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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猛吸一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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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银色超跑拉着风,在TANG大厦正门急刹停下。
蝶翼扬起,乔纳昔落肩下车,在或近或远的注目礼中进了大堂。
“我说得不够清楚么?姜松允是我弟弟,我本人,昨天上午十点,亲自送他过来的。”高挑的男人手随断句顿挫,一身黑衣也压不住焦躁。
“抱歉,探访者需要得到受访者本人同意……”女前台微笑着,刀枪不入。
“你除了!”意识到声音太大,男人又克制地放低音量,“你除了这句不会说别的么?”
“抱歉。”女前台还是笑,梅开不知几度。
男人用气声泄出个“草”,无语地收手掐腰,皮鞋轻跺,发出短促一声钝响。
乔纳昔闻声脚步一滞,投去视线从男人的长腿看到腰臀,又从腰臀看上肩颈,长睫扇动,他将那枚戒指送到唇边啄了下又藏进衣领,接着拿出走红毯的架势变换了路线。
“需要帮忙吗?”
刚还人机一样的女前台突然焕发神采看向别处,姜松禾顺其目光寻过去,撞上一双迷人眼。
银发,肤白,笑里带钩,妖里妖气。
「这人焦点怎么总往我嘴上怼?」
昨晚的事把姜松禾搞得疑神疑鬼,眼前这个陌生同性的视线对他来说已经越界,脑中基达歪哇歪哇响。
他被怼得浑身难受,下意识想拒绝,可不知怎的就是想把昨天晚上的邪火迁怒到对面,他听见自己阴阳怪气地问:“怎么,你在TANG工作?”
“You don’t know me?”乔纳昔压下眸光,笑意丝毫不减。
「是说我不认识他吧?突然飙什么鸟语?妈的最烦装逼的人。」
“不好意思,我刚到曼尔,认识的人不多。”姜松禾没提后半句“我认识得着你么”,自认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已经把嘲讽表达得淋漓尽致。
乔纳昔没说话,笑容却更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看着像在盘算什么。
「我真服了,一个个都鬼笑个屁啊?」
姜松禾感觉手机在裤袋里震,却没理,他知道是谁,响过多回了,接了也是催,催了也没用。
“不然你就……”他想让前台带他去找松允当面确认,松允生气的话……啧,管不了那么多了。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女前台跳过他的话茬,转头向乔纳昔问长问短。
“J,今天练习生考核日,当导师应该会很辛苦吧?”女前台将“练习生”和“导师”说得刻意,说完还横姜松禾一眼,“不用担心,这位姜松禾先生我会按规矩接待。”
三分威胁,七分护犊子,十分不妙。
姜松禾第一反应是回想刚才自报家门时把姜松允的名字讲得大不大声,这人听没听到,妈的记不清了,喉咙突然有点发紧。
继而开始脑补自己成为胡子拉碴的空巢老人,颤颤巍巍地给亲弟弟打电话求他常回家看看,电话那头却冷冰冰地拒绝:“当年都是你死傲娇,害我被导师淘汰,看我现在一事无成,你满意了?我恨你!”
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你你你……
「卧槽!」
姜松禾倒吸一口冷气,机械地梗着脖子去看白毛儿导师的反应。
这人没再看他了,而是撑肘在台面,托着腮和女前台嘀嘀咕咕,两人都开始说鸟语,声音还小,他听不清,只看见女前台被逗得红着脸咯咯笑。
原来是直的啊,没准人家的母语就是鸟语。
弯的也未必像昨晚的流氓一样见人就啃。
「我哪里有什么值得正经人惦记的?」
姜松禾又想洗手了,但因反应过激和自以为是捅的娄子,他得找补回来,什么都没松允重要,更别提他这张老脸了。
于是他搓了下左手中指的指节,那附近本该有一枚用作自戒自持的戒指,现如今空空如也,只剩一圈淡淡的白痕。
他又牵动面部肌肉,掰弯笔直的唇缝,最终挤出一个“热情洋溢”的笑。
上一句是什么来的?哦对,认识的人不多,就接,但是能认识您真是三生有幸……
太他妈油了吧?!
还是接,很高兴认识你吧,多了实在张不开嘴。
现在这样儿看着应该挺高兴的……
乔纳昔不知什么时候转过来的,看到龇牙咧嘴的姜松禾愣了下,然后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咩~”姜松禾冷不丁被拉弦儿变调的尾音呛了一口,赶紧闭嘴咽了,他猜,咽的是一口老血,收“笑”清嗓,正准备按原计划说词儿,一张房卡递到眼前。
?
乔纳昔下巴轻抬,朝姜松禾使个了眼色,夹着卡的两指又往高凑凑。
姜松禾迟疑地伸出手,乔纳昔腕子一勾,他五指悬空,接了个寂寞。
草。
“出去说。”乔纳昔把卡揣进兜里掉头往大厦门口走,走两步又回头,“跟上,不是想去弟弟公寓?”
「钓我?当我是鱼还是驴?」
「他妈的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驴!」
姜松禾心里骂骂咧咧,身子跟着人就去了。
“J,return it in person,remember?”(记得要亲自还回来哦~)女前台冲银发背影小声喊。
乔纳昔的背影潇洒抬手比了个OK。
姜松禾盯着交替向前的鞋尖,一脑门子官司。
什么话非得出去说?
看样子不太像会公报私仇的人?
手机好久不震了,师傅不会已经走了吧?
那女前台又说鸟语,说的什么?
这人撩姑娘确实有一套,想多了,想太多了……
两人前后脚来到门口,乔纳昔停了,姜松禾没停。
撞上了。
姜松禾脚下拌蒜,条件反射去扣对方腰胯找支撑,这一手对抗一手纠缠的……
等会儿?
等会儿等会儿?!
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熟悉得令人头皮发麻,汗毛直立。
接下来不会又要……?
姜松禾不想要,但身体不听使唤,他眼睁睁看自己伸手捏住对方下巴,抬高,然后——
猛吸一口。
没有甘草味,也不甜。
还好,不是那流氓。
“你在做什么啊?”乔纳昔夹着卡的两指抵在姜松禾手腕内侧,眯起眼问。
「坏了,他不是,我是。」
姜松禾老脸一红,连忙把人撒开,立起双掌胡诌:“对不起啊,我,想看看你磕没磕到。”
谁家好人吸着长气儿看呐?!
「我是流氓,我摊牌了。」
「直接把我送到终点当空巢老人得了。」
「反正一个小匣儿才是我永久的家。」
……
“没关系。”
没关系?
姜松禾顺着话音看过去,仔细看,乔纳昔似乎真的不慎在意,再次将房卡递给他:“这是万能卡,练习生公寓的,拿着。”
他没接。
乔纳昔见状笑着解释:“没理由为你破例当着所有人的面,女孩会难做。你不是很急?用完还给我可以,给你,我正要去忙。”
就完了?
这番散装瓷文让姜松禾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刚还把人想得那么猥琐,真该死啊。
要不说人家能在TANG当导师呢。
卡被塞到姜松禾手里,奇怪,他竟没觉得脏,甚至还想再说点什么。
“你叫什么?方便留个联系方式么?”姜松禾摸出手机解锁屏幕,划走N个未接来电通知条,调出电话簿停在新建联系人界面,怕被当成老色批,又补了一句,“我尽快把卡还你。”
“当然可以,我叫乔纳昔。”
两人交换过联系方式背道而行,姜松禾突然回身叫住乔纳昔,虽然没有明确的限制,但是他有种机会难得的感觉,难得到只允许提一个问题。
没问对方和女前台说了什么才拿到的万能卡。
没问对方一会儿考核的时候会不会为难弟弟。
他问:“为什么帮我?我们才第一次见。”
对方答:“大概因为,你刚到曼尔,认识的人不多吧。”
“草~”
姜松禾笑了,来曼尔这些天第一次笑。
乔纳昔也笑,往口中抛了一颗甘草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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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厦前台耽误太多时间,请来的专业师傅果然等不及已经走了。
面对堆在姜松允公寓门口几个里三层外三层的越洋超大件,姜松禾心里犯难,拆是个问题,装也是个问题。
箱子里是姜松允半年前得的14岁生日礼物,一套全球限量款Crystal Beat架子鼓,姜松禾费尽心思辗转一年多才弄到手,又以父母之名送到姜松允身边,姜松允那时欢喜得不得了。
之所以用“那时”,是因为父母在赶回国为姜松允庆生当天出了车祸,生日礼物一下从心头好变成催命符,一向阳光乐天的男孩像这套鼓蒙尘一样在姜松禾眼前丢了笑容。
来曼尔这段时间,姜松禾忙前忙后操持打点姜松允签约入住的事,根本没好好休息过,搬拆重物耗费了大半体力,绞尽脑汁回忆早些年陪课学的架子鼓组装流程又消磨了剩下一点精神。
姜松禾强撑着告诫自己要在弟弟回来前装好离开,结果意识还是逐渐模糊,最终靠着纸箱,在一片凌乱的部件中睡着了。
“松禾,供应商这边出了点岔子,爸妈今年可能回不去了。”
“你们哪一年不是这么说的?!生意就这么重要?你们知道松允数着日子盼你们回家么?你们知道!你们不在乎!因为有我替你们维持狗屁的光辉形象!只有我!要承受看松允失望难受的煎熬!”
“老大,爸妈知道你这些年辛苦,可爸妈也是为了你们啊……”
“为了我们就不会把刚满月的婴儿丢给17岁的我……不重要了,我无所谓你们觉不觉得我辛苦,我只要你们给松允最起码的陪伴。”
“喂?姜成海沈君家属吗,这里是京亭市公安局北区分局,请您携有效证件于48小时内至我局辨认遗体……”
“爸妈!我错了!我再也不过生日了!你们别丢下我!!”
“哥,爸妈说过想看我成为大明星的,我要去曼尔。”
……
“你怎么在这儿?!!”青涩而嗔怒的少年音击碎梦境。
姜松禾猛地惊醒,混沌地循声望去,姜松允正拧着眉头杵在门口,身旁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不知是不是自己睡花了眼,那张脸上似乎有一抹怜悯一闪而过。
姜松允冲进房内,失态地将架子鼓部件胡乱揽进怀里,怒气冲冲地瞪着姜松禾说道:“我已经躲到曼尔了,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你连这鼓也容不下吗?!”
姜松禾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连忙用鱼际擦去眼中昏沉,倾身欲提姜松允起来,总不好让弟弟在导师面前闹笑话。
“不要碰我!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啊!!”姜松允一把将姜松禾推倒在旁。
姜松禾唇齿开合,手伸出又落下,最终颓靡地撑地起身,因睡姿不堪腿脚有些麻痛,他在原地站定一阵才慢慢挪步出去。
经过门口,他本想歉意地对那人说声“见笑”,却只能做到目光闪烁地点了下头。
就这样浑噩地进了电梯,他抬起手,发现指尖失控地抖个不停。
他紧盯着电梯门,等待它完全闭合,好去冰凉的墙壁上靠一下。
一只手突然插进即将关上的缝隙中。
姜松禾掀起沉重的眼帘,乔纳昔闯入视线,他听见他气喘吁吁地问——
“嘿,想去喝一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