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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越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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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华年那支钢笔找不到了。
“王征,我钢笔你还我了吗?”他问上周末最后一个用他钢笔的人。
“还你了啊。”
“哪儿呢?”
“就在你水杯旁边,”王征从对面站起来,伸着头往冯华年工位上看,那个水杯旁只有冯华年刚放下的一沓卷子,“哎?我用完就放那里了,天地良心,我还把你杯盖给拧上了。”
两个人在办公桌上以及办公桌下找了半天,找出来了好几支水笔,也没见钢笔的影子。
“是不是别的老师借走了?”
“算了。”冯华年已经想放弃了。
“不行,我肯定还你了。”王征不死心,在办公室里问了一圈,没一个老师看见。
“算了,”冯华年叫住王征,不让他再去挨个骚扰其他老师,“说不定过几天就自己冒出来了。”
“找不到我赔你一支。”王征说。
冯华年摆摆手:“别人送的,我也不知道什么牌子。”
“估计不便宜,那个手感明显就是钱砸出来的。”王征已经开始心疼自己的钱包了,他后悔没把笔放回抽屉里。
几天过去,冯华年的期望落空了,那支笔没有像其他物件一样突然从某个角落冒出来,它不见就是不见了,连根毛都没留下。
冯华年没有让王征赔,毕竟钢笔也不是他自己买的,他是真不知道什么牌子。
省实验期末阶段复习强度比冯华年当初读高中时还要强,课程已经全部讲完,剩下的就是每天每天讲练习册和卷子,他还要自己去找各种题型给学生做。
天就晴了没那么几天又开始下雨,已经一月中了,石头这几天期末考试,没有来找他。
冯华年手里那支水笔又没水了,他把空了的笔芯抽出来扔到桌子上,手突然停住了,他就那么莫名开始发呆,几分钟过去烦躁地把笔杆也扔回桌子。
雨在外面拍打着他书桌前的窗户,心情一不好连平时喜欢听的雨声也显得聒噪。
这时候他格外想念那支钢笔,陪了他那么多年,和他早就已经达到了刚刚好的默契。
水笔和圆珠笔的笔尖太滑,写的字一多,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写得潦草。
他还记得当初那个人送他钢笔的时候说,看他很喜欢做笔记,所以要送他一支好的钢笔,这样写出来的字会很漂亮。
冯华年当时手里拿着那支笔,心里很喜欢,嘴上却笑着调侃:“你是想借我笔记抄的时候省得费眼吧。”
那个人就开始哈哈大笑,说他有什么心思都会被冯华年猜到。
对于这一点冯华年不否认,他不能够对每个人都这样,但是对于他肯上心的人,他总是能揣摩出对方的想法。
那人知道这件事,也并不觉得冒犯,反而说:“你很聪明啊,小年,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有一个懂我又懂分寸的人在身边,是真的很舒服,和你相处起来很舒服。”
大二的时候他几乎花了一整年和那人相处,除了他自己的课他还会跟着一起去听研究生的课,那个人上课懒得听,拿着手机聊天,课后再找冯华年借笔记。
冯华年的笔记优秀到被研究生导师拿着在班里划重点,这项技能是他从小被冯万盛训练出来的,那位导师后来也成了他的导师。
——
冯华年合上笔记本,不想工作了,石头还有一天才考完,学期结束就要去游泳馆带寒假班。
省会的青少年比起他家那座小城市要卷得多,寒假的游泳班一直到年前两天才结束,年后七天又恢复正常,石头这一整个寒假都要泡在水里。
石头还让他放寒假一起去水里泡着,冯华年二话不说就拒绝了。
“那你放假就回老家?”
“你以为学生放假我也放假啊。”
“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哪有那么长的假。”
冯华年真正放假的时间也是年前两天,学生放假之后他还要改卷,还有一个为期三天的培训和两天的交流会。
这些东西寒暑假都有,暑假还好说,一到寒假老教师是绝对不会参加这种活动的,清一色的全是新教师在充人头。
“培训完就走?”
“对。”冯华年说,也就意味着今年他和石头见不到几次面了。
他有问过石头为什么要打工,是不是生活费不够用,石头说不是,他相对于普通大学生已经算富裕了。
“我放假得找点事做,也得存钱。”
“存钱打算干什么?”
“不知道,”石头提起这些很茫然,但又很确定地说,“我要自己生活,肯定要存钱。”
石头没有目标,只知道他指望不上谁,从大学开始他爸就没再给过他钱,他妈给他打过几次钱,数额都不小,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问候,大学毕业他妈应该也不会再给他生活费,毕竟抚养责任已经完成了,到时候他就得靠存下来的钱自己过生活。
至于怎么生活,他不知道。
“如果你实在迷茫可以找我聊。”冯华年告诉他。
“不急,反正还有两年可以慢慢想。”石头是真不急。
冯华年伸了个懒腰,一到下雨就容易陷入回忆,然后惆怅,但是实际想想他现在的生活也没什么可惆怅的。
除了加班。
他看向书桌旁边的书柜,五层书柜里基本都是漫画和小说,他的每一本书都看过,很久没有补货了。
他看到摆放整齐的书本中间露出一个白边,是他那天随手塞进去的相片。
他把他抽出来,用手摸了摸照片上那张看着他笑的脸。
冯华年懒得再去阳台抽烟,雨会溅到身上,他靠在椅子上,点起来一根,吐出白色的烟雾,在空中逐渐消散的烟雾飘向沾着水花的窗户,从缝隙里钻出去。
那个人留在他这里的除了一堆回忆和钢笔还有什么?
对了,还有钢笔的包装盒,他之前没舍得扔。
冯华年把刚吸了两口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开始翻箱倒柜找那个包装盒。
如果能找到他就买一支新的来用。
一个包装盒只活在他的记忆里,冯华年扒遍了他的抽屉和柜子,行李箱都翻了也没找到。
不过他在行李箱里找到了一本相册。
他把相册拿出来,找包装盒这事就给忘到了一边。
这就是那天他拿着照片找的那本相册,比手掌大一圈,一页能放下两张六寸照片。
冯华年坐在沙发上,一页一页翻着这些照片,里面有一些风景照,不过他那个傻瓜机拍风景实在鸡肋,风景照没有几张,还有一些他大学室友的照片,剩下的,全部都是他和那个人的。
相册第一页就是两张单人照,上面是他的照片,有点局促地站在湖边,他翻到照片背面,背面写着一个名字——‘徐向南’。
下面那张就是名字主人的照片,只不过背面是空白一片。
冯华年没有写上他的名字。
这两张照片是他们互相拍的,当时也是社团活动,要他们交照片贴出去招揽新生。
徐向南作为研究生其实已经不需要参加社团了,那是那个人好玩,就总是混迹在大学生的社团里。
徐向南把他拍的照片背面都写上名字,贴在社团宣传板上,冯华年没有写,他觉得没必要,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照片。
虽然最后只有他从宣传板上撕下了两张照片带走了。
冯华年把这些照片翻完,就放到了茶几上,他靠在沙发上放空了一会儿,回过神开始想他刚才要干什么来着?
算了,他现在想去洗澡了,然后早点睡觉。
他去浴室洗澡的时候手机响了,可手机在他卧室床上扔着,花洒里的水哗哗啦啦落下来,铃声一直响到挂断冯华年也没听到。
浴室里的热气上来了,热水流淌在他身上,他的皮肤开始变热。
冯华年滚动了一下喉结,热水刺激着某些器官让他喉咙逐渐干燥,像有一团声音卡在那里,他也不敢吐出来。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这么做过了,有时候即使想,他用一根烟就解决了。
因为用手解决完生理需求之后,他总是会觉得更加空虚。
热水让他的大脑和身体都更加兴奋,一抬眼,浴室里那面洗漱镜刚好照到他的一举一动,冯华年不想看,他抬起手把灯关了,黑暗又一次刺激了他的感官。
“嗯......”他压抑着自己用及其微小的声音发出呻/吟。
时间太久没有做,他变得太敏感了,就这样结束吧,他想。
本来所有的痕迹都应该隐藏在黑暗和水流里无人察觉的,可就在他释放出来的那一瞬间,头顶的灯亮了。
冯华年愣住了,那一刻他看着门口同样呆住的石头,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死了一样不会跳了。
“你......你没开灯我以为你没在家......”
石头手里拿着一团东西,尴尬到说话都开始结巴。
“出去。”冯华年沉声道。
石头迅速退了出去,拉上卫生间的门。
头顶的灯没有关,亮堂堂的照着冯华年,蒙着一层雾气的镜子里映出冯华年无力地靠在墙壁的瓷砖上,水在他身上不停冲着,直到热水用完全部变成凉水,冯华年才抬起头,关了水,擦干净身上,穿上睡衣开门出去。
石头站在客厅,看到他时目光不由自主闪躲了一下,反应过来又让自己恢复正常。
但是冯华年已经看到了。
这种事情,最尴尬的应该是他吧。
他现在才注意到,石头怀里抱着一团比巴掌大一点的东西,像个活物,还裹着一团泥。
“这是......”
‘什么’两个字还没问出口,石头侧过身看着茶几上那个相册,低声问他:“你刚才是在想他吗?”
冯华年呼吸一滞,他应该马上否定的,可是他没有。
“你说喜欢的那个人是他?一个男的?”石头进一步问。
冯华年往后退了一步,他第一次觉得石头越界了。
“不关你事。”他只答复给石头这四个字。
他们这么僵持着,沉默了十几秒,石头抱着怀里的活物绕过他走到门口说:“那我今天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