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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新年 ...

  •   哭了一个小时,孟宁哭累了,就那么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时针已指向下午两点,肚子饿得咕咕叫。
      孟宁想去厨房弄点儿吃的,可想起以前都是秦立负责做饭,她洗碗,以后再也没有人给她做吃的了,她悲从中来,又哭了一会儿,枕头都被她哭湿了。

      好在这次没哭多久,十分钟都不到,因为实在是没眼泪了,只好勉强振作起来,抽出素描本画画。

      心情不佳,她画的都是暗黑风,不是手持三戟叉的魔女,就是披着黑斗篷的骷髅脸死神,最后伤心转悲愤,又画了张女装的秦立,还是穿漏肩紧身毛衣和百褶裙的那种,前凸后翘,眼神迷离,董回归看了都要流鼻血。

      孟宁欣赏着自己的画作,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想着要不要再添两笔,房间门被敲响了,把她吓得一激灵。
      她一回头,就看见她哥在门口站着。

      下午五点多,天要暗了,房间里没开灯,他就那么站着,脸埋没在阴影里,好像从没离开过一样。

      那一刻,孟宁说不出自己是怎么想的,她竟然哇地一声,孩子似的嚎啕大哭,从椅子上跳下来,乳燕投林似的,一头扑进了她哥的怀里。

      “你没走啊?”

      口吻是质问的,语气是凶巴巴的,仿佛他没走比他走了还要令她生气。

      “我走去哪儿?”
      “澳洲!我以为你去了澳洲!”
      “没有。”

      孟宁哭的更伤心了,上气不接下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早上醒来,我……我找不到你。”

      秦立怕她闷着,想把她的脑袋挖出来,孟宁就是不乐意,死死地抱住他的腰,脑袋埋在他的胸口。
      他只能无奈地任她抱着,拍拍她的后脑勺。

      “我去找我妈了。”
      “你还是要走?”

      孟宁从他怀里抬起头,十分后怕,手还是没松开他的腰,眼睛肿的像核桃,一看就是哭了一天的战果。
      秦立擦掉她的眼泪。

      “不走。”
      “那你去找……”
      “我是去送她。”

      他叹一口气。

      他去送辛小英,既是告别,也是和解,他亲自将她送上了飞机,临走前,母子俩拥抱了很久。

      知道他不会走了,孟宁心中那个小恶魔举着叉子,欢呼一声,理智的小人蹦了出来,义正严辞地斥责她自私,搞道德捆绑。
      孟宁笑也不合适,继续哭又哭不出来,只好假惺惺地说:“哎呀,你怎么没走啊?”

      怎么没走啊?
      秦立也想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碰了碰孟宁的头发,她的刘海长了,遮住了眼睛,被她绑成冲天辫,以前春晚说相声的演员,就喜欢弄成这样,傻里傻气的。
      小辫子分了叉,像棵小嫩芽儿似的,分成两瓣,他信手拉住其中一瓣儿,捻了捻。

      发丝细软,有点偏黄,孟宁的头发从小就这样,也许是以前营养不良,养不黑了,每次站到阳光下,就会变成金色。
      那天晚上她遛进他的房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其中就提到了她的头发。

      第一次见面时,她梳着奇怪的发式,原来那是离开广东前,那个秀姨给她编的。
      那些麻花辫编起来极为费时,首先要一小股地编起来,最后汇成一大股。
      她顶着那满脑袋的麻花辫,过了七八天,等到实在是乱的看不过去了,才依依不舍地拆掉了。

      刚拆完的头发卷卷的,孟宁还哭了一次,那些麻花辫在她心中,就代表了回不去的广东,代表了她要跟记忆里的妈妈告别,跟给她编辫子的秀姨告别,还有那家开在红灯区的发廊告别。

      所以为什么不走呢?
      大概是为了这个连头发都要哭一场的小姑娘吧。

      那天晚上,她睡在自己身边,半夜,突然喊了声“哥”。
      他以为是她醒了,转头一看,原来不是,她眼睛紧紧闭着,是在做梦,也许还是个噩梦,因为她看上去很不安,眉头都皱起来了。

      走去哪儿?他又能走到哪儿去呢?
      秦立觉得自己就是走到天涯海角,那一声睡梦里的“哥”,也能把他给拽回来。

      但他什么也没说,而是把孟宁从怀里拉开,嫌弃地看着自己的衣服。

      “脏死了。”
      “我给你洗!”

      孟宁狗腿地举手,她的肚子也很配合地叫了一声。

      “去餐厅,给你带了吃的。”
      “谢谢哥!”

      孟宁情绪饱满,往房间外走,走到一半,突然记起来:“我书桌上有封信,是萧稚子给你的。”
      “哦。”
      孟宁叮嘱:“你要看。”
      “为什么?”
      “我答应她了,你一定得看。”
      “行吧。”

      秦立迈开长腿,走到她的书桌边,看见上面堆满东西,就随手清理了一下。
      这一清理,就被他看到一张不得了的东西。

      与此同时,走到客厅的孟宁后背汗毛直立,她出于第六感地一回头,就看见她哥手里拿着张纸,脸色黑如锅底。
      坏了!是那张画!

      房间面积不大,以他的步幅,几步路就能走过来。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孟宁罕见地灵机一动,先秦立一步,将房间门啪地一下,给锁上了。

      “开门。”
      秦立在门那头沉声说。

      “哥,你听我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秦立的脸更黑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孟宁,我再说一次,开门。”

      外面的人拖长腔调,可怜兮兮:“哥,我错了,你就先在里面冷静一下吧。”

      秦立:“……”

      这么清新脱俗的道歉方式,他还是头一次见!

      这一年的春节,还是团圆美满地过了,秦琼知道自己儿子没走,酒量都涨了二两,要跟秦立拼酒,老流氓根本没有未成年不能饮酒的观念,要不是秦立拦着,他能把孟宁的杯子也给满上,最后两杯白酒,一杯果粒橙碰在一起,叮的一声响。

      “孩子们,说个新年愿望!”
      秦立抿一口酒,直截了当:“发财。”
      “俗。”

      秦琼作出评价,一双眼睛凝向孟宁。

      她一抹嘴:“发财。”

      “得!”秦琼朝天翻个白眼,“两兄妹都是钱串子,连个身体健康都不说,同志们,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孟宁眨巴着眼睛。
      “那阿叔,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
      秦琼笑眯眯地,振聋发聩的三个大字——“发大财!”
      “……”

      吃完年夜饭,秦琼就去葛春艳家搓麻将了,守夜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邻居们又凑了几桌麻将。
      快到零点时,秦立带着孟宁、董回归上天台放烟花。

      董回归看着那大家伙,问:“哥,这有多少响啊?”
      “五十响。”
      “真的是这么多吗?”孟宁好奇地问,“会不会只有四十九响?或者有五十一响?”
      董回归笑嘻嘻地说:“你可以数一数。”

      等秦立点燃引线,走回他们身边,孟宁真的望着天空,数了起来。
      一、二、三……

      焰火放完,她喜滋滋地仰着头,像发现了个大新闻,告诉秦立:“真的是五十响!不多也不少!”
      别人家的烟花还没放完,全部倒映在她眼瞳里,流光溢彩。

      秦立替她扣上羽绒服帽子。
      “嗯,新年快乐。”

      传闻是世界末日的2012年,在热闹的爆竹声中,就这么平安顺遂地过去了,新的一年悄然到来。
      正月初一,是秦立十六岁的生日,清晨醒来,他看见枕边放了一个素描本。
      翻开一看,里面画的全是他。

      有他站在九中围墙外,肩头挂个书包的样子,他骑着自行车,单脚撑在地上,等人行道的红灯变绿的样子,还有他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店里,靠进椅子,手臂舒展地搭着椅背,姿态闲适的样子。
      最后一张,是他睡觉的模样,胳膊压在眼睛上,鼻梁、下巴和脖子连成一道利落的线条。

      秦立再往后翻,里面夹着的一张字条就掉了下来,上面一行娟秀的字体:哥,生日快乐,你能回来,我很开心。
      字条右下角,画了一颗小小的柠檬。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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