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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状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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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江市今年不得了，籍籍无名的小破高中竟然出了个文科省状元。
录取结果已经出来了，2019年S省省状元秦泊淮被A大人类学专业录取。
连中电视台的记者们扛着长枪炮筒，把秦泊淮围了个严实。
“人类学专业是你的第一志愿吗？”记者提问道。
秦泊淮点点头。
“你为什么会选择填报这个专业呢？”记者有些疑惑。
秦泊淮不假思索地说：“喜欢。”
记者接着问：“两个月之后你就要开启你的大学生活了。那么，你有什么话想对连中的学弟学妹们说吗？”
秦泊淮冷静地站在人群之中，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波动。
“我想说，我们不是流水线批量生产出的玩偶，每个人要走的路不一样，该怎么走，该怎么选择，还是得靠自己好好决定才对。那些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吧，未来的路还很漫长。”
现场掌声雷动。
连江市政府和连中出手都挺大方，政府给了秦泊淮10万奖励，连中给了秦泊淮50万。
毕竟省状元这个名头实在是太响亮了。
秦泊淮花了20万买下了出租屋那三层楼，把剩下40万存进了卡里。
小县城消息流通速度很快，街坊四邻都知道交通街住过一位省状元。
房东大妈乐意得不得了，笑开了花，但她心中有些疑惑。
“小伙子，你以后还回来吗？”房东大妈问秦泊淮。
秦泊淮站在楼下，望着二楼的窗户出神。
良久，他缓缓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那你为啥还买我这房子？”大妈更纳闷儿了。
秦泊淮沉默了几秒，而后说道：“东西太多了，我带不走。”
“这样啊，那我明白了。”大妈恍然大悟，“你尽管放心去念书，我肯定帮你照看好你的东西。”
“谢谢阿姨。”秦泊淮淡淡一笑。
2019年8月16日，广州。
正是酷暑时节，烈阳当空，南方更是闷热难当。
今天是假面骑士Ex-aid两位主演举行见面会的第一天，秦泊淮随着人潮进了场馆。
他买的票座位相当靠前，饭岛宽骑和岩永彻也似乎就在伸手可触的距离。
曾经荧幕上遥不可及的英雄，如今近在咫尺，秦泊淮却并不如自己当初想象中那样激动。
还记得那个夜晚，他和那个人说好高考完一起来参加这次的见面会。
可现在，只是他孤身一人。
秦泊淮看了看空落落双手，情不自禁地用手掩住了脸。
观众与嘉宾互动的时候，秦泊淮先是祝饭岛宽骑生日快乐，随后跟他说，本来这次是要和朋友一起来的。
饭岛宽骑温柔地笑着问：“哦？那他在哪儿？”
秦泊淮失落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饭岛宽骑安慰一般拍拍秦泊淮的肩膀，说：“没关系，下次我来中国的时候，你俩一定要一起来。”
秦泊淮犹豫地点了点头。
2021年9月，A市。
大三了，秦泊淮最近忙着准备写各种论文。
之前有人告诉他，他们这个专业，上了大三就轻松了。可现在看来也不见得。
新一届大一入校了，校园里的车辆比平时多了不少，鸣笛声不绝于耳，人潮、车潮拥堵非常。
舍友金源着急忙慌地撞开门冲进宿舍，对宿舍里其余三人喊道：“兄弟们，你们知道梅园在哪儿吗？”
秦泊淮淡淡地说道：“不知道。”
另外两个舍友一通形容，好说歹说清楚了。
“你问梅园干什么？”
金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说：“有个学妹被分到梅园区了，我送她过去。”
两个舍友起哄道：“哟哟哟，源哥的桃花来了？”
“别瞎说，我都大三了还谈什么恋爱？只是想帮学妹一把而已。”金源的脖子根通红。
“千年铁树也要开花嘛，是吧，秦哥你说呢？”
秦泊淮这几个舍友都格外开朗，尽管他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可三个人聊天的时候总爱顺道带上他。
秦泊淮回头看了三人一眼，点点头“嗯”了一声。
“唉。”金源叹了口气，“真想看秦哥谈恋爱呀，冰山遇上热情似火的小女孩会融化吗？”
“是呀，那么多小女孩儿追你，你为什么都不答应？我觉着学院那个院花就挺好看的。”
几个舍友发出了可惜的啧啧声，可秦泊淮丝毫不为之所动。
他对大家所向往的恋爱一点都不感兴趣。
良久，秦泊淮得出结论：“我恋爱细胞已经死绝了。”
金源提议今晚去聚餐，庆祝四人成为同学两周年，秦泊淮虽然不爱参加集体活动，但宿舍难得聚一次餐，他也不好推脱。
金源和另外两个舍友提前去了订好的餐馆，秦泊淮则沉迷于手头那本人类学著作，直到距离约定的时间不到半小时，他才肯放下书出发。
约定的地点就在学校中门对面的一家火锅店，秦泊淮花了不到十分钟时间就到了。
看得出这家火锅店生意很好，店外还坐着十余位等餐的顾客。
秦泊淮刚准备推门进去，一个身穿青灰色僧衣的和尚拦住了他的去路。
“年轻人，我看你面相多福，将来一定大有所为。”和尚开始大肆吹嘘。
这样的套路秦泊淮见了太多，无非是先夸你几句，随后再说你最近有祸患，只有买下他手上的符才能保平安。
果不其然，和尚从兜里掏出一张符，对秦泊淮说：“你最近身边有小人作祟，过马路、上下楼的时候要小心些，还有……”
没等和尚说完，秦泊淮直接摆手拒绝道：“不用了，不需要，谢谢。”
说着，秦泊淮推开了火锅店的大门。
“你脸上有和合之态，不出意外的话近期会遇故人。”和尚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
也正是这句话让秦泊淮身形僵住了，半推开的门嘎吱往外荡了回来。
“你说的是真的吗。”虽是问句，可秦泊淮的语气十分低平，几乎毫无起伏。
“我不会骗人，这是我的法号，你可以去观里找我。”说着，和尚拿出了自己的“证明。”
“不用了，这张符给我，多少钱。”秦泊淮的目光始终落在和尚手中的符上。
“香火费只要488。”和尚掏出一个登记册，让秦泊淮写自己的名字。
秦泊淮浑浑噩噩随手写了两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个什么。
大概是见秦泊淮太久没到，金源找了出来，一出门便看见一个和尚拉着秦泊淮写什么。
“秦哥，你在干嘛呢？”金源快步走了过去。
秦泊淮下意识将手里那张符藏进衣袖里，说：“没什么。”
“我看看你写的这是啥啊，杜——人中？”金源把纸上的字念了出来。
就连秦泊淮自己都有些晃神，他竟然无意之间把自己的名字写成了“杜仲”。
和尚走远之后，金源有些纳闷儿地问秦泊淮：“你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吗？不是不信这些吗？”
“嗯，我确实不信。”秦泊淮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走吧，进去吃饭。”
今天几人心情不错，都喝了点儿酒，酒过三巡之后，饭桌上的气氛也热络了起来。
金源本就话多，一喝酒话匣子就更关不住。
“我觉得这家火锅店差点意思，不如川渝地区的火锅。”
另一个舍友孟休凡打趣道：“你确定你出过A市？”
金源不服气，反驳道：“虽然我没出过A市，但我知道川渝的火锅好吃呀，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闻言，秦泊淮赞同地点点头说：“川渝的火锅确实很好吃。”
孟休凡恍然大悟：“我都快忘了，你可是S省省状元，你是S省人吗？”
秦泊淮摇摇头，他和连江的牵扯说来话长，可眼下他不愿多说，只说：“在连江住过一年。”
“真羡慕，我一直想去S省旅游。”
“我也是。”
“不然等毕业了咱们一块儿去吧。”
几人的话里全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唯有秦泊淮沉默了。
他想，他真的还有勇气回S省吗？回S省的话，他敢回连江看看吗？
高中毕业两年了，秦泊淮和高四认识的同学已经断了联系，了解他们动态的唯一途径是朋友圈。
江逾白考上了S省最好的大学，和吴七七同校，两人都选了历史系，依旧是同班同学。
吴七七时常发朋友圈，记录自己生活的点点滴滴，像极了从前的自己。
秦泊淮条条必赞，可几乎从不评论。
说起来，秦泊淮已经许久没有发过朋友圈了。
这两年里不是没有触动过他心弦的风景，只是他好像缺了几分分享的欲望。
他也无数次点开过杜仲的对话框，想问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可看着满屏之前发送的消息无一得到回应，秦泊淮心想，算了吧。
毕竟，该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去关心呢？
有天走在路上，路旁的店里在放五月天的《温柔》，听见“不打扰，是我的温柔”这句的时候，秦泊淮莫名泪流满面。
吴七七给秦泊淮发过好几次消息，询问他的近况，秦泊淮的回答都是“挺好的”，吴七七说寒假过年一起聚聚，秦泊淮的回答都是“挺忙的”。
于是两人之后的联系也就少了。
江逾白就更别提了，自打那天在医院不欢而散之后，秦泊淮就再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秦泊淮感觉，连接他和连江的绳子正在一根根崩断，只剩下细弱的一小缕线。
孟休凡出去了一下，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几个煎饼，说这是一个学妹在美食街买的。
秦泊淮有些撑了，接过煎饼之后没有立马吃。
“好好吃啊！”金源尝过一口之后双眼放光。
孟休凡和李奇尝过之后也赞不绝口。
“真有这么好吃？”秦泊淮狐疑地看着三人。
“真的很好吃，不信你尝尝。”
在三人的怂恿之下，秦泊淮拿起煎饼咬了一口。他本来不抱什么希望，毕竟只是一个煎饼，能有多好吃。
可当鲜辣味在舌尖迸发的时候，一阵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这味道，他不会觉得陌生……
秦泊淮紧攥着煎饼，用尽量冷静的语气对孟休凡说：“你帮我问问学妹，煎饼摊在哪里。”
孟休凡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照做了。
“喏，就是这儿，就在后边那条美食街上。”
“叮咚——”十点的钟声准时敲响了，“现在是北京时间，十点。”
伴随着时间一同跑出去的，还有突然变得不理智的秦泊淮。
秦泊淮在心里记下了学妹发给孟休凡的定位，那是不远处的一条美食街，大家都称之为A大后街。
学妹发来的图片里有好几个小摊，杂粮煎饼摊、卷凉皮摊、鸭脖摊，秦泊淮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
他大步奔跑着，耳旁的风声格外猖狂，呜呜咽咽像是在叫嚣。
十点钟还不算晚，后街灯火通明，五米宽的街道两侧挤满了各种固定摊位。
人潮涌动，笑声哗然。
秦泊淮跑过平时百无聊赖走过的关东煮店，跑过只尝过一次味道不怎么好的麻辣烫店，跑过从未进去过的水果捞店。
图片里的卷凉皮摊、鸭脖摊一一和他擦肩而过，老板热情地招呼着他，可他充耳不闻。
可当他找到学妹说的那个煎饼摊时，却发现摊位上的灯早已经灭了，东西也收得干干净净。
那一瞬间，秦泊淮感觉胸口处传来“啪嗒”一声响。
身后的灯一盏接一盏灭了。
秦泊淮无奈地笑了笑，拼命地揉着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也是，不可能的，他还在幻想什么呢。
秦泊淮仰头望着天，今夜的月亮格外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