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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新年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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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直直贯入,冻得人肺腑失血四肢发软。
楚昌鹤心乱如麻,失声道:“栩篱?”
正准备掀开帘子问马车里的二人时,马车上跳下一个人影,楚昌鹤看清了是谁才松了口气,随即语气急切,愠怒斥责道:“你到马车上去干什么?我以为你不小心摔下了马车,甚至还以为你被魔界的人劫走了。你知不知道我刚刚一出来没看见你人影我……”我有多担心你。
楚昌鹤哽住不再往下说了。
马车里的程衢和阿莛都听见外边的动静了,阿莛正准备出来探个究竟时,被程衢拦住了,笑道:“小笨蛋你别出去,让他俩自己解决去。你过来,我们再研究研究你这把剑。”
阿莛虽然很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一提起他新得的法器,便也都抛诸脑后了。
沈栩篱第一次见他可以用六神无主形容,便也知道,他是真的很着急了,乖乖道:“我错了师兄。我刚刚在马车顶上是因为,上面可以看日落,我就上去了。”
楚昌鹤偏过头不再看他,闭眼凝思片刻,语气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下不为例。”
沈栩篱这才放心了些,弯唇道:“好。师兄要不要也上去看看?”
楚昌鹤摇头回道:“那非得把马车压塌不可。”他只身而坐,望着前方,“你看,这里也是一样的。”
说着,指向前方的一抹橘红。
只探出半边脸的太阳靠着山头缓缓下沉。余晖和着云霞撞入楚昌鹤的眼眸,映出一片灿金。
沈栩篱也坐下朝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温润儒雅的气质似是多了一分温情。
沈栩篱勾唇道:“刚那会儿坐这里都还看不见,这会儿倒是看得一清二楚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楚昌鹤缓声道:“世间万物自有规律,一切都是有定数的。你看你,刚才想方设法地想要看它,此刻它就直白地摆在你面前。
他继续道:“该来的总会来的。”也或许,该失去的总会失去的。
沈栩篱歪头看着他:“怎么感觉师兄突然变得多愁善感了些。”
楚昌鹤摇头道:“突然感慨一下罢了。快看不见它了。”他仍旧看着前方的那一抹余晖,眼里的灿金色逐渐褪去。
父亲去世之后,楚昌鹤从来没有害怕过会失去什么东西。
但就在他出来找不见沈栩篱的那一刻,他慌了神,他从来没有如此胆战心惊过,也从来没发现至亲挚友就在身边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
他在怕,他在怕失去一些东西,那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触想法,以及恻隐心绪。
“它的定数,终是向西而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乐此不疲,或厌倦至极?”楚昌鹤眸子里变得暗淡了许多。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的定数是什么,不知道沈栩篱最后的定数是什么,不知道阿莛的不知道程衢的……他只知道,这一群人很宝贵,他不想失去他们。
“可是每一天的日落都不一样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日都有人欣赏它。哪怕它终归是要西沉,可是新的一天也会东起。”沈栩篱眸中闪烁,看不清是落入的残阳还是别的什么,“它每天以不同的状态向我们展示。所以,向西而落从来都不是它最终的归宿,它自己就是那个定数。”
沈栩篱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看着楚昌鹤,只是拨弄着手里的缰绳。他不知道楚昌鹤今日突然的感慨是因为什么,但他不想看楚昌鹤陷入一些无谓的痛苦之中。
“昌鹤!昌鹤!你教教我好吗?”阿莛跑到楚昌鹤房间缠着他。
楚昌鹤一听这个就头大,揉了揉太阳穴,道:“咳,阿莛啊,不是我不教你。这个东西还是得你自己去悟。”
阿莛瘪嘴道:“好吧,那我再去试试。”说完就抱着他墨宝的出去了。
楚昌鹤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程衢随便给阿莛佩剑起的名字,他还就真用上了。更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程衢对“墨”字情有独钟。
正往火盆里加碳,便听见有人敲门。
“进。”
沈栩篱去后山修炼半天了,进来的时候身上携带着寒气。
他抱着两瓶白瓷小罐,递了一瓶给楚昌鹤,扬唇道:“师兄。我刚从后山下来便看见后山脚下有人在倒卖这个。”
楚昌鹤接过小罐,掀开瓶塞,一股茉莉清香味散了出来,还冒着热气。
他略带惊异问道:“茉清饮?怎么还是热的?”
沈栩篱道:“天冷,不宜喝凉的。对了,我刚刚看见阿莛抱着剑出去了,还没学会御剑吗?”
楚昌鹤听见这个又头疼了,道:“半个多月了,其他剑术法诀都合得差不多了,就御剑一直不行。”顿了一下又道:“也不能说不行吧……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能低空飞行。”
阿莛自从拿到剑后,天天嚷嚷着要学御剑之术。楚昌鹤让他先把其他的术法与他的墨宝磨合一下,最后再学御剑。
沈栩篱一挑眉头,语带笑意:“我听说,亦秋兄都躲着他三天了?”
楚昌鹤一听这个,头更大了。
原本阿莛开始学御剑的时候,都是程衢一手在带的。
程衢想着,阿莛好像有些晕高,便先从高度下手。结果不曾想,每次程衢带阿莛飞一圈回来都给他吐一身。
楚昌鹤喝了一口茉清饮,摇头无奈道:“恐怕程衢现在都没几件能穿的衣服了……”
沈栩篱笑道:“随他去吧,后面总能琢磨透彻的。”
“但愿吧。”楚昌鹤叹道:“法诀心诀都教给他了,要后面实在不行,就带他找师傅去吧。”
沈栩篱似是想到了什么,道:“师兄,我过来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嗯?”
“过几天就是除夕夜,我要回趟家了。”
按照往年惯例,长仙门的弟子若是本家还在或是还有亲人在世,除夕夜是可以回家或探亲的。所以到了过年那几天长仙门的弟子总是会少一半左右。
不过楚昌鹤是没享受过这种待遇的。自从他父亲去世后,阖家欢乐的节日于他而言也成了最普通的日子。捡了阿莛回来后,也不过是伙食稍微好一点的普通日子罢了。
楚昌鹤闻言顿了片刻,道:“好。何时启程?”
沈栩篱道:“我已经向师傅请离了,家里派来接我的马车已经到了,今日便要回了。”
楚昌鹤有些诧异,想说会不会太仓促了,但话到嘴边只道了一个“好”字。
沈栩篱看不清他眼里的神情,若无其事道了句:“要不然师兄和我一起回去吧?家里皆好客,我爹娘见了你应该会很高兴的。”
楚昌鹤一怔,很快便又笑道:“多谢栩篱的好意,不过我往年在这小院里待惯了,年三十出了院子恐怕还会不习惯。”
他明白,除夕夜是一家团圆的日子,不管是关系多好的朋友,自己始终是一个外人。他不想扰了那一分和谐。
虽然自己不会和沈栩篱回去,但是沈栩篱邀请自己这一点,就已经让他很开心了。毕竟这么多年,沈栩篱是第一个邀请他一起过除夕夜的人。
沈栩篱似是叹了口气,道:“好吧。上元之前,我一定回来。”
“好。路上小心。”
沈栩篱回家后的日子,这院子里似乎冷清了不少。
年三十这天,楚昌鹤拿着个小铁锹在梨树下铲积雪,见到土面后他便轻轻地铲,像是怕铲碎了什么。忽然感觉下面有了硬东西,便放下铁锹用手刨着,不一会儿就抱出一个酒坛子。
梨花酿。
每年到了梨花期,楚昌鹤都会摘些下来酿酒。他总是喜欢酿的什么酒就埋在什么树底下。
而到了除夕夜这天,他就会把这坛梨花酿抱出来,就当是贺岁了。
阿莛睡醒出门,便看楚昌鹤蹲在那梨树下,抱着坛酒。阿莛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楚昌鹤每年都会和他一起喝。
阿莛道:“昌鹤!今年怎么大早上挖出来了?”说着便朝那梨树走了过去。
楚昌鹤听见阿莛的声音,便站起来,浅笑道:“反正今天都得弄出来,刚好现在没什么事儿。”
或许是因为沈栩篱走了,楚昌鹤感觉无聊了许多,便大清早把它刨出来了。
楚昌鹤又问道:“你程师兄是不是也回家了?”
阿莛一个劲点头:“嗯。我好想他啊。”
楚昌鹤摇头笑了笑,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轻声道:“你就等着吧。今晚还是去食膳堂。”
往年除夕夜楚昌鹤和阿莛都是在食膳堂吃的。这天食膳堂专门高价聘请了各地的大厨前来做饭,为的就是让这些弟子们在门中过年也能感受到家的味道。
而留下来的弟子也大多数选择去食膳堂吃饭,毕竟这天气太冷了,大过年的也不想上上下下地来回折腾。
到了晚上,食膳堂难得的热闹,楚昌鹤带着阿莛选好菜品之后便找个了靠窗的角落坐下了。
热气满屋蒸腾,火红灯笼高挂,尘间烟火不断,喧嚣人声入耳。
楚昌鹤在这一片热闹气息中看着窗外,忽见一片冬青叶,抱有目的似的飘到了他手里,是飞叶传书。
他念了一个诀,那叶子上便呈现出几个白金色的字。
“新年快乐,师兄。”
是沈栩篱给他传的,楚昌鹤见到这几个字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弧度。
阿莛见状问道:“是栩篱哥吗?”
楚昌鹤不答他,只点点头。他将那片冬青叶握在手中,闭眼念诀,后又将它送还给沈栩篱了。
当夜,沈府。
沈栩篱在长廊下来回踱步,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当他看见那片冬青叶又飘回来时,脸上也浮现出笑容,自语道:“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回应的。
他对着那片叶子念了诀后,上面也浮现出几个大字。
“新年快乐,栩篱。”
沈栩篱笑意更深了,正在此刻,后面一人冷声道:“旭云,你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