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弃养恶犬！》毛绒煤球

6、第 6 章

　　人生总是充满意外。
　　……但也不能真的全是意外吧？

　　从上周开始，丁明宇原本四平八稳的人生，断崖式进入了一个非常冒昧的“意外常态化”阶段。

　　工作能力超强的直属上司走了。
　　性格温柔稳重的工作对接人走了。
　　有趣有梗还长得好看的饭搭子走了。

　　他终于明白了“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因为以上三位不可或缺的工作调味品不幸是同一个人。

　　好在总裁办公室里没有新员工，大家最低也有三年相关工作经验，奕则的突然调任并没有引发特别大的动荡。

　　只是所有人都不习惯。

　　丁明宇硕士毕业，校招进入集团，四年升到高级经理职级，调进总裁办公室成为“天子近臣”，已是一路顺风顺水，基本没走过弯路。奈何前面有个年龄比他小，来的还比他早的奕则，纵然曾经有过种种不服气，但在女员工居多的总裁办公室里，在奕则工作能力的支配下，两人最终也成了好朋友。

　　丁明宇会上着班突然发消息给奕则，吐槽今天新换的咖啡豆太难喝。奕则没一会儿就回复，表示新咖啡豆采购自总裁新女友投资的种植园，但你别担心因为他俩快分了，供应商很快就会更换。丁明宇大惊失色质疑这是我一个小小员工能听的秘辛吗下次这种事你别告诉我了我真的好害怕。

　　……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对于奕则的调离，最伤心的人是工作量激增被迫成为卷王的冯姐，第二伤心的就是丁明宇。

　　而这一纸调令，带来的影响还在持续发酵，制造出更多的意外。

　　比如原本很好说话的合作方突然不那么友善了。
　　比如原本丝滑的工作流程变得偶尔卡顿了。
　　比如原本每天花枝招展全妆上班的冯姐最近连高跟鞋都不穿了，平底方扣皮鞋往谁面前一站，谁就得战战兢兢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又出了什么错，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地球离了谁都能转，但变革带来的阵痛需要时间去克服。

　　今天又是为了处理突发事件主动加班的一天。
　　意外再次降临在丁明宇身边。

　　他看见一个太过眼熟，以至于甚至怀疑自己出现幻觉的身影，坐在员工餐厅角落那张圆桌旁，坐在他们以前最喜欢的用餐位置上。

　　丁明宇愣了足足十秒钟。直到一起加班的文秘小姑娘用手肘捅他的腰，指着那个角落，兴高采烈地问：“丁经理，你看那是不是奕总？奕总回来了？”

　　-
　　“奕！则！！！”

　　桌边聊天的两人被这个突然冲过来的西装男吓了一跳。

　　向函下意识起身挡在奕则身前。竞技选手的反应速度超乎常人，他的手差点就伸过去揪住对方衣领，直到看到他颈间挂着的黑绳工牌。

　　是内部员工。

　　向函反手制住那人手臂，诧异道：“干什么的？”

　　丁明宇这才看清奕则身旁这人的长相。

　　他恨不得每天都要翻开艺术中心的通讯列表看两眼，自然认出了这张脸。虽然和证件照上规规矩矩的黑色头发不同，但引人注目的混血长相和灯光下隐约透着蓝色的瞳孔，处处与照片上那个刚回国的向家二少爷毫无二致。

　　完蛋。
　　奇奇怪怪的意外再次增加。
　　他好像闯了大祸。

　　奕则的声音这才慢悠悠地传来。

　　“没事，之前的同事，跟我开玩笑呢。”这句是对向函说的。
　　“都几岁了，小丁同学，这么不稳重，搞得跟我对你始乱终弃了一样。”这句是对丁明宇说的。

　　向函放开丁明宇的手臂，奕则的脸从他身后探出来。
　　“都坐吧。”他也没忘招呼后面那个有点兴奋又很拘谨的女孩，“小苏也过来，我们今天刷小向总的卡。”

　　-
　　小向总根本没卡可刷。

　　他刚入职，工牌里餐补余额为零。奕则主动贡献出了自己的工牌：“随便刷。”

　　反正都要离职了，剩下的余额也带不走。

　　员工餐厅是自助形式，奕则刷了四次卡，回头看到丁明宇取的餐盘摆了半个桌子。

　　“你这么饿？”奕则惊讶道，“你的健身梦呢？几天不见你腰好像圆了一圈，吃胖速度惊人。”

　　“滚！”丁明宇振振有词，“我这是过劳肥，你说怪谁。”

　　四人坐到桌旁，奕则负责介绍。

　　“认识一下，艺术中心总经理，向函，我领导。”

　　他又指指对面两人，对向函道：“丁明宇，干法务的。苏辰，综管部的秘书。”

　　向函点头：“你们好。”

　　他这会觉得脑门有点出汗。
　　染成银灰色的头发还是太显眼了，他漂得又格外浅，不是那种哑光灰，而是银光闪闪的灰，发丝在光源映照下白得反光，即使坐在角落里，也时不时会有目光投过来，落在向函的头发上。

　　他并非不习惯被人注视，竞技选手天生就是聚光体。

　　就是太怪了。
　　在所有人都打扮得严肃正经，套装套裙皮鞋工牌全套一丝不苟的情况下，他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灯泡。

　　群体的同化能力果然很强。他暗自想着，为自己的审美标准含恨在心。

　　奕则的新领导在场，丁明宇自然不敢当面质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他只好虚伪道：“最近工作还好吧？你走之后我们可是忙翻天了，冯姐天天骂人，小苏都憔悴了。”

　　苏辰小声道：“冯姐高标准严要求，是我们做的不够好。”

　　奕则无语，叉子尖点点盘子，警告道：“你们俩少在这卖惨，这才是我走的第一个工作日。”

　　“第一个工作日我们就留在公司吃晚饭了。”丁明宇绝望，“后面的日子可想而知。”

　　苏辰在一边煽风点火：“冯姐还没吃饭呢，我下来的时候她还在处理审批，忙得连孩子都没时间管。”

　　锐颋员工一向有下班卡点走人的传统美德，员工餐厅开放三餐，但大部分人只来吃午餐。除轮班岗位外，工作日能留下来吃晚餐的，要么是寡王，要么是卷王。

　　再要么就是被迫卷起来的倒霉蛋。

　　奕则问：“向总……总裁没提加人的事？今年总裁办公室不进新人？”

　　他看了一眼向函，向函正在专心吃饭，对他们当前的话题没有表现出兴趣。

　　“向总出国了。”苏辰回答，“昨晚就走了，下周才回来。走之前只说让冯姐多盯一下，没提新人的事。”

　　奕则心里迅速转过八百个年头，斟酌片刻，面上仍不露声色，道：“大家都辛苦了。我这边也刚起步，一起努力吧。”

　　他戳戳向函手臂，示意他举杯。

　　四人碰了个杯。

　　奕则道：“有没有想来艺术中心的，我们办公环境很好哦，超大室外景观区，核心地段城市绿地，最重要的是只有三层——再也不用挤电梯到二十九楼了。”

　　苏辰笑道：“奕总快别说了我怕我真的心动。”

　　她是开玩笑，丁明宇却认真问道：“缺法务吗？求带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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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奕则中途离席，到二十九层和冯姐见了一面。

　　向函没有和他一同上去，在接待处等他下来。

　　夜渐渐深了，或寡或卷的加班员工们也陆续离开，整座大楼安静下来，电梯机械的播报声显得格外清晰。

　　向函坐在接待室的沙发上，仰头看天花板上的装饰。

　　他个子高挑，衬得那单人沙发也成了小小一个。奕则抬手在门上轻敲两下，声音不大，向函立刻敏锐地看过来。

　　“走吧。”

　　他带下来一个纸袋，向函毫不过问，只是下意识地想接过来，替他拿着。

　　“不用。”

　　两人又坐回那台跑车里。向函查询路况，确认晚高峰已彻底结束，附近的交通主干道恢复成通畅的绿色标志。

　　向函道：“我送你回家。”

　　奕则挑眉。

　　“结束了？我以为，你还准备了其他项目。”

　　他心情突然很好的样子，轻笑起来，车内昏暗，车库微弱的灯光隐隐照亮他的下半张脸。

　　暧昧的光影氛围让向函喉头有些发紧。

　　向函低声道：“没有，今天，就是想跟你一起吃饭。”

　　他工作的第一天，他进入公司的第一天，人生新的里程碑，想要和他一起，有个纪念。

　　好呆。

　　奕则转头看看他绷紧的下颌线，心情有点太好了，便随意道：“那就随便跑两圈吧，很久没有出去看夜景了。”

　　首都的城市夜景，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看。

　　跑车如箭矢般轻巧跃出。

　　奕则不知道，是否所有赛车手场外驾驶风格都与赛时大相径庭。向函车开得很稳，比一般的二十岁出头的男孩都更稳，没有那种一时兴起突然加速超车的兴头，也没有非要展示一下座驾超前性能的炫技做法。

　　他只是安静且平稳地驾驶着车辆。CBD的高楼大厦浮光掠影般从车窗外倒退离去。

　　奕则静静看着街景由熟悉转为陌生，从繁华的商业中心，过渡到万家灯火的居民区。晚间道路通畅，今晚似乎连绿波带都格外眷顾他们，许久之后，跑车才在第一个红灯前停下。

　　“你住在哪？”向函又问，“我送你回家。”

　　“好。”奕则说，“原路返回吧。”

　　向函一时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重复道：“原路返回？”

　　“总部大楼地下直通6号线中山路站，B口进E口出，直通锐颋酒店公寓三期项目，我就住那。”

　　奕则托着下巴，歪头看向函。

　　“小向总下一步的计划想必是，去我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