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赁男友》水下木偶

19、N-19

　　“……我要睡觉了。”不甚自然地，黎言许抛下了这句话。

　　石岩溪的也赶忙偏过头，“哦，好。”
　　接着，他快速走出了这片不知为何总是让他忍不住脸红耳热的方寸空间。
　　迈出寝室的步伐急而匆，可石岩溪拉上门的动作却又轻又缓。

　　在门即将拉上的前一个瞬间，石岩溪倏然想起，黎言许还未回复他是否需要带餐的问题。
　　本想着再询问一次，可斟酌过后，黎言许又觉得没必要再询问了，于是，他朝室内的人小声道：“到饭点的时候，我会给你带中饭过来的。”

　　室内很闷地传来一句，“那先提前谢谢了。”

　　关上门，石岩溪还稍微打量了一下黎言许寝室外的环境。
　　宿舍门一出来就是走廊，平视可以望见远处那幢宿舍楼的走廊，俯视可以瞧见楼下的咖啡店。
　　至于仰视，那极有可能被灌一脸冷风。
　　当然，也可以窥见一隅湛蓝的天和很厚的云。

　　薄阳携着冷风横灌整个走廊。
　　石岩溪感觉到自己的鼻子有些痒，忍不住小声打了个喷嚏，摸到自己鼻子的时候，他才恍然发觉，他并没有带口罩。
　　默默地，他又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了。

　　重新带上了口罩，石岩溪却没有立即离开703的宿舍门口。

　　他双手插兜，好整以暇地感受着冬日的阳光和寒冷。
　　好吧，他才没心思在这种时候吹冷风呢。
　　他只是……
　　莫名想知道黎言许往日在宿舍里所能看到的景色什么模样的。

　　虽然他俩的宿舍门牌号很有缘分，但地理位置和所处楼层不同的缘故，显而易见，黎言许这边走廊的采光比较好。

　　有一只鸟吸引了石岩溪的注意。
　　鸟通体被黑色和白色包裹，头顶至背部都是黑色的，胸前则为白色，像是它也嫌冬天太冷，于是在胸前披了一条白色围巾。
　　石岩溪很认真地盯着它，直至它扇着黑白相间的翅膀，离开了石岩溪的视野。

　　鸟飞走了，可石岩溪依旧没走，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

　　一两分钟后，石岩溪身后隔着门板的屋子内传出的窸窣声已经听不太见了，想来，黎言许这时候已经躺在床上睡觉了吧。

　　-好眠。
　　石岩溪在内心默默道。
　　接着，他放轻脚步离开了北区男宿舍楼。

　　虽然，石岩溪最初借口想要离开黎言许寝室的理由是“洗衣服”，但离开了黎言许的寝室，但石岩溪却没回宿舍。
　　他甚至也没按照原定的计划去图书馆看书。
　　他去了黎言许楼下的咖啡馆。

　　期末周的最后一天，咖啡馆里没什么人。
　　石岩溪点了个店内的招牌甜点，并要求店员帮忙打包后，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接着，石岩溪掏出了一路上都没拿出来的手机。
　　确定自己的手机开的是安静模式后，他打开了微信。

　　也就一会儿没处理的功夫，石岩溪的微信上又增加了好些信息，有些同学没有他的微信好友，就选择在他的好友验证里留言。

　　这种感觉，实在是有些可怕。
　　不知情的情况下，石岩溪或许会以为自己因为网络发言不当被网暴了。

　　稍稍将那些发来的信息扫了一眼，石岩溪大抵将自己手机微信收到的信息来源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稍微和石岩溪有点交情的人，高中时的同学、兼职时认识的师兄姐、同个专业的同班同学以及在参加学校的一些活动时的参赛同伴……他们主要是来问什么情况的。

　　第二类，他们大部分都是石岩溪并不那么熟悉的人，但因为一些班级和学校的活动，他们和石岩溪在同一个群里，他们大部分都是在插科打诨，并一直尝试着@石岩溪让他出来回应些什么。

　　第三类，他们就是石岩溪完全陌生的人了，他们发送过来的信息，有善意的祝福，也有恶意的诅咒，驳杂得很。

　　在这堆消息里，经常被提及的一个视频，就是石岩溪早上没能来得及点开的那个。

　　重新找到那个视频的链接，石岩溪又看了好一会儿那个视频标题：【谁懂啊，短短两分多钟的视频，我循环了六十几次，啊啊啊啊，这满满的性张力，磕死我了！！！】

　　如果视频里的主角真的是他的话，他或许应该尝试联系对方删除。
　　这样想着，石岩溪像是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点开了那个视频链接。
　　出来的时候没带耳机，顾虑着什么，石岩溪也没开启声音。

　　视频开始播放了。

　　视频背景：酒馆。
　　视频主角：前二十几秒的时候，视频的主角是一个女生，她似乎因为游戏输了正在喝特质的饮品，“饮品”的颜色极其诡异，也不知道里面混杂了什么。
　　镜头对准这个女生时，不小心还把酒馆吧台的角落框进去了，于是，随着一起被视频记录进来的，还有吧台此时发生的事情。

　　相比准备要喝惩罚饮料的“视频主角”，“视频吧台的配角们”之间正在发生的事件主题就不算是很明晰了。
　　他们聚在一起，像是酒醉后有人耍酒疯，又像是要吵架一样。

　　碰巧的是，这群“视频吧台的配角们”，石岩溪还偏偏认识，并且再熟悉不过了。
　　“配角们”从左往右的位置以及身份：黎言许、他自己，以及他的舍友。
　　录视频的人手有点抖，还拍到了调酒师和一些路人好奇的神态。

　　前二十几秒的时间：
　　黎言许怀里的猫跑了，他坐在吧台椅子上；
　　石岩溪勉强站着；
　　舍友站在石岩溪旁边，拉着他的手臂。

　　不得不说，有些人坐在那，哪怕是作为路人被不小心框进镜头里的，哪怕视频的画质稍显模糊，都挡不住他自身所携带的气质——难以让人忽略。

　　视频的进度条来到二十四秒的时候，镜头开始转移，随着一起改变的，还有视频的主角。

　　再没有了那位需要被惩罚喝酒的女生。
　　酒馆的氛围灯打得朦胧。
　　“吧台角落的配角们”一跃，成为了镜头的关注焦点。

　　进度条继续往前走——
　　没能面不改色地将视频一下子看完，在视频内醉酒的石岩溪挣脱了舍友手臂，并试图往黎言许座位靠近的时候，现在宿醉后并且已清醒过来的石岩溪忍不住按下了暂停键。

　　这种感觉很古怪。
　　石岩溪想。

　　他昨晚醉酒后的大部分记忆就像是被删除了，只余留一两个片段模糊地残留。
　　所以，现在以视频的形式重看自己醉后的所作所为，就像是在看一个熟悉的人在出演奇怪的剧集那样——而且，这个人还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这种自己reaction自己的感觉，好羞耻啊……
　　而且，他醉酒后怎么脸皮就变厚了这么多呢？

　　-石岩溪，你现在还想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吗？
　　-你昨天告白，说你喜欢我。

　　黎言许早上说过的话以及说这句话的神情突然闪回在石岩溪的脑海里。

　　啊……
　　黎言许怎么没跟他说，他是这样缠着人告白的呢？
　　不知不觉，石岩溪的脸颊红了，耳朵也红了。

　　深呼了两口气，石岩溪将因为久不操作而熄屏的手机重新按亮，也不知道是手机触屏突然不灵的缘故还是他手滑，石岩溪按了两三次，被暂停的视频才继续往下播放。

　　视频里的石岩溪不知道说了什么，过来围观的调酒师以及站在石岩溪旁边像在解释什么的舍友纷纷都一愣。
　　就连坐着的黎言许，似乎也短暂地僵了一下。

　　视频没开声音，但石岩溪猜测，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告白了吧。
　　视频外的石岩溪捂着脸，强忍着按下暂停的想法，继续往下看。

　　舍友愣完，再次拉起石岩溪的手臂，似乎想努努力就把石岩溪拖走。
　　但这次，一直坐着的黎言许拉住了石岩溪的手臂。
　　不知道黎言许说了什么，舍友放手了。

　　有关酒馆的画面至此结束。
　　视频的最后一个片段，是个AI配音：啊啊啊啊啊啊谁懂我当时拍摄时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最后，兴趣分享，没有盈利，没有恶意，侵权请联系删除[鞠躬]。

　　啊啊啊啊啊。
　　石岩溪的内心此刻也很抓狂，他的心也很激动，手也很颤抖。
　　只是，和视频上传者的心情不那么相似，石岩溪不好意思、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是好。

　　刚刚他还说要等黎言许睡醒后好好谈论这件事。
　　要怎么谈呢？
　　好像怎么开口都会很尴尬。
　　而且，他的几个舍友以及大部分日常经常接触的同学，只要看过这个视频，大概也都会知道他的性取向了，不知道他们对同性恋会是什么想法？也不知道自己日后的学校生活还能不能风平浪静下去。

　　当然，石岩溪比较担忧的还有另一件事——
　　如果，大数据不小心将这个视频推送给了他的家里人，那他又该怎么办呢？
　　他是该庆幸他被出柜成功了，还是其他的什么……

　　顾虑着什么，石岩溪还专门查看了一下石妈妈和叔叔的头像：此时此刻，他们的头像右上角都没跳出任何代表新消息的数字。
　　他们或许还没被大数据推送到这个信息。

　　边在琢磨要不要联系视频上传者删除视频，石岩溪边将那个一百多秒的短视频保存下来。
　　虽然视频看得他很羞耻，但好歹这算是他第一次跟黎言许告白的视频记录。

　　微信上大部分的信息石岩溪都不知道怎么回，也不想回，所以，逃避似地，石岩溪离开了微信聊天界面。

　　刚好，店员将打包好的甜点送了上来。
　　石岩溪只下单了一份，但店员送来的是两份。

　　“?”，石岩溪觉得或许是店员搞错了。

　　将甜点送到，店员也没急着走，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止”住：“……请问，你是石岩溪吗？”

　　石岩溪眼睑上挑。
　　第二次了，他戴着口罩被人认出来。
　　但他没说话。
　　因为不说话，至少尴尬的人就不会是他。

　　店员没等到石岩溪的回应，也没气馁，小声又道：“我看了论坛……虽然，这条路在世俗意义上虽然不好走，但无论如何……我都是支持你们的。”
　　“……祝贺你和黎言许官宣，这个甜点我请你们吃。”

　　官宣？
　　他和黎言许？
　　什么时候？
　　在平行世界吗？

　　店员的眼神羞赧但热切，石岩溪又望了下那个被附赠过来的蛋糕，他觉得，他不能再沉默了。
　　很艰难地，石岩溪张开口：“谢谢你，但或许——”这里面存在什么误会。

　　但咖啡店门边的风铃响了，有新的顾客进来。
　　店员着急着去招待顾客，只来得及地跟石岩溪小声地再次嘱咐：“……你们要幸福哦。”

　　店员离开的脚步雀跃，石岩溪听着店员招待新顾客时格外卖力与兴奋的语气，眸色沉沉地看回桌上被赠送的另一份甜点，看了好一会儿，他掏出手机，默默给那个甜品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发给了黎言许。
　　然后编辑：有人给我们送蛋糕，我要接受吗？

　　眨了下眼。
　　石岩溪将编辑的文字删除，改成：有人祝贺我们官宣，给我们送了蛋糕，我可以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