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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回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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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恐惧,源是未知。
谢隽影睡的很浅,半梦半醒间惊醒,天色蒙蒙亮,快到起床的点了。
他把何思源摇醒,二人洗漱去教室,何思源俨然困极,幽魂一样跟在谢隽影后边飘进教室。
“何思源!别睡了!”程小琪隔着桌子戳了戳他,何思源调个头飘回自己班。
谢隽影仔细端详,程小琪并无异样,甚至称得上精神抖擞。
程小琪疑惑的看着他,问他怎么了。他摆摆手,坐回位置上。
谢隽影整个上午都心绪不宁。贺其修来送过一次水果就回去补觉了,幸得上午老师都去开考务会让学生自习,他和陆远两人个挨个睡的死沉。
程小琪中途去买了个早饭便没再出去过,和平时一样趴在桌子的写着题。
谢隽影转着笔,心底疑问丛生。
上一世,贺其修生日这一天,一中传出了学生跳楼的骇人听闻。
恐惧和猎奇在学生群体间像病毒一样大肆传播,连谢隽影都在传播的纸条中拼凑出了这个女孩不太完整的一生。
程小琪,早恋,怀孕,自杀。
老生常谈,少年的“通病”而已,过几天就像投进湖水的石头,人群渐渐麻木了这种世俗桥段。
可事实又如此吗?
谢隽影见到的并不是这样。
程小琪她阳光,有活力,是一个看起来就充满希望的女生。
到底是因为什么,会让她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呢?真是一个难解的命题。
下午还没上课,贺其修和陆远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被他们称作绝命毒师的班主任,庄静琳庄老师从后门进去把两人叫醒,摆手示意他俩出去。
正当二人忐忑之时,看到楼梯口的两道身影,陆远拧了一把贺其修的侧腰,“卧.槽!?貔貅,你看谁来了!”
“卧.槽!?”
贺其修揉了揉眼,确定没看错,在跟班主任谈笑的两人正是他爸妈。
贺母朝二人招手,陆远一个健步冲上去抱着贺母不撒手,两百斤的林·壮汉·黛玉挂在人身上撒娇,“妈妈,可是看我来了?”
“是啊乖宝,没给老师添乱吧?”贺母揉了揉他的头,庄老师在旁边笑着说,“没有,就属陆远最老实了。”
“那就好那就好,让老师费心了。”
贺其修无语。
他上去打断二人的商业互捧,一把拽开陆远的母子情深,“妈!”
“哎呦,混小子,净添乱了吧?”贺母打掉他伸过来的手,庄老师皮笑肉不笑地说,“没有,其修懂事着呢。”
“他什么样我还是知道的,给老师添麻烦了啊哈哈。”贺母陪着笑,寒暄几句,把两个小孩拎走了。
三人黏黏糊糊上了车,贺父开着车装作不经意地提起,“我和你妈过来看你爷爷奶奶,后天就走。”
贺其修和陆远一边一个挂在贺母身上,随意应和着,“嗯呢嗯呢。”
找不到存在感的贺父忿忿把车停到路边,路边买了水果顺便抽根烟。
“诶,貔貅,我想起来了!这个卖水果的是谢隽影的奶奶吧?前几次撞见他在这帮忙。”陆远指着窗外的人讲。
“是吗?”贺其修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谢隽影是谁啊?”贺母偷偷靠近贺其修,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贺其修吓了一跳,回头看着贺母愣了神。
“谢隽影是谁啊?”贺母又转过头问陆远,陆远支支吾吾向贺其修投去求救的目光。
贺父开门把水果放到副驾驶,觉着车里的气氛有点诡异的安静。
“我媳妇儿。”贺其修淡定开口。
一石激起千层浪。车里炸了锅,陆远一时间不知道该听谁说话。
进了家门,贺母还在围着贺其修喋喋不休,问他小姑娘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在哪上学。贺其修一句无可奉告挡了一路的机关枪。
贺母发现家里的山茶花和摇着尾巴的小金毛,暗戳戳地给贺父使眼色。
晚上吃完饭,她假装不经意间带贺父溜圈到水果摊,和卖水果的老太太唠起了家常。
听到老太太的孙女也是晟明一中的,两人乐开了花,对着尚未谋面的儿媳妇儿的奶奶滔滔不绝夸了半小时,满意的离开了。
贺其修给谢隽影送了晚饭,告诉他今天爸爸妈妈来了,晚上不回来上课。谢隽影淡淡点头。
直到晚课结束,一切都是风平浪静。谢隽影和何思源看着程小琪进了宿舍的门之后才离开。
谢隽影心里总是不踏实。
夜晚的猛兽以吞食人的恐惧为生,他总觉得有张血淋淋的巨口悬在头顶,似乎随时都会落下将他吞入腹中。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贺其修死亡的画面不断闪现在眼前,一帧一帧地回播,像是死亡倒计时。
贺其修的血染红了他的手掌,浸.透他的衣服,他怎么拼也拼不好他的身体,像是坏掉的木偶。
他能听到每一段碎掉的骨头咯吱咯吱的声音,血肉粘腻发烫,生命随着温热逐渐冰冷,凝固在他的身上。
他再也躺不住,起身倒了两片药就水服下,靠在墙边发呆。
不多时,他就这个姿势放空思绪,等着药效发作。
谢隽影醒来的时候,胳膊被压的发麻。何思源在他床边拍他胳膊,见他醒来之后开了灯去洗漱。
他脑子昏昏沉沉,机械地起床穿衣服去洗漱。到教室之后,他突然警醒。
程小琪不在。
他感觉脑子里有一根弦铮地绷紧,太阳穴突突的跳,一种巨大的恐慌笼罩着他的思绪,他冲出去找何思源。
何思源不知所然,睡过头错过早读是常有的事,谢隽影这么紧张做什么。
不过他还是跟着谢隽影下楼。二人在二楼转角撞见程小琪。
谢隽影看见人,才感觉被吊起的神经落到实处。他感觉自己确实太过紧张,可能是停药的缘故。
三人回到班级。
程小琪一早上都在写着什么,捂得严严实实的,贺其修来的时候吓她一跳,她急忙把纸翻过去。
“写什么呢琪姐?”贺其修把早饭放到谢隽影的桌上,探过头问。
“你家住海边吗?管那么宽。”程小琪给他翻了个白眼,把纸折起来揣兜里。
“我家还真住海边,谢隽影,寒假我带你去玩吧。”贺其修笑眯眯的接过话,顺便逗一逗老婆。
谢隽影蔫蔫地趴在桌子上看着贺其修拆餐盒,脑子里好像有一架榨汁机在嗡嗡的响。
“贺其修,怎么又是你,不许在教室吃饭!”吴老师从探出半个身子,皱着眉指着贺其修,又转头对程小琪招手,“班长过来一下。”
贺其修恭恭敬敬目送他们离开,挡住谢隽影的视线,敲敲桌子示意他吃饭。
不多时,吴老师又进门叫了几名女生出去,神色凝重,没再理赖在门口的贺其修,脚步飞快离开。
谢隽影看着出去的人,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突然,他猛地起身,拉着贺其修慌张地往外走。
他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攥着他脑中的血管,几近喷涌而出的沸腾的血液冲击着太阳穴。
被叫走的是程小琪宿舍的人。
贺其修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乖乖被他拉着走,两人来到贺其修的班外,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后门聚集着一小团人窃窃私语。
校长办公室传出争执的声音,何思源脚步匆匆从二人身旁走过,扒开人群走进办公室。
贺其修也察觉气氛不对,挤进人群,“同学,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女同学拉了拉他衣服,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跟他说,
“里面狗咬狗呢,要叫家长了。这下程小琪惨了,李思雨她爸本人没来,她爸秘书来的,一看就有来头—”
“等等等,谁呀你说的?”信息量有点大,贺其修一时间没理明白。
那女孩把他拉到一边,又给他讲了一遍,他越听神色越凝重。
原来是今天早上,几个外校的男生家长来门口闹,正值最近大考,校纪抓得严,赶上领导巡察。
被打伤的男生头上裹着厚厚的一圈纱布,活像个木乃伊。一纸状告咬死程小琪,几个家长串通一气,就要人赔偿。程小琪一口承认,不过挖出了更大的秘密。
居然是校内李思雨几人对她长期霸凌,把程小琪骗出去,企图让这几个小混混对她实施不轨,她反抗途中,用书包打伤一人头部。
校长见事态逐渐严重,迫于压力又把李思雨几人叫到办公室,没想到千回百转,校外几个混混话风突变,合同李思雨她们指证程小琪私生活混乱,跟多人有染,又把何思源扯了出来。
校长气的脸都绿了,学校出了这么大的丑闻,校园霸凌,早恋,哪个单拎出来都够他去教育局喝一壶。
他又把程小琪舍友叫过来,落实了程小琪昨晚不在宿舍的事实。
事情眼看着要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让学生都回去上课,留下几个作乱的人,把何思源叫过来,让几人把家长都叫过来。
何思源还没到,李思雨的家里的人就已经到了,来的是她爸爸的律师。他一出面,事情就朝着一个方向倒戈。
程小琪,早恋,与校外人员厮混并致一人受伤。
程小琪百口莫辩,只坚决否认自己与何思源之间并无恋爱关系。
贺其修了解事情始末之后起了一身冷汗,迟来的恐惧像一击重锤砸到他的心口。贺其修突然感觉有些耳鸣,他缓缓转身看向谢隽影。
谢隽影沉静的双眸望进他的眼睛深处。他在噪杂的人群中,茕茕孑立。
谢隽影,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只有他一个人在重生的漩涡里追逐着新生,像是要真真正正把这一辈子当成唯一一样去努力奔跑的活着。
没人能逃得过宿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