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狼》丹青回黄

100、巷子里捉老鼠

　　江册悄然出现在门前时，孟京卫有些意外。

　　“我的公司刚起步，需要一个本地专业工程师坐镇，和我一起建立一些东西，让我们的名字刻在这座城市街道里吧，我诚意邀请你加入北风。”

　　孟京卫刚喝到嘴里的茶喷了出来。到底是年轻，口号喊得响亮，不过是看似一腔热血实际空洞的千年老鸡汤，透着三分傻气。

　　“弟弟，坦白说我对你这个人和你要做的事很有兴趣，但我老板对我不错。我相信你会找到比我更适合的人。”

　　他是广阳建筑公司首席建筑师，是总经理凌弈君最倚重的人，江册只是来碰碰运气。

　　“好吧，既然如此我不想勉强你，告辞了。”

　　“等等，合作不成，我们还可以交个朋友。我带你看样好玩的东西。”

　　孟京卫一脸兴奋，拉着少年的手腕登上二楼，走到最里面的一间模型室。放眼望去都是一些微型的楼房模型，其中一个建筑吸引了少年的目光，高耸巍峨的证法楼，若是现实中，某一个窗口里面坐的就是丁善。

　　看着少年入了神，孟京卫自豪写在脸上。

　　“为了切实还原它的风貌，我在楼前的广场上待了一个月，还租了一架航拍机，历时三个月才搭建完成。这栋楼的设计师当真是死而无憾，一个伟大建筑物的形成，往往要结合当时的社会背景，这就为它带上了历史特殊性。后人必然是无法超越。”

　　“筒中筒结构，像一个多孔的竖向箱形梁，抗风和抗震性能都是最好的。”

　　在蒋雅雯送给他的大一课本上，有一个相对系统地对全国标志性建筑鉴赏图册。江册对这个印象极深。

　　“你看这里这个结构，在钢梁接头处采用螺栓连接，这样做现场焊接的工作量减少，项目效率大大提高。还有这……”

　　一说到建筑细节，孟京卫立刻打开了话匣子，两人聊到夕阳西下，屋子里蒙上一层黑色。直到看不清自己手底下指着一张大师椅的榫卯结构，他才意识到时间不早了。

　　“抱歉，我太投入光顾着自己说了。”孟京卫随手打开了墙边几排按钮中的一个。

　　这时，角落里的一块模型区域亮起，那是由几百个迷你小灯泡连成的区域，一个个方形的空间十分简约，不像是房子，却是家的样子。

　　“那里是？”少年好奇道。

　　“蜂窝区。”

　　这是整个城中唯一一块区域，孟京卫没有按照他真实的样子复刻，取而代之的是将所有集装箱用小方盒子替代，在他心里真心得认为他们的生活环境不应该是目前所呈现在人们面前这样的。

　　“这是什么意思？”少年指着一个绿色的小圆筒，每个方盒右侧都配置一个。

　　孟京卫随手拿起一个捏在手指上：“垃圾桶，你有所不知，我曾经帮封老大改造他的私人汽车零件加工空间，深度接触下来我发现，蜂窝区除了专干小偷小摸几个团伙外，还有一些认真生活的人，他们以柔然城中的废品为生。但由于是个体户，单位体量小，被压价得厉害，只能勉强维持最低标准生活。”

　　“我懂了，多谢你的提点。”

　　想要从根本上拉近和蜂窝区人的距离，就要从他们这些生活细节着手，了解他们的生活，才能真正地帮助到他们，取得他们的信任。

　　“我什么都没有说过，不明白你话里的意思。和你聊天是我最近几年中最舒服的几个小时，可毕竟我们算是竞争对手，以后还是不见为好。”

　　总经理凌奕君让他私人接下蜂窝区的项目，其目的不言而喻。也是盯上了这里的人力资源。他是一个业务能力超强，有着高瞻远瞩的目光，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能敏锐地捕捉到商机并且坚定执行的领导者。只是蜂窝区这些抱团取暖的人等待的得该是一个眼中只有数字和利益的人吗？

　　孟京卫选择少年这一决定对错与否，只有时间来给出答案。

　　男人在门口举着手电筒，帮少年照亮黑暗巷子，前路漫漫，身后有一束光。

　　江册拐进另一巷口，侧面一阵急促脚步声逼近，突然一股猛烈拳头刮起的飓风朝着他的耳后袭来。

　　少年弯腰侧头避过，以闪电一般迅捷的速度踢腿正中那人的胸口，在他倒下前，少年上前一步，一手扭住他的手腕，一手正拳直击那人的面部。

　　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身后伸出第三支手臂，纤细的手掌将少年的拳头包裹拦住。

　　意识到来人身份，少年收了力，后退了一步。

　　“潘朵拉，你们怎么在这？”

　　女人支撑着雷子申的背后，让他站直。

　　“叫你不要搞偷袭，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雷子申揉了揉被少年踢中的胸口，走到他身前，这么一看，少年都比他高了半个头，印象中两人还差不多。稍微垫起脚盯住他那一双琥珀色的透亮眼睛。

　　“你这小子翅膀硬了，开始背着阿善搞花头。他要是知道你在这垃圾场还养了个小白脸，你死定了。”

　　少年颔首，两人目光相对，雷子申退后一步回到女人身边。

　　江册摇摇头没想解释：“蓝宴人呢？”

　　“他没事，在你们家，今天这俩人刚下飞机，一起回去吧。”

　　潘朵拉带路，少年跟了上去。

　　“那是阿善的家！”

　　雷子申口中高声强调也紧走几步，三人并排，将少年夹在中间。

　　“这么晚了，你们在这儿干嘛，约会吗？”

　　少年不知道两人模糊不清的关系，随口开了个开玩笑。

　　潘朵拉罕见地一口否认：“我和他！这辈子没可能。”

　　雷子申在另一边抱着手臂：“没可能吗？我觉得有可能，小狼崽，你说呢？”

　　“从事件发生的概率角度，百分之五十。”少年想了想还蛮认真的回答。

　　女人苦笑：“这是怎么算出来？”

　　雷子申拍了两下巴掌：“我喜欢这个概率。”

　　他这两声击掌在寂静的小巷子里格外响，不仔细听还以为是枪声。回音刚落，少年忽然在一处建筑垃圾堆前停下脚步。

　　“这里面有人。”他先是听见了踩到玻璃的碎裂声，刹那间的反应以为是老鼠，但停下脚步仔细辨认能清晰听到人的心跳声。

　　潘朵拉和雷子申一人站一头，手提着两扇戳在墙角的木玻璃。心里倒数三声，默契的一同掀开。

　　沙土石灰一时间漫天纷飞，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从墙角略过。穿过垃圾箱和晒布架子，向着远处逃窜跑了。

　　“追！”潘朵拉一声吆喝。

　　两个男人立刻跟上去，巷子里暗，坑洼不平，她行动不便，只好放慢脚步。很快拉开了距离，她扶着自己的腿，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她还是健康的。

　　这个人像是会隐形一样，有时候刚一露头就不见了。好在黑夜对少年几乎没有影响，而且晚上巷子人很少，他的听力异常灵敏，树叶落地的声音都不会放过。每当觉得要把人跟丢时候，少年总能定位到他。

　　终于在绕了十几个拐角后，把他堵在一个垃圾桶里。

　　雷子申开盖薅着衣领把人揪了出来。

　　他脸上还挂着泡面，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脸的无奈。

　　“我去，大哥，你在我身上装GPS了！这也能找到我。”

　　“看到没，血统狼人，视力听力是人的十六倍，你就是变成一个真耗子，也躲不过这双大眼睛。”

　　雷子申指着少年，颇有点炫耀的意味。

　　他们将人带到停车地点，潘朵拉已经等了一会。

　　少年上车后，雷子申把刚逮住那个人也推进车后座。

　　看到少年表情懵懂，驾驶座位的潘朵拉回头解释道：“我们今晚就是为了逮住他才来的，这个小林是小善良要的人。”

　　一个小时后车子熄火，小林一脸不知所措，在他的认知里，眼前的房子就像宫殿一般。瓦亮的大厅中仿佛有上百个灯泡照耀，在这里面似乎不会有阴影角落。

　　潘朵拉坐在沙发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坐，问你几句话，我们不是坏人。”

　　“还是算了，站着吧。”

　　几分钟后，从楼上走下一个长相干净的男人，逆光中带着一种神性，慢慢降落到自己面前。

　　小林直接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潘朵拉直接拽住了他。

　　“你可别，怪吓人的。”女人扶他老实坐好。

　　“你不记得我了，几天前去过你工作的川菜店。”丁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看着这个动作，小林想起来了，终于还是从沙发垫子滑下跪在茶几旁。

　　“对不起，老板，是我不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我计较，我没钱赔给您。你杀了我吧……”

　　小林自己慌了，越说越绝望。

　　“这次我是想请你帮忙，你把我想知道的事告诉我。我就不计较你烫伤我的事了。”见这人胆子小，丁善注意说话语气不能显得太过正式。

　　小林像抓到一丝希望，把好不容易挤出的几滴眼泪抹掉。

　　“你问吧。”

　　“你和广阳建筑公司的谭牟是怎么认识的？”

　　小林点了点头，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其实也没什么。他是我们店里的常客，不管是来店里堂食还是外卖总是喜欢点猪耳朵那道菜，一来二去的，我们就熟了，没事会闲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