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塑【刑侦】》YIMINS

1、第 1 章

　　“警察同志啊，你们一定要还我儿子清白啊！”
　　“冤枉啊，真的是冤枉啊，警察乱抓人了啊！”
　　秋风化作落叶侵占了东启市每一处路肩，鞭打着每一个秃了头的梧桐树。一个身穿灰色卫衣，带着棒球帽，顶着五年前的旧款头戴式耳机的人，晃悠悠的走在市局对面，时不时哼着“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乍一看像是个刚放学的高中生，其实已经快奔三的大龄青年了。
　　顾孤帆站在市局对面的马路等着红绿灯变成绿色，手里提着刚买到的热乎的包子。一阵秋风吹来，在红绿灯旁卖包子的老板娘惊呼一声，看了看从自己身上飞出去的灰色围巾，又看了看在包子铺前等待着投喂的996打工人，叹了声气，转头继续打包起了包子。
　　那条灰色的围巾乘着秋风，像是张会飞的魔毯，晃晃悠悠的飞进了市局。
　　红灯变绿，顾孤帆摘下耳机，呼出一口气，看了看四周，迈步往前走去。
　　“小顾早啊！”传达室里坐着已过花甲之年的刘老头，他总是笑嘻嘻的，总是对人说着自己终于要退休了马上就要享福了自己的日子有好盼头咯的话。大家都知道刘老头这是在自我调侃，他没儿没女，这半辈子都奉献给了公安事业，背后挂满传达室的锦旗就是最好的证明。
　　顾孤帆笑着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今天的新闻报纸，“给，刘老。”
　　市局门口的哀怨声突然加大了声调，见是有人来市局了，跪在电动栅栏旁的一群人哭的哭，闹得闹，着实把顾孤帆吓了一跳。
　　见顾孤帆看向那群人，刘老头接过报纸，低声道：“小顾啊，这群人昨天夜里就在这闹了，这样下去不行啊，要不你去劝劝？”
　　顾孤帆摇摇头，没说话，刷了卡进了市局。来到自己办公室，刚放下背包准备换上警服，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顾孤帆点开免提，披上警服，开始一个接着一个扣好纽扣。
　　“顾孤帆！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有家属来投诉说你们暴力执法啊！”张局的声音劈头盖脸的打在顾孤帆的耳朵上，顾孤帆立了立领子，嗯了一声，对着镜子敬了个礼。
　　“嗯？你还好意思嗯？你知道我昨天为你说了多少好话，真是气死我了！马上到我办公室来！”张局，原名叫张永春，是东启市市局局长，平时总是一副严肃的模样，手里永远都拿着那个不锈钢色的保温杯，不用想里面也是永远泡着他最爱的红枣枸杞水。
　　顾孤帆换好警服后，不紧不慢的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盯着正在啃顾孤帆买回来的包子的明茗，挑起单侧眉毛。明茗无意间抬头却对上了顾孤帆不怀好意的眼神。
　　“怎么……怎么了，顾队？”明茗举起手挡着自己的脸，笑道。
　　“快十二个小时了，那小屁孩什么都不愿意说吗？”顾孤帆环顾着办公室，“许铭呢？还在审讯室啊？”
　　顾孤帆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等明茗回答，转身回到了办公室，从桌面上一大摞文件中找到了用着灰色的文件夹装着的文件，大拇指敲打着灰色的塑料皮，叹了口气，走向张永春的办公室。
　　“进。”
　　顾孤帆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张永春的办公室大门。大门内沉闷的黑色沙发映入眼帘，接着是黑色的茶几，黑色的茶具。张永春坐在黑色的桌子前，在文件下签下黑色的名字。
　　未等顾孤帆开口，一束阳光从办公室外照了下来，落在张永春在办公室养的一盆矮化玉兰花上，这是张永春上个月养的，灰色的花苞总是耷拉在一旁，大家都不相信张永春能养好这一盆玉兰花。
　　视线移到玉兰花旁，那里站着一个人。
　　一个比顾孤帆高半个头的男人，穿着白大褂，看着一身素净，但是敞开的白大褂里的内衬是五颜六色的拼色长袖，长裤上的米老鼠涂鸦倒是增添了一些滑稽。
　　“远川，谢谢你帮助我们市局建立青少年心理健康的辅导室。”张永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出手，向那个男人道谢。
　　顾孤帆盯着那个男人看着，高挺的鼻梁，无比清晰的下颚线，戴着一副金框眼睛，嘴唇弯起向张永春微笑，伸出的手关节分明，阳光洒在相握的两手上。顾孤帆内心好像有什么东西掀起了一层涟漪，手里拿着的文件啪嗒掉在地上，发出了的声响不仅拉回了顾孤帆的思绪，也吸引了张永春和那个男人的视线。
　　“哦，远川和你介绍一下，这是市局刑侦一队队长顾孤帆。这位是东启公安大学的心理学博士沈远川，现在在市局的青少年心理健康辅导室。先介绍你们认识，以后可能少不了要打交道。”
　　“沈老师你好。”顾孤帆伸出手，笑着说。
　　“你好。”沈远川点点头，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冰冷得像个机器。
　　介绍完后，沈远川离开了张永春的办公室，这里只留下了顾孤帆和张永春。
　　顾孤帆拿出那个灰色封皮的文件夹，缓缓开口道。
　　“张局，我要辞职。”
　　张永春坐在椅子上，正喝着不锈钢色保温杯里的红枣枸杞水，听到顾孤帆这番话，顿时按耐不住，含在口里还没喝下的水瞬间呛着了张永春，喷的满地都是。顾孤帆赶忙拿起茶几上的纸巾，递给张永春。
　　张永春没有接，站在窗前背对着顾孤帆，看着窗外的景色，顺了顺气。
　　“张局，我是认真的。我想辞职，这是我的辞职报告。”顾孤帆放下那一包抽纸，打开了那个灰色封皮的文件夹，放在了张永春的桌面上，摆正。
　　张永春从窗前走回办公桌前，放下了那个不锈钢保温杯，扫了一眼顾孤帆的辞职报告，也许是只看了辞职报告四个大字，便闭了眼，伸手合上。
　　“孤帆，你是不是还是不能接受赵康的牺牲。”张永春平静的问出了这一个问题。
　　赵康，这个名字缠绕在顾孤帆脑海里整整三年，每次被人提起这个名字顾孤帆的心总是会颤动，像是一根难以根除的刺。
　　三年前，东启市发生了一起未成年人绑架案。当时正值寒假，学生们纷纷相约跨年，许下愿望，期待来年能考入理想的学校，开启他们美好的人生旅程。然而，在一个深夜，正在值班的刑侦队长赵康接到了一起紧急的绑架案报警。报警人称，一对高中生情侣在日月山约会，准备迎接新年之际，却遭遇了歹徒。在女生去捡树枝的间隙，歹徒趁机绑架了她。歹徒向男生索要五百万现金作为赎金，男生表示自己是学生，无力支付这样巨额的现金，但歹徒并未理会。男生随后提出愿意交换人质，希望让自己代替女生成为人质。
　　歹徒似乎同意了男生的提议，并示意他靠近。突然间——
　　男生从背后被击晕，倒在了女生的身旁。女生极度恐慌，但还是按照歹徒的要求拨通了家长的电话。家长得知情况后，立刻报了警。
　　当时的顾孤帆还是赵康的徒弟，也跟着赵康来到了谈判现场。
　　经过谈判专家的谈判，歹徒同意了交换人质的要求，伸手指着顾孤帆，说要他交换。或许是顾孤帆看着很像同龄的高中生，赵康低声对顾孤帆说，“小帆，小心些。”
　　顾孤帆点了点头，朝着歹徒的方向走去。接触到人质的一瞬间，顾孤帆抓住那一男一女，朝着赵康用力一推。交换完人质的一瞬间，歹徒变了脸，说自己在日月山上埋下了五颗炸弹，如果再没见到五百万现金，自己就每过一个小时他就引爆一颗。说完便按下了手中的遥控器，警方背后的山林中传来一阵轰隆声，紧接着硝烟味逐间弥漫在谈判现场。
　　赵康不敢耽误时间，向市局报告了这件事，请求了拆弹部队快速排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耳机里传来所有炸弹已拆除的声音，赵康接过谈判专家的喇叭，朝着歹徒喊道“放下武器，我们还有谈判的机会。”
　　可是歹徒不傻，这么长的僵持时间，他知道所有的炸弹已经被拆掉了，余光瞟向顾孤帆的腰间，发现了那一把配枪。
　　就在电石火光的一瞬间，赵康掏出配枪对准歹徒的大腿就是一枪。与此同时，歹徒迅速抽出了顾孤帆身上的配枪，胡乱朝着面前清空了弹夹。
　　一颗子弹打中了赵康的胸口。
　　红蓝闪烁的灯光下，仿佛一切都静止了。赵康捂着胸口，子弹的冲击力把他推倒。一瞬间，一群人向前摁住了大腿汩汩流血的歹徒，一个人反着方向冲到了赵康的面前。顾孤帆跪在赵康身边，用手按着赵康不停喷血的胸口，眼泪不止的从顾孤帆眼眶中流出，口中喃喃着。
　　“都怪我……都怪我……救护车呢！！！”
　　赵康看着顾孤帆，抬起颤抖着的手，摸着顾孤帆的脸。月亮撕破云层，露出一束月光，在月光的衬托下，顾孤帆的泪水闪烁着，一颗接着一颗的滴在了赵康的身上。
　　“交给你了……”
　　零点的钟声响起。
　　远处的烟花绽放。
　　眼前的生命消逝。
　　顾孤帆的世界变成了灰黑色……

　　“你的辞职申请我今天不会给你批的。如果你真的确定要辞职了，干好这三十天之后再来找我。”张永春合上顾孤帆的辞职报告，示意他拿走。“市局门口前面那些个你也看到了，东启市第二中学的案子怎么样了。”
　　顾孤帆收起那一份辞职报告，点点头。
　　“初步审讯的那个未成年人已经认罪了，只是证据链不完善。我们需要时间找到定罪的证据，”顾孤帆道，“而且他对作案过程和手法都不愿意开口，法医和痕检给出的报告也无法在他身上得到印证，仅凭他的供词吗，我看不够定罪。”
　　张永春皱了皱眉，拿出手机，省厅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也是一些劈头盖脸的骂。“你也听到了，这件案件省厅非常的重视，是教育界的丑闻，还涉及了未成年人。你知道按规定做事吧。给我个时间。”
　　顾孤帆点了点头，正色道。
　　“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