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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定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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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迟明雅再想约她比登天还难,顾风生态度坚决,避她如蛇蝎。
却也不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这一日,苏衡陪迟震去拜访一位老友,家里只剩了顾风生。
院子里的青皮石榴熟了,沉甸甸压弯了枝头。
周逸垂涎已久,叫了顾风生一起去摘。
听苏衡说过,这树是他母亲栽的,二十多年过去,树依然长得很好,枝繁叶茂,结的石榴又大又圆。
周逸挑了个开口的掰开,分给顾风生一半,与青黄色的外皮不同,里面的石榴籽如玛瑙般鲜红剔透,入口极甜。
周逸开心坏了,猴子似的爬上爬下,逗得顾风生直笑。
一个篮子很快就装满了,顾风生又回屋拿了一个,仰头说:“家里人多,咱们多摘一些,等赵小姐来了,也请她尝一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下一秒就见周逸脚底一滑,从树上掉了下去,落地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那树其实不高,就是枝杈纷繁,周逸一身短袖短裤,被划了上百条血痕。
顾风生被吓坏了,也不敢轻易动他,立即打了电话叫人。
驻扎在别墅的医生护士很快赶到,其中一个摸了摸他几处重要关节:“没有骨折,但是不确定没有骨裂。”
另一个说:“还是要去医院拍个片子。”
周逸被抬上一辆保姆车,顾风生连忙跟上,她刚坐稳,就见迟明雅进了车厢。
她与周逸相识多年,早已把他当成半个弟弟,见他这样是真心实意的心疼:“好好地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周逸此时倒是不叫了,只疼的龇牙咧嘴:“姐,我没事,就是从树上掉下来了,皮外伤。”
“回头我叫人把那树砍了。”
她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顾风生会当真:“不能砍。”
迟明雅依旧维持着低头看向周逸的姿势,长长的卷发遮住了整张脸:“怎么不能砍?
顾风生看不到她的神情,周逸却看到了,他一个激灵,身上的伤口更疼了,这位姐姐虽然八面玲珑,却也不是好相与的,得罪了她可没好果子吃。
周逸抢着开口:“对!不能砍!那树上结的石榴又大又甜,砍了就吃不到了。”
院子里只有那一颗石榴树,还是她亲眼看到父亲同那个女人一起栽的。后来那个女人消失了,父亲时不时就去松土、施肥,直到身体大不如前。
周逸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迟明雅的表情更加恐怖,他小声叫人:“姐?”
迟明雅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恢复正常:“好,你说不砍就不砍。”
周逸抖了抖,仿佛感觉到了杀气。
到了医院,他如何也不敢让这两尊大佛再陪自己,一个劲儿的劝他们:“姐,你们回去休息吧,医生也说我没事了,处理完伤口马上就能回家,你们在这,我……我死不瞑目。”
迟明雅作势要打他:“你这孩子,怎么净说胡话。”
周逸吓得一躲,又“哎呦哎呦”叫了起来。
见他是真心不想有人陪着,迟明雅拿好手包:“那我和风生就先回去了。”
周逸高兴的直点头:“路上小心!”
被他这么一折腾,顾风生完全忘记防备迟明雅,等上了车,就听她对司机说:“去公司。”
迟明雅拿出化妆镜细细补妆,收拾完后,不忘从镜子里欣赏一下顾风生惨淡的脸。
她看上去不安极了,一直皱着眉头,小小的手攥着裙子,好好一条marie elie的当季新款,被她捏的都是褶儿。
顾风生打定主意,等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下车,迟明雅总不能把她绑到那人跟前去。
车很快停了。
迟明雅利落的开门,走到她那一侧敲了敲窗户。
司机将车窗摇下,避无可避。
迟明雅笑眯眯的看着她,像是诱拐儿童的怪阿姨:“风生,要跟我上去吗?”
她故作镇定的摇头:“不了,我在这里等你。”
“这样啊……”她拖长了尾音,故意叫她七上八下,又答应的干脆利落:“成,我去拿个文件,你稍微等我一下,很快就回来。”
顾风生看着她迈着长腿上了台阶,人还有些呆:咦?这么轻易就解除危机了?难道上次只是意外?
迟明雅回来时手里确实拿了一份文件,并且毫无波澜的送她回了家。
十分钟前,她问弟弟:“顾风生就在楼下,想见她吗?”
他的眼睛像是黑夜里划过一道流星,很快又熄灭了:“想见,可是要忍耐。”
他们姐弟曾经一起出海钓鱼,大鱼刚上钩时会剧烈挣扎,若是硬碰硬的拉扯,极有可能被它挣脱。有经验的捕手会顺着力道任它游上一会儿,偶尔收一收线,等到大鱼筋疲力尽,就是收网之时。
在那之前,还是要解一解弟弟的相思之苦。
这日晚餐后,苏衡原本是要同顾风生一起散步的,迟明雅已经叫人在客厅摆好桌椅,晃了晃手里的白玉麻将:“阿衡,有时间吗?不如陪爸打几局,他病了也没什么消遣,每日都说无聊。”
苏衡果断拒绝:“我不会。”
迟震身为资深的麻将爱好者,自是不愿放弃跟孩子共享天伦的机会:“爸教你!”
他的神情太过渴望,加之病后苍老孱弱许多,苏衡终是不忍。
四人落座,东西南北分别坐了迟震、苏衡、迟明雅、迟明铮。
修罗场不过如此。顾风生原本想悄无声息的溜回自己房间,很快就被迟震叫住:“风生,你也来学一学。”
迈着沉重的步伐,她坐到了苏衡身边。
迟震耐心讲了一遍玩法,又带他打了两局,顾风生尚看的云里雾里,苏衡已经两战全胜。
迟震喜上眉梢:“阿衡有天赋。”
苏衡谦虚:“是爸教的好。”
迟明雅捏着手心里的牌:“阿衡也上手了,不如正式开局?这次玩多大?”
迟震摇手:“哎,这怎么成,阿衡刚学会,你可不要欺负他。”
苏衡无所谓的笑笑:“没关系的,爸,明雅姐的提议比较有趣,况且,我不一定会输。”
迟明雅笑的娇俏:“阿衡是个有志气的。”
然而几圈下来,她却再也笑不出,苏衡大杀四方,完全不像新手该有的样子。
输给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迟明雅怒火中烧,出手越来越急,进而慌不择路,几次将一手好牌打烂,气的她几近翻脸。
苏衡在牌桌上是可怕的,身为下家的迟明雅感受的尤为彻底,他仿佛记清了自己所有底牌,从来不会喂出她想要的花色,生生将她耗死的同时,自己还能胡牌,简直可恶。
关键时刻弟弟也不争气,整场打下来心不在焉,虽然没看顾风生几眼,怕是整颗心就不在牌桌上。
在又一圈结束后,苏衡将赢来的钱递给顾风生,她手里捧着个小盒子,已经快要装不下。
迟明雅伸手洗牌:“再来!”
苏衡扬眉:“时间不早了。”
她气鼓鼓的:“这才九点。”任谁都看出她不高兴了。
想她三十几岁的年纪,平日里春风得意,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牌桌上输的这样惨。
迟震语重心长:“明雅,游戏而已,切不可意气用事,耐心等待,总会翻盘的。”
她青筋颤抖的露出一个笑:“爸说的是。”
迟震大手一挥:“继续。”
然而这天打了三个小时,迟明雅也没等到自己翻盘的机会,上楼时几乎要将细长的鞋跟跺进台阶里。
原本以为她吃了教训,不会再叫自己一起打牌了。
可是第二天晚饭后,迟明雅还是笑容可掬的邀请他:“阿衡,来打牌啊。”
他本就对棋牌类游戏不感兴趣,这一打几个小时,着实浪费他跟顾风生独处的时间,是以干脆的拒绝:“不了,你们玩吧,让周逸替我。”
周逸点头:“好呀好呀。”
迟明雅瞪他一眼。
周逸举起自己缠满纱布的双臂:“不好意思,我重伤未愈。”
“那就随便找个人。”
他跟顾风生还没走出客厅,又被迟震叫住,“阿衡,来打几圈。”
迟震本就觉得亏欠这个儿子,见他回来后同哥哥姐姐也不十分亲近,正想借着这个机会拉近关系,于是苦苦哀求:“来~陪~我~玩~嘛~”
这话如果是从顾风生口中说出,他的骨头怕是都要酥掉了。
可偏偏是出自父亲之口。
苏衡沉默许久,终是走向牌桌。
被
人勉强做不喜欢的事,他自是不高兴的,于是下手狠厉,毫不留情,一晚下来少说赢个几万块,多的时候甚至能顶顾风生一年的收入。
即便如此,为了能让弟弟多些见到她的机会,迟明雅还是拉着苏衡天天打,夜夜打,有时迟震精神不好,就拉着卓耀或者赵小姐一起,可不管人员怎么变动,结局却是不变的。
输赢这种事,习惯后就有些麻木,像是班里总是考倒数第一的学生,已经没有多少上进心。虽然心里不服气,迟明雅已然可以在牌桌上谈笑风生。
迟震很是欣慰,对她大加赞赏:“从前总觉得你的性子急,又浮躁,没想到现在这样沉得住气,越挫越勇,百折不挠,好,很好!”
迟明雅的指甲都差点折断:“呵呵,呵呵呵呵……”
她在这里受挫,总要在其他地方讨回来,于是约顾风生约的更加起劲儿。刚开始约十次,顾风生能去上一回,多少还是防备她的,几次之后,见迟明雅真的只是约她逛街喝茶,也就容易的多。
而在这段时间里,最让迟震震惊的是,自家大儿子每天准时下班,吃完饭就陪自己打麻将。身为集团最最出名的工作狂,曾经一年加班超过三百天的传奇人物,这也太不正常了些。
迟震打出一张牌,忧心忡忡的问:“阿铮,公司最近……是不是经营状况不太好?”
迟明铮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这样问,只如实回答:“季报显示,收入同比增长十三个点,净利润增长十五个点。”
“那行情不错啊。”他顿了顿,“见你天天这么早回,我还以为公司出事了。”
牌桌上突然就安静下来。
顾风生处在极度尴尬中,就听迟震猛一击掌:“我知道了!”
她几乎要被吓出心脏病。
与她的心境截然相反,迟明铮压抑太久,甚至渴望父亲发现蛛丝马迹,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她离开这里,自己得不到,苏衡也得不到。
迟震见他眼睛里闪过幽亮的光,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高兴地红光满面:“你是因为赵小姐经常来吃晚饭,所以才回家这么勤!”
他神色未变,只是眼神黯淡下去,不置可否。
迟震拍拍他的肩膀:“爸爸安心了,有盼头了。”
他又看向坐在身侧的小儿子:“阿衡,不如你跟风生,先订婚?”
迟明铮手里的牌倒了一片,也顾不上捡,就怔在那里。
迟明雅抢着开口:“阿衡和风生年纪还小,不着急的。”
迟震瞪她:“难道要跟你一样,拖到三十几岁再结婚?你早几年定下来,我都可以抱外孙了。”
苏衡笑笑:“我还蛮着急的,就是不知道风生急不急?”
他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递到她面前:“风生,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戒指还是之前他求婚时用的那只,顾风生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也不知他是怎么找到的。
想来这已经是苏衡第三次求婚了。
第一次是在替她挨了一刀之后,差点阴阳两隔。
第二次是在下着暴雨的深夜,她从噩梦中惊醒,迫切的想被救赎。
这第三次,在他的家人面前,前尘往事,新人旧人,刀光剑影。
他说的有些漫不经心,随意的像是在问她晚餐要吃什么。
毕竟是第三次了嘛,她这样想着,却湿了眼眶,心如擂鼓,全身的血液奔腾着,汹涌着,雀跃着。
顾不得那人在场,她将手伸了出去:“我愿意。”
戒指重新套在了无名指上,闪闪发光。
苏衡摸摸她的头:“乖。”
迟震立即拿了本日历过来,一阵猛翻:“这个月十八,是个好日子,就选在那天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