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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离别 ...

  •   宿傩在发出开始行动的消息后,小花报在极短的时间内风靡了全日本,所有会认字读书的人都在看这个最原始的报纸——它居然还是个花边新闻报纸。

      不得不说宿傩确实是个很有想法的家伙,娱乐至死这一套被他拿捏的死死的,被包装过的语句和娱乐模式下的新闻报道宛如蜜糖下的慢性毒药,不知不觉就麻痹了人的神经。几乎没人知道那些词句下的思想在催眠改造着他们的认知,除非有人同时精通政治且对文字有些天生的敏感度。

      很可惜,没有。宿傩转着刚刚卷到筷子上的麦芽糖,放下了半颗心。另外半颗心要等到他跟随晴明去天皇面前述职时,假如天皇接受了他要“赚点小钱给饥荒的灾民们送点粮食吃”的理由,他才能放下。

      年老的天皇不是很喜欢听他说这些东西,他喜欢权利,美人,恭维,还有能令他自我感觉高雅的东西。像是苦难,灾情,战争,这些是他所厌恶的,一切让他增加工作量的东西都让他不耐烦。真庆幸宿傩长了一张好脸,还有那通身的气质——兼具5000年大国的华贵和欧式古典风格——天皇能“色令智昏”,听他讲完一堆不喜欢听的事情,还让他尽情做自己想做的。当然,宿傩能达成自己想要的一切并不是只靠一张脸和一张嘴,那充其量只是个入场券。

      宿傩一直和天皇有一个交易,他替天皇攻讦那些需要除掉的贵族,天皇给他相应的自由和庇护,甚至会让加茂名仁少挨刀——加茂一直被追杀果然是天皇的安排。

      宿傩知道天皇不可信,天皇也不笨,他看得出来宿傩其实并无臣服之心,只是为了身边在乎的人做打算罢了,不过他自认为是个大度的天皇,他容许自己的部下有一点点自己的小心思。

      但这心思绝不可以让他感受到威胁。

      表面上主宾尽欢的述职结束了,但是一转头,老天皇的表情变得异常的恐怖。宿傩的表情倒是很平静,但是走在他身边的晴明能够感受到他体内翻涌不定的咒力和灵力。

      天皇一边脱下稍显正式的服装换上常服,一边看着自己松弛的皮肤暗暗嫉妒着年轻而风华正茂的宿傩。有几次宿傩在处理他自己都严重看不惯的人时略显急躁,展露出的锋芒令他心惊,再一想到这个孩子体内还有一半的正统血脉。他决定不再留这个隐患。

      宿傩在皇宫门口就同晴明分别,登上了自己的马车,晴明都不知道这辆马车是他什么时候叫来的,此时就能窥见几分宿傩的实力。不过晴明在意的不是这个:“小心一点,不要冲动。”他一把拉住宿傩的袖子,宿傩由于身体的特殊,格外在意袖子这个位置。宿傩半只脚踏在车上,反手扣住晴明的手腕,他愣住了,看了一眼两人的手,想说什么,但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最终他也只是送开了手,扯回自己的袖子,登上马车,一敲车厢,声音低沉冷酷:“去义桥,传消息给我。”

      晴明担忧的看着明显心态不稳的宿傩,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重重叠叠的宫墙——这种博弈是他永远都不愿接触的,他也不愿朋友接触。但早在宿傩下定决心第一次出手的时候,就注定了他在与虎谋皮。

      晴明上了自己的车,也敲了敲车厢:“去贺茂家族族地,让我也帮点忙吧。至少别让孩子回来后发现贺茂业也出事了。”

      宿傩的车夫是他的心腹,当然他不这么称呼他,他们以平辈相交,是朋友关系。那车夫看出了宿傩的心焦,快马加鞭给他送到了义桥,义桥不是桥,那儿有着他的情报站,小花报也是在这里印刷发行。

      宿傩在赶路的同时还放飞了一个千纸鹤,血红色的,同他的指甲一般颜色,没有携带任何信息,它的飞扬就是信息——宫里面那位可以开始夺权篡位了。

      当他们赶到义桥时,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已经等在那儿了,她说话做事可一点儿也不怯懦:“加茂大人给您的信在这儿,您要是要去救他就不用现在浪费时间看了,我们刚刚抓到叛徒了,等你待会儿回来指示,”她递给宿傩一封信,上面是加茂的笔迹,这个叫里梅的小姑娘又从袖中拿出一张地图,她展开地图迅速在上面画了几处标记,“这儿这儿这儿,还有这些地方,分别有不同家族的武士和死士在埋伏或者追杀加茂大人,不用管他们的所属家族,全都杀了就行,我来扫尾。加茂大人一刻前在这个方位,逃跑方向是这里,您去了向这儿找就能找到了,到处都画有我们自己的标记,是那个备用的记号,还没有暴露在他们的眼前。报社的人在全力协助加茂大人,不过按您的要求还是以保留自身的有生力量为主,全员未出面。”

      她条理清晰杀伐果断的样子让宿傩恍惚了一下,这也是他从饥荒中救下来的孩子,这些年来他一直有偷偷戴面具乘着飞行咒灵巡往岛链,仔细看看这个时代到底是什么样的。用晴明的话来说就是像猛兽巡逻自己的地盘。

      遇见里梅时,这孩子正要被人当做妖怪杀了——因为里梅有能够操控冰的术式。而宿傩顺手把她捞走之后,正要给她点吃的,就看到这个顶多五岁的小姑娘趴在地上捡起某个可怜人的尸骨在啃,宿傩几乎是把那个根本没肉的骨头从她嘴里抠出来的。之后他带了她一段时间,就交给报社的人统一养着了,没想到来主持的人是她。

      现在不是愣神的时候,被变化巨大的女孩儿震惊了一瞬的宿傩掐住自己的手心,让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救援加茂上。到了义桥就已经出了平安京很远了,周边都没什么人,宿傩直接凝聚起灵力,随便交代几句让他们留守大本营就飞了出去。里梅和车夫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车夫难过的感叹一声:“大人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不能让他活的轻松一些呢?”里梅冷笑一声:“因为这世道,就没打算让好人有好报!天皇……”这姑娘眼中仿佛燃烧着火焰,那火焰在古今无数仁人志士的眼中和心中燃烧过,他们都在为了真理而斗争。

      宿傩压榨着自己的潜能,几乎动用了所有的灵力去赶路,生怕来不及。他体内的灵力和咒力原本是平衡的,在他的抽取下灵力越来越少,一直被灵力挤压的委委屈屈的咒力开始占据上风,甚至开始侵蚀他的身体——他从没有这么用过灵力,也不知道这明明是他自己的咒力竟然能够侵蚀他的身体,为什么别的咒术师不会被自己咒力侵蚀?这个念头在宿傩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没空想太多,只能在空中用最快的速度换上出巡时常穿的黑红色女式和服,扣上面具,解下标志性的发带,从天而降。

      “加茂,躲我身后。”宿傩阴沉的看了一眼加茂名仁身上的伤口,还有那大腿上熟悉到刻骨的腐蚀性咒力,转过身将他护在身后,在众追杀者震撼惊恐的目光中升腾起丝毫不逊于那个腐蚀性咒力的强大咒力。

      加茂名仁坐在地上,本来都觉得这次是到头了,实在没有办法逃出生天了,但是没想到自己养的小家伙来“报恩”了,他调侃的想着,笑骂了一声:“臭小子。”

      宿傩随意的挥洒着“解”和“捌”,他早已满手鲜血,杀人对他来说没什么心理负担了——他总归是要下地狱的。

      但还是有什么不同的,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一场屠杀,一边倒的战争就是屠杀。不过很快局势就变了,貌似是拥有腐蚀性咒力的咒灵主人的人出现了,那人上前一步,周围的人都稍稍退下。看起来很有威望的样子,宿傩眼睛微眯,他直觉这人不是咒力来源,不过他在这场处处透着阴谋的事件中所处的地位不会低。

      那个人义正言辞的问他:“我乃天元是也,你是各物?竟也配插手我的事!你可知……”他正要来一番扯虎皮拉大旗,宿傩不耐烦的打断他:“宿傩。不是你引我来的吗?要我说出那个和你共谋此计的人的名字吗?”没错,他就是在威胁他,倘若宿傩说出了天皇大名,在场的都是人证,天元此时若是要专心对付他,不可能把这些人全都灭口,到时候无论是这任天皇,还是即将上任的下任天皇,都不可能留着他的命。

      实际上宿傩也并不想留这么一个伤害过他那么多在意的人的家伙一条命,但是看这个天元的样子——非正统野路子出身——宿傩知道这种人保命的手段多到让人防不胜防,而且杀不干净以后就别想过安生日子,家人也都没有安全可言。

      宿傩冷眼瞧着对面乱成一团,本来还在或是尊敬或是畏惧天元的人都一改自己的态度,开始讨伐天元为什么要把宿傩这么个大杀器引来,让他们白白送命。

      他趁着这些人刻意的忽视他和加茂转而冲天元发火的机会,抱着加茂几个起跃就不见了踪影——就算是死士也不想做无用功的送命,避免和宿傩起冲突就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天元表情阴霾,他终于想起来宿傩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了,他从西国经过时想用那些阴私手段奉承西国大名,没想到屡试不爽的手段吃了个闭门羹。他打听到西国都在供奉一个四手两面的神明,名曰宿傩,专司打鬼驱邪,此神明的性情刚正不阿,不惧邪祟,待人正直,肝胆相照。他回想起刚刚那个自称宿傩的人,四手,脸上还带着一个和人脸肖似的面具,两面也齐了。

      但是这个宿傩不是咒灵之子吗?听天皇所说,他可是天生的咒灵之王,咒灵之王……就这?

      天元眼珠一转,起了个坏主意。这时围在他身边的武士已经憋不住那暴脾气了,看他老不理他,顺手推了天元一把。天元的眼神立刻阴桀下来,他愤怒的一甩袖,用那目光扫视一圈,似是要记住所有人的人脸,盯的那个武士倒退两步。

      天元什么都没说,收起那个来之不易的咒灵,转身走了。推了他一把的那个武士在看不见他的身形之后松了口气,后怕的大声直骂天元不做人。就在大家都松懈下来时,那个还在骂街的武士的头突然爆炸开来,吓得他边上和正准备他一起骂的那个武士尿了裤子。

      人群一哄而散。

      天元摸了一下手中的鳞片,不做人吗?倒是有什么非人之物非要做人逆天而行呢哈哈哈……

      另一边,宿傩抱着加茂寻了一处小溪旁处理伤口,尤其是那个腐蚀性咒力,宿傩爪麻的看着加茂大腿上的伤口,在考虑是不是需要截肢。

      “治不了的,灵力没法治疗咒力造成的伤口……你把我放下吧,咱爷俩说说话……”加茂已经疼得喘气都困难了,疼痛达到一定的程度时会影响到呼吸神经的工作,进而攻击大脑神经,这就是为什么会有疼死的说法。宿傩停下摆弄加茂伤口的动作,给他调整了一个最舒服,或者说疼痛感最小的姿势。

      宿傩用自己刚刚回复了一点儿的灵力覆盖在加茂的身上,果然,别的流血的伤口都停了,甚至隐隐有些恢复,但是灵力只能延缓那个咒力的侵蚀。宿傩皱起眉头,难不成真要截肢?

      “看吧,别忙活了,咒力只能用咒力对付。我一看你这样我就知道你没看我给你写的那个信,那我就给你当面讲讲吧……”加茂一副交代遗言的样子,宿傩感觉自己的拳头有点痒。

      “你的身世……你不知道吧?你父亲可是大有来历,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总之就是很厉害的诅咒,差点成为诅咒之王的那种,所以你一生下来就是诅咒之王,你这胎投的好啊……”加茂一边疼得倒抽气,一边断断续续的跟他讲着。宿傩:拳头硬了。

      加茂还没结束呢:“你母亲是公主,但是是私生子,所以压根儿没有封号也没有名气,我知道你和天皇相认了……他还说是感念我辛劳,给我掩盖踪迹……嘁,给他干了这么多年的活谁不知道谁啊?”明明已经疼得说话只能用气音了,加茂名仁还□□的直起身朝身外啐了一口。宿傩:无语住了!就离谱,您完全不疼的是吗?

      宿傩本来还算心疼又担忧的心情被这烂人给气的无语加不耐烦,他伸出一根手指摁在加茂额头上给他摁的平躺下去了:“你能不能别乱动,我给你想办法治伤口你还给我捣乱,你是不是不想好了?”“你别唬我,都这样了还能治?诶,你这手指弄得挺好看的,你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加茂看了眼自己的大腿——那本来肌肉紧实的肉轱辘大腿已经被腐蚀地仅剩骨头了,紧接着就被宿傩的手指吸引住了。

      宿傩收回手指,感觉自己头上青筋要起来了,没理会他的闲话:“能,我说能就能。而且你说的那些什么身世的我都知道,我自己个儿都调查完了,谁让你老是不回去,光送信有什么用?贺茂爷爷每次接到你的信都跟老了十多岁似的……”宿傩皱着眉头控诉男人。加茂:“我这不是不能回去吗?”宿傩提起拳头放在他面前,明目张胆的威胁道:“想好再说话,真就一次机会都没有?还是你自己找借口不敢回去?”

      要知道他的报社成规模后,兼具情报和行动队的功能,他曾经偷偷让几个自己真正关系亲密的人去帮忙关照一下加茂。知道宿傩有多想让加茂名仁回来的几人也真的关照了,甚至主动给他制造机会脱身,每次给加茂清扫尾巴都特别尽心尽力,努力到了只要加茂想,他就能人间蒸发的地步,但这男人就是死撑着不回去,把里梅一度气到想把他绑了回去。

      加茂不是没想过回去看看,但是近乡情更怯,有时候回去的路程都走一半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乡,他又不敢再往前走了。加茂眼神游弋,装模作样的咳了几声:“……对了,我一直感觉到有一波人在跟着我,但是没有出过手,有几次的出手也在帮助我,你有什么想法吗?”他突然发现华点,不过宿傩可不吃这套:“我的人,你有意见?”加茂这回彻底不说话了。

      安静了一会儿男人就要作妖——实在是太疼了,一停下不说话就能更加清晰的感受到那种疼痛,他需要说话来转移注意力:“你真的不想听你的身世吗?”“我都知道了……算了你说吧,我听着呢。”宿傩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边用灵力安抚他脊柱神经,一边动用自己的咒力黻除那股外来的咒力。

      故事不是很复杂。

      小公主在城外的破庙中生产,被出去暗杀贵族回来的加茂名仁正好撞上,他认出了这是自己所侍奉的天皇最小的妹妹。他在公主的哀求下生出恻隐心,非但没除去这个孩子,还带着宿傩逃离了权力中心。没想到途中被宫帷内人雇佣的诅咒师追上。他为了保护宿傩,就将他交给了卧底诅咒师的那个女人。

      加茂自己则是逃回远在西国的家乡,没想到天皇被宿傩的父系——那个咒灵诅咒了,并且把那诅咒转移到他的身上,被他带了回来和村庄附近大山中本就有的妖鬼结合,成为了近乎无解的诅咒。

      这时他想起了宿傩——刚刚降临于世的诅咒之王,就让自己的表弟去伪装好的女人那儿把宿傩接来,他留在村庄中保护村民,却没想到引来了更大的人祸——一众贵族的追杀。

      天皇可不会管他的死活,甚至会认为他为自己而死是荣耀,加茂可不这么想,他从底层拼死拼活爬上来即使不是为了作威作福也不可能是为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事儿死了的。所以他利用了宿傩,给自己在天皇那里争取了一个“死缓”的机会,天皇不会再费尽心思去杀他,也不会给他庇护,被天皇迫害的人的愤怒和追杀由加茂自己承担,有能耐自己活下来天皇就还当个工具人用着,死了也就死了。

      宿傩心道果然如此,和他查到的有过之而无不及。这背后有多少的肮脏和龌龊被加茂省略过去又被他挖掘出来,尽是不可言说。

      他花了大量的精力黻除了加茂身上的残留的咒力,此时加茂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微弱。

      加茂有些难过,又有些害怕:“宿傩啊。”

      “我在。”

      “我是不是要死了?”

      “没,你快好了。”

      “你别骗我,我能感觉到,那种生命流失的感觉我知道的很。”

      “没骗你。”

      “宿傩……”

      “我在呢。”

      “对不起,”加茂的情绪突然失控了,“真的对不起你啊,把你拉进这种事情里,你本来能有那么光辉的未来。还有贺茂师父,他也是被我连累的啊……他为了我都和自己的家族闹崩了,还要为了我回去和他们虚与委蛇……呜呜呜……”一个大男人哭成这么个样子,宿傩听了都不禁感受到他的心酸。

      “我要是死了就轮到你们两个被盯上了,我死了你们怎么办啊……”他尾音拖的极长的哭嚎着,完全没发现自己的哭声越来越中气十足。宿傩收回用反转术式治疗完毕的手,双手抱臂看着他哭,时不时还“嗯,怎么办啊。”的答腔。

      能让这么个大老爷们儿为他们哭成这样,宿傩也是很感动和窝心的,但是看他这么没形象的样子他又很想笑。宿傩把手收回袖中,在衣服下面悄悄掐自己,不让自己笑出声来,静静的看着加茂名仁在那儿真情流露。

      这时代怎么就没有录像机呢?宿傩遗憾的想着,这样他就能录下来回去放给贺茂爷爷和晴明一起欣赏了。

      “哇啊……呜呜呜……嗯?我怎么好了?”加茂名仁终于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了,他脸上还眼泪鼻涕糊一把的,他随便擦了一下,低头看自己的腿。

      宿傩收拾了一下自己满身的尘土,听到他的问题终于绷不住了:“噗……咳,是啊,怎么好了呢?”哄孩子的语气。

      加茂看到自己细滑新生的皮肤,愣了几秒,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自己丢大脸了,而是:“你刚刚是不是用咒力给我治疗的?”宿傩惊讶的看他:“是啊,怎么了?”

      加茂在溪水中匆匆抹了把脸,然后严肃的双手搭在宿傩的肩上:“咒力的运用要么是手把手交的学习,要么是先天就会,最后一种方法是受到强烈的刺激激发的。宿傩,你遇到了什么?”他自认为平安京在一众阴阳师咒术师的保护下还是很安全的,怎么会给他学会这种咒术的机会?

      宿傩和他对视了两秒,心虚的移开了目光。他总不能说是自己个儿到处乱跑老是陷自己于险境吧?那理亏的不就是他了吗?

      加茂憋不住的愧疚在心中翻腾:“……真的很对不起……”

      宿傩这回有反应了,他有震惊到:“这你都要说对不起?是不是我吃饭咬到嘴你都要说对不起没给我吃流食?”他属实是不理解了。

      加茂名仁冒头的难过被打了回去,他们可真是亲师徒:“我不是说这个对不起!我是说没有参与你的成长!还让你遇见那么多危险!”

      “哦,这个是该跟我说对不起,你还该和贺茂说,你的师父让我来养老你是不是有点过于渣了?”

      “???那你这么和你师父说话是不是有点没大没小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呗,”说完这句宿傩赶紧转移话题,“你就装作腿瘸了只能守在贺茂业身边,以后就呆在平安京别出来了,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我来处理,这话说的,加茂果不其然被宿傩的话语带跑了,他眼神复杂的看着这破孩子,年轻人真是不得了啊。他接受了宿傩的建议,主要是这次过于凶险了,他也后怕不已。平安京中虽然是各家的大本营,但至少不会遇见真刀真枪的,晴明也会照看一二,如果是暗杀——加茂会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暗杀界的老祖宗。

      接下来的两日他们躲躲藏藏,贯彻了宿傩的设定,装出一副受伤过重小心翼翼转移的样子。没想到一回到京城加茂就被震惊到了,才两天京城就变天了!

      宿傩倒是挺从容的——废话,篡位夺权是他一手策划的,不过这件事做下后他就相当于是流放了自己,现任天皇绝不会同意他这样的家伙呆在他的“平安”京。

      “走,咱俩回家,然后我和他们道个别,以后有空偷偷摸摸溜回去看看你们。”宿傩单手装模作样的扶着加茂名仁光明正大的进了家门,这个问题他们一路上吵了很多次,加茂名仁并不理解为什么宿傩非要和他一样流浪在外,在他的认知中还是老天皇看他不顺眼要把他干掉。直到这一刻。

      加茂:“你说的惊喜是这个?”

      宿傩:“怎么样?是不是超惊喜?”

      加茂火了,他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把出来迎接他俩的贺茂业和安倍晴明都吓了一跳:“你以为你是谁?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左右……这种事情?”他脸都涨红了,憋了半天也没把篡权夺位这四个字说出口,“你知不知道他,他们能轻易的弄死你,就像弄死我一样!”

      宿傩没把他的愤怒当回事儿,反而是一松手让他自己个儿稳当当的站在地面上,自己回身关上大门,开启结界避开外界的窥探。

      “你还不扶着我!”加茂觉得自己这个火生的都有点委屈了。

      “自己站着,难不成你还想在他俩面前装瘸?”宿傩偷偷翻了个白眼,没成想被贺茂业看到了,贺茂业用手指点了点他,无奈的摇头。

      晴明安慰了名仁几句,就转头和宿傩了解他们一路上的遭遇了。加茂名仁更加震惊了,这种震惊甚至超过了他知道宿傩做了什么,他震惊于为何他们能如此轻易的接受这件事。

      “别告诉我你们都知道这件事,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发生了。”加茂的声音都要不对了。

      晴明和贺茂业跟宿傩交流完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后终于有空来理会加茂名仁了,不过这种理会加茂可能并不怎么想要。

      安倍晴明:“也没有了解多少,不过按照我对他的了解,做出这种事也不是很意外。”

      贺茂业:“是他能搞出来的事儿,而且多半还让那个上一位死不瞑目。”

      宿傩闻言眼睛亮了起来:“老爷子你懂我!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在意的东西被人夺走,起因还是因为自己守得太紧了,他铁定死不瞑目。”“没有在夸奖你!”贺茂业吹胡子瞪眼的一巴掌呼到他后脑勺上,打的宿傩缩了回去,不敢吱声。

      他知道这事儿属实做的有点过了,毕竟这个岛国多少没有对面的大陆开放包容,喊出“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口号。但是他也不屑于欺骗和隐瞒自己最最亲近的人,他不奢求他们的理解,他只是想,能够被多了解一点也算是这时代为数不多的安慰啦。

      “我不是……你们怎么都……”加茂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和他们变得格格不入了。

      “你也别说宿傩,你这么久不回来,当然不了解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样的,虽然我们也不太了解,但是我们知道他不会做出格的事。”贺茂业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两个不省心的孩子,加茂的表情就差直接喊出来“这还算不出格?”了。

      晴明笑了笑:“况且就算我们知道了也没什么用,谁能阻止宿傩做自己要做的事呢?对不对?”他转过头反问宿傩,宿傩直觉他没打好主意,但是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我有七个五成以上把握的方案,每个方案都有一系列后续计划来保障它们能够成功实施。”

      加茂觉得自己老了,耳朵不好了,你告诉他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居然还有那么多种方法?

      “是他逼我的,我最开始没想做到这一步。”宿傩的眼中是惊人的冷酷,但你要是细看,却能看到背后的火焰,“他本来可以有个好结局,很可惜,他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他的语气不像是在谈论一个叔叔,一个天皇,而是什么不小心挡了他的路就被杀死吃掉的野兔。

      但是在场的三个人没有一个害怕震惊的,他们都陷入了沉默。宿傩说的是事实,他并不过分——或者说,真正的过分的那部分还没有暴露出来,要不是天皇先因嫉妒而出手,宿傩并不会这么早就发作。

      现在宿傩的全部都暴露于现任天皇和贵族眼前——头戴面具的四手妖神是他,生来便为诅咒之王的也是他,他们不会由于宿傩半拜在安倍门下就认为他和人类是一边的,不,宿傩从不与他们为伍。宿傩是穷人的神明,是嫉恶如仇的,他从来不是也不会是他们的神明。平安京容不下他。

      所以他必须走,在这里只会招致所有人的敌视和围攻,虽然对于宿傩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但是他不想在某一天迎面撞上带着天皇玉令来“讨伐”他的贺茂业或是安倍晴明。这种程度的党同伐异,他相信这些人做的出来。

      现在他退一步,天皇也会退一步,这位可是个聪明人,不是聪明人宿傩也不会找他合作。他们之间没有交情,只有交易,这样是最安全的距离。

      宿傩最终还是走了,有些事情只有他身在外才能做,在平安京还是限制住了他。走的那一天三位长辈全都来送他了。加茂名仁还送了他一个新的面具,一如既往的延续了他的面具的那种写实的风格,但是在露出眼睛的空洞下绘制的眼饰图纹是加茂风格的华丽。

      加茂名仁想了那么多天,还是不能接受宿傩要走的事实,他半夜想到睡不着饿了起来找吃的,弄出的动静让贺茂业以为闹老鼠了。

      贺茂业:“要死啊你!半夜不睡到处倒腾!当初你说要走的时候我也没这样,你也没养他多久怎么现在不舍得了?”他气的想揍孩子。

      “对啊,当初我走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呢?”加茂想到过去的年少轻狂,又想到非常有想法的宿傩,愁的直挠头,想找前辈取取经。

      “能怎么想?想你翅膀硬了,一声不吭就跑,管不住你了,也追不上你了。想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不可能和你一起走,你在平安京也不能没有人照应,还不如留在这儿给你守好家,别等你好不容易良心发现回来看看,发现家没了。”贺茂业困的眯缝着眼,不乐意去照顾这个大男人的少男心。

      加茂就这么呆愣的看着贺茂业佝偻着背,回去继续睡了。他当初走的时候太匆忙,没想过太多,这么多年在外一路上事情太多也不太回想曾经。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吗?

      是啊,宿傩都长大了。

      手拿着细心绘制的鬼面的加茂名仁坐在宿傩设计的轮椅上,慢慢的给宿傩带上了这个面具。当年他离开宿傩时给他留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个面具,这么多年下来了,那些东西毁的毁,丢的丢,那个面具也不知到哪儿去了。

      “照顾好自己。”他突然懂了贺茂业当年的惆怅,当孩子要离家时,你想留但留不住,也没资格留住他。那么多想说的话,到头来挑挑拣拣只有这么一句值当说的。

      “我晓得的,又不是不回来了。”小没良心的宿傩,这时候又知道贴心了,但还不是要走?

      宿傩走远了,他突然停住,回头看了看,那一站一坐两个身影还在原地。晴明已经先回去了,太多人盯着他,他得去镇场子,不让那些人给这场送别添堵。宿傩就站着看着他们,看了一会儿转过身继续走,给他们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直到看不到的背影。

      此刻我不被理解,你们不懂我热爱的一切,我们要就此告别,但我期待着重逢的那一天。

      宿傩这次没有用飞的,他的贴心总是用在某些没用的地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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