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星》禾初九

13、第 13 章

　　晚上，宋靳洗完澡躺在沙发上打打游戏，他头发还是湿的，两只脚交叉在一起搭在沙发邦上。
　　彦浔从浴室出来看到的就是宋靳跟个爷一样躺在沙发上。

　　彦浔拿着吹风机走过去，他把吹风机的插头插上递给宋靳：“吹头发。”
　　宋靳关上手机接过吹风机：“奥。”然后摁下开关吹了起来。

　　彦浔绕过茶几坐到了沙发上，他从果盘里拿出一个橙子剥了起来，他力度没把控好，橙子的汁水溅了他一手。

　　他抽出一张纸把手掌擦干净，然后掰了一半橙子放到宋靳嘴边，宋靳一口吃了下去，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

　　像仓鼠。

　　宋靳吹完头发把吹风机放到茶几上，他腿一甩又躺倒了沙发上。

　　彦浔看着他，说：“十一点了，该睡觉了。”
　　宋靳不想动，闭着眼睛说：“你背我。”
　　彦浔无语：“你没腿?”
　　宋靳卷曲起腿晃了晃膝盖：“我是瘸子。”

　　月光皎洁，彦浔看着窗外，今晚少见的失眠了。
　　彦浔坐在窗边，双腿叉开，胳臂搭在膝盖上，他低着头，眼里看不出情绪，脑袋里一片茫然。

　　他怎么了？
　　他不知道。

　　要是妈妈在就好了。

　　彦浔站起身，从床边走到姥姥的书桌旁，他低下身子在桌子底的盒子里翻找着什么，夜黑，屋子里亦是，彦浔没有开灯，他只能开着窗外的一丝月光来看清盒子里的东西。

　　找到了！

　　彦浔从盒子底下拿出一张照片，照片已经泛黄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划痕已经盖住了照片上女人的脸，能看到的只有他那双和彦浔有着七分像的眉眼。

　　那是彦浔的妈妈。

　　彦浔指腹摩擦着照片，划痕凸起的触感在他的指尖徘徊，这些是彦浔小时候拿小刀划出来的。

　　他当时痛恨妈妈的离开，妈妈留下来的东西彦浔能砸的都砸了，能烧的都烧了，只有这张照片，他没舍得放进火海里，却用小刀把照片上妈妈的脸给划了。

　　后来他后悔了，后悔当时自己的冲动。

　　不过在那以后，彦浔找到了一本笔记本，是妈妈走前留下的，只要是想妈妈了，或者像现在这样时，他就会拿出来看。

　　彦浔把照片放到地上，从已经掉了漆的盒子拿出一个表面已经褪了色的笔记本。

　　他跪坐在地上，一页一页的翻看着，上面是妈妈的字迹，妈妈生前最喜欢把自己所想的、所做的写在这个笔记本上，而现在，这个笔记本生成彦浔的树洞。

　　这么多年，这个笔记本彦浔来来回回翻了不下百遍，他自认为自己可以把里面的内容背下来了，可是当他翻到一张带有花纹的纸张时，里面的内容是他从未见过的。

　　—你需要于自己的灵魂深处对话。

　　半夜，宋靳被尿憋醒起床上厕所，在路过彦浔房间时，他透过门缝看到彦浔正跪坐在地上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等宋靳上完厕所回来，彦浔还是那个姿势，宋靳趴在门缝上偷窥彦浔好一会，最终还是没打扰，踮着脚尖离开了。

　　宋靳打开房间的灯，他打开手机百般无聊的把玩着，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彦浔居然还没睡，离上学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宋靳打算今天做个好学生，不迟到。

　　为了可以多睡几分钟，他去橱柜里拿出自己的校服裤先换上了，这样明天起来就可以直接套个外套就走了。

　　他把校服裤子套上，起来的时候脚不小心踢到拖鞋，拖鞋一个滑铲就跑床底去了。

　　宋靳把裤子提好，然后趴下身子歪着头去找拖鞋，拖鞋还没找到，宋靳手忽然摸到了一个滑滑的东西。

　　他吓得把手“唰——”的一下收了回来，手背撞到了床板，疼得宋靳龇牙咧嘴。

　　他吹了吹手背，然后又趴下身子找拖鞋，这回找到了，他把拖鞋往外拖，一同拖出来的还有一张照片。

　　刚才把我吓了一跳的就这玩意?

　　宋靳把照片拿了起来，照片表面特别脏，全是蜘蛛网和灰尘，已经脏到看不清照片上是什么了。

　　宋靳左手捏着照片的一角，右手拿着卫生纸擦拭照片。

　　照片上的灰尘被抹去，照片里的小彦浔也显现了出来。

　　宋靳刚开始没看出来照片上的这个婴儿是彦浔，婴儿脸圆嘟嘟的，眼睛又大又水灵，和现在彦浔这副冰山脸截然不同。

　　只不过照片左上角有一连串的字。

　　姓名：彦浔
　　出生日期：2007年9月30号

　　宋靳看着彦浔的出生日期，他掐指一算，那天，刚好是他们俩遇见的那天。

　　宋靳不由的想回到那天抽死自己，彦浔生日那天自己不仅没有送他生日礼物，还把人给骂了。
　　造孽呀。

　　宋靳扶着床边站了起来，然后把照片放到了自己书包里。

　　第二天闹铃一响，宋靳就起床了，他到学校的时候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这么早到校的次数，在宋靳学生生涯里一双手都能数过来。

　　宋靳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看宋靳背着书包大摇大摆的走进教室里，很震惊，震惊到左手掐右手试试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疼。
　　不是做梦。

　　教宋靳这么久了，终于在上课之前看到他一次了，十六班班主任开心的夸了宋靳一节课。
　　把校草排行榜排名第一的宋靳都给整不好意思了。

　　虽然今天没有迟到，但今天的语文课宋靳仍然睡得很香，和平时不同的是，今天语文老师居然把他叫醒了，还让他好好听课。

　　宋靳一边听一边给桌子磕头，一直到语文老师讲起自己年少时他困意才一点点减少。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找到自己的慰藉。”

　　“我高中的时候，觉得文字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慰藉，那个时候，我连睡觉害怕都是抱着书睡的。”

　　“记得有一年，那年我刚住宿，那会的宿舍条件不好，晚上阴森森的，我躺在床上迟迟不敢入睡，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怀里抱着一本书。”

　　“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文字，是我最大的慰藉。”

　　“大家觉得自己的‘慰藉’是什么呢?”

　　“彦浔！”

　　宋靳拿着饭卡去食堂吃饭，彦浔正在他前面走着，宋靳一个跳步过去揽住了他的脖子。

　　彦浔失去重心向前酿呛了几步。

　　宋靳感觉过去扶住他的胳膊：“不好意思，劲用大了。”

　　彦浔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被宋靳揽的生疼：“没事。”

　　宋靳拽着彦浔的衣袖向食堂跑：“快点快点，听别人说今天食堂有菠萝炒饭，我特别喜欢吃这个。”

　　彦浔一直被宋靳拽着跑，他觉得宋靳不去当体育生真是可惜了。

　　到了食堂，宋靳直奔菠萝炒饭窗口，彦浔则去了另一个窗口。

　　两个人都打好饭坐下，宋靳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菠萝炒饭放到嘴里，然后喝了一口酸奶，他伸出舌头把嘴角的酸奶舔掉，然后对着彦浔说：“我发现了一个事。”

　　彦浔埋头吃饭：“什么事?”

　　宋靳一边嚼着饭一边说：“我昨天晚上起来上厕所，然后回来的时候把拖鞋弄到床底了，我去找拖鞋的时候还找到了一张照片，你小时候的。”

　　宋靳又补充了一句：“婴儿时期的。”
　　“你知道吗?”

　　彦浔不清楚：“不知道，可能是收拾的时候掉到床底的。”

　　“奥，”宋靳继续说：“然后我就看到那张照片上还有你的出生日期，我算了一下，居然是我们俩遇到的那天。”

　　彦浔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嗯。”

　　宋靳夹起一块土豆放到嘴里：“不过我不知道那天是你生日，不然肯定不会骂你，这么一说还挺愧疚的，彦浔你当时是不是很生气?”

　　宋靳不说彦浔都快把这茬忘了：“没有。”

　　彦浔回应太冷淡，宋靳不想说了，他低头吃饭，吃到一半，他忽然把勺子放下对着彦浔说：“彦浔，我给你补个生日吧。”

　　彦浔摇头：“不用。”

　　宋靳好似没听到彦浔说话：“正好明天是周六，刚好有时间。”

　　彦浔不解的问道：“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还补什么?”

　　宋靳和彦浔想的不同：“因为我在你生日那天把你骂了，你还能不计前嫌的收留我，所以为了报答你，我就给你补个生日吧。 ”

　　晚上放学，彦浔在楼梯口等宋靳，宋靳刚从班级里出来就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

　　宋靳小跑到彦浔身边，然后把这张照片拿给他看：“你看，就是这张。”

　　自己婴儿时期的样子忽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彦浔有些恍惚，如果不是因为有名字，他自己都认不出来这是他。

　　彦浔拿过照片仔细揣摩：“这么可爱。”

　　宋靳附和：“对啊，彦浔你说你是不是被人掉包了，不然你小时候长的这么可爱现在怎么就长成生人勿近的模样了?”

　　彦浔看着照片上自己的脸，有些怀念：“有可能，等回去和我姥姥做个DNA。”

　　走廊上的人陆续走光了，宋靳拍拍彦浔的背：“走了，别看了。”

　　彦浔把照片收起来和宋靳一同下了楼。

　　宋靳正兴致勃勃和彦浔讨论明天给他补生日的事情，他蹦蹦跳跳的出了校门，笑容却逐渐淡了下来。

　　宋靳的脚步停了下来。
　　彦浔看向他：“怎么了?”
　　宋靳喉咙有些发干，他一直盯着对面某处：“你先回去吧。”

　　彦浔跟着宋靳的目光看过去，路对面毅然停着一辆迈巴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