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羽入江流》扬戈

12、第 12 章

　　临下班时，林翊给严入海发了消息，确认对方也没吃晚饭，约定在一家离林翊家不远的烤肉店见面。

　　“你发消息再晚一分钟，我就在烟台山那儿找个网红店坐下了。”严入海支着脑袋打量烤肉店装潢，把点菜的任务全权交给林翊。

　　林翊先选上自己常吃的几道，又根据两个人的饭量添上一些菜品，闻言抬眼一瞥：“你好像挺喜欢去这一类游客特供景点。”

　　“嗯……既然那么多人提过这些景点，总有它们的可取之处吧？”严入海收回视线盯着林翊，魂却不知道游去哪了。

　　“非得亲眼看看，是吧？”林翊点完菜就放下手机靠上椅背，习惯性地抬手活动肩颈，骨骼发出一阵响动。

　　“还是经常这样吗？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肩颈不舒服的？”严入海回神，皱起眉。

　　“高三开始的，老毛病了，习惯就好。”林翊摆摆手，浑不在意。

　　严入海吃惊地坐直了：“高三到现在？这么久了？我还以为你只是职业病……多少年了？”

　　“高三的时候我十七，十年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你二十七？居然比我大两岁。”

　　林翊又瞥一眼严入海丰富的表情，笑了笑：“怎么，你还怕喊声哥喊亏了？”

　　“没有，就是觉得你的气质……”严入海顿了一会儿，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硬生生补了两句，“你很有活力，快人快语。虽然工作非常忙碌，但在你身上看不到很多社畜的那种……”

　　“你是不是想说我生命力顽强，还有点幼稚，不像社会人士，像刚出校门满怀理想、清澈愚蠢且很难杀的大学生。”

　　牛肋条在油纸上滋滋冒油，林翊说着自嘲的话，手里烤肉的动作一点不慢，似乎心情还挺好。

　　“我出了校门就进研究所，研究所严格来说也是国科大关联机构，可以说一直在充满学生的地方，这么评价我没问题。”林翊把熟得快的五花肉夹进严入海的盘子里，打断他的发言，“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我能熬到博士毕业当然生命力顽强。”

　　“我没想……”严入海挠了挠头，书到用时方恨少，他实在说不过林翊。

　　“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突然喊你来吃烤肉吗？”

　　林翊伸手到严入海眼前，直到手指和眼球的距离近到严入海下意识眨眼并往后靠了一些，林翊笑着收回手打了个响指。

　　严入海想不出来林翊为什么转移到这个话题，也想不通他为什么做这些动作，只好放弃思考，老实摇头。

　　“今天下班前，我在楼道里闻到一阵烤肉的香味。别的课题组有时会使用能加热到一千度的炉子，有人不小心和炉子亲密接触了一下。”

　　牛肋条烤得差不多了，林翊将肉条剪成肉块，再烤几秒后装盘。

　　“……人肉烤熟，那真的是香味吗？你的食欲来得好奇怪。”严入海失语片刻，忍不住吐槽。

　　林翊夹起一块牛肉，没有送到嘴里，也不放在碗里，就这么举着筷子比划一番：“我本来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感受到了。”严入海叹气。

　　瞧着严入海的表情，林翊笑得更开心了，他把肉丢进嘴里，一边吃一边继续说：“我工作后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就是来这家店吃了一顿庆祝。”

　　严入海吃肉的速度没有林翊烤肉快，他一停下来想说话，林翊就往他的碗碟里添肉，他只好老实做听众。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是科研事业里的一颗螺丝钉，不是什么伟大的科学家。你是一个演员，即使没有个人社媒，在社交平台上也有自发组织交流的数以万计的粉丝，但我从没把你当作明星，我只当你是我的朋友。”

　　林翊顿了顿，语调认真起来，却让严入海不敢抬头。

　　“我最近感觉，你对我的态度很奇怪。有时你会对我得寸进尺，有时你又过度地美化我。明明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是玻璃心，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小心？”

　　林翊神情格外冷静，眼镜后的那双眼仿佛能看穿一切。

　　严入海抬起头，视线相接一瞬又快速移开，心跳无法控制地停了一拍。

　　“真诚点。”

　　严入海下意识点头，随后捏紧筷子夹了一些肉塞进嘴里。他不知道林翊拐这么大弯究竟是要他坦白什么事，只能先找点事做，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紧张。

　　“这就对了。”林翊赞许地笑了，近乎凝固的气氛倏然消散，烤肉的炭火重新带来温度，“我们是朋友，别跟我客气。”

　　严入海差点被肉呛到，艰难地缓了一会儿：“我……你刚才说的这些，是为了让我别客气？”

　　“对啊，你吃的好少。”一眼没看住，林翊又往烤盘上铺了一盘肉。

　　严入海看看林翊空空如也的碗，又看看自己碗里堆积如山的肉：“不是你给我多了吗？”

　　“平均分配，绝无差错。”

　　严入海盯着碗思考片刻，顿悟了：“我吃不下，你帮我吃。”

　　林翊碗里多了严入海倒进来的半碗肉，哭笑不得：“年轻人，之前没看出来啊，饭量这么小？”

　　“下午闲逛的时候买了点小吃，而且肉占肚子。”严入海终于找到正确的对话方式，整个人放松了，“是你让我别客气的。”

　　“行，还有什么不客气的？”林翊估摸着点的菜能吃完，毫不介意这是从严入海碗里来的，照常吃。

　　严入海定了定神，语速飞快：“我能继续住你家吗？”

　　面对严入海期待的眼神，林翊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你不喜欢住酒店吗？”

　　“一个人待着很无聊啊。反正我没有午休的习惯，白天不用管我，晚上你下班后我们一起吃个晚饭或者夜宵，再一起回去，我没钥匙也不影响的。”

　　严入海答得避重就轻，没说为什么不想住酒店，也没说为什么想住林翊家，只说不会麻烦林翊。

　　但他都这样说了，林翊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原定的找酒店时间省下来，两人吃完饭顺道一起去逛超市。既然严入海要在林翊家住一段时间，就得买点东西。

　　“感觉我给自己找了个合租室友。”林翊吐槽。

　　“一般人合租不是合同一张床的租。”严入海转了一圈，没找到自己要的东西，“这附近有药店吗？”

　　“小区外面有。对了，你不介意两个人睡一张床吗？”

　　“你做主人的都不介意，客人有什么好介意的。”

　　“我睡相跟死了一样，你也挺安分的，每天早上我看咱俩都是各睡半边互不影响，跟一个人睡也没区别。”林翊视线乱飘，锁定在远处的货架上，“你带泳裤了吗？”

　　严入海顺着林翊的视线望过去，他还真在看泳裤，一时摸不着头脑：“没带，我没有冬天游泳的爱好。”

　　林翊一拍购物车，按着严入海的肩膀就往那边走过去：“榕城的温泉挺有名的，周末带你去泡温泉。”

　　严入海一愣，低头思考片刻，默认了林翊的提议。

　　“你去药店是想买什么？”

　　“药油啊。我每天给你按一顿，两三周时间多少能缓解你这肩膀。”

　　林翊顿住，惊讶了一秒，认真地盯着严入海：“所以你才想住在我家吗？”

　　严入海不敢和这样炽热的目光对视，视线只能往下落，硬着头皮默认了林翊的想法。

　　“谢谢你！”林翊高兴地握住严入海的手。

　　严入海终于忍不住扭过头，叹了口气：“至少别拿着泳裤说这些……”

　　“那你看看喜欢哪条？”林翊把手里这条泳裤晃到严入海眼前。

　　严入海无处可逃，只能假装看不见徘徊在附近和他一样局促的导购员：“我都行，你挑你喜欢的吧。”

　　朋友开口让他挑，他就挑了。以林翊的思维，完全不觉得凭自己喜欢帮朋友挑衣服有什么不对。

　　回家后，为了家里唯一的床不被药油腌入味，林翊把暖风机搬到沙发旁，脱了上衣侧坐在沙发上：“严师傅，请吧。”

　　严入海点头，直接上手毫不留情。

　　“我*，嘶……小严你这手劲也不小啊！”林翊没有做足心理准备，一时不察爆了句粗口，心里嘀咕这人上回凭什么说他手劲大的，“杀猪啊！轻点儿兄弟。”

　　“……你是和猪过不去了吗？”严入海又想起林翊那句猪拱白菜，这回是刻意地手下更用力了。

　　林翊嘶了一声，好歹忍住保持用词文明：“我怀疑你对我有怨气，这就是证据。”

　　“我这是为你好。翊哥，你这肩膀僵了十年了，到底多硬自己心里有点数吧。”

　　林翊看不见严入海的表情，只能听着他的语气似乎很认真，不禁嘀咕：“有多硬？”

　　“要是在旧社会惹了仇人，杀手来砍你，刀都能被你的肩膀磨钝了。”

　　林翊忍不住笑，一笑就被严入海再捏一手，只能深呼吸：“行，意思是挡不住子弹，那还是不够硬，该继续修炼。”

　　严入海趁林翊看不到，翻了个白眼：“得了你，别练了，钢铁不是这么炼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