绝了。

　　叶小冉很好的生活着，甚至比之前默不作声的时候更好了，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
　　时间长了，朋友们总算渐渐放下了心，叶小冉也抽空又回到了一次那个地方。
　　坐在崖边，凝视着远处的大海，叶小冉心底一片宁静。
　　如果这是你想去的远方，希望你是高兴的、安宁的。
　　我有点后悔，那条围巾其实可以织完的，我总想着拖一拖，拖过了年，那句年底给完你包养费的话就可以不作数，至少有些能牵绊你的事。
　　你应该也有点后悔，我后来知道了，十三万三可以买一搜不大不小，正可以出海的渔船，你还是应该拿着钱去买的，毕竟走的远一些，也许里你想去的彼岸近一些。
　　我有点想你了，只是一点点。

　　后来，那个渔村有了另一个传说，晒网的妇人看见崖岸边坐着一个穿白色裙子的女人，对着大海高声地唱歌，而大海吹来阵阵回响，像是温柔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