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佛门》远方无城

121、流火劫

　　傍晚前刮过很大一阵风，三月份子上漫山遍野已经是茂林青葱。
　　翠绿的林子里两匹快马并驾着向林子另一头奔过去，绿林外的天上一色清淡的蓝，云层全部被风吹到山顶上去，砌成了一条长长的白桥。
　　那白桥笔直，就架在灰青的山顶上。本来今日无有太阳的，偏偏那白桥之上又是一条金黄的烫亮的光带。
　　那林外对面的山便格外的好看起来，倒有一种群玉山头的意味。
　　陈朝一身青衣，衣摆在马背上的风中飞起来。我是一身白袍子佛衣，那衣摆这时候也荡漾如波。
　　我心中早已将其他事暂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如此驰骋倒是头一遭。
　　待我们至了那半春阁，一个小厮引我二人上了楼去，拐角一间屋子，待一推门就去便瞧到了玄尘止一身青纱袍坐在那处，似等我们一般。
　　陈朝那家伙见到玄尘止也是一身青衫，掩饰不住的在脸上欢喜起来，连忙冲进去叫了一声：“阿玄”。
　　玄尘止脸色倒有些挂不住，从陈朝身后探出头来看我。
　　偏偏陈朝不识脸色，喋喋不休：“你可有事不有？”。一面说一面拽着玄尘止东瞅西瞧。
　　玄尘止笑着挣脱他，立刻走到我这里。那陈朝一双眼睛还痴憨一般黏在玄尘止背上。
　　“这样急急唤我们来，是事情定了？”我盯着他挑了一挑眉。
　　“婚期定的后日！”玄尘止脸色为难起来，“偏偏那小倌跑了……”。
　　“如此便把我想起来？”我冷笑一声，揶揄地盯着他。
　　那陈朝见了玄尘止便是饿猫瞧到鱼的模样，玄尘止再不待见他，他偏也硬要插上来说两句：“我去跟我四王叔说一声……”。
　　他还没说完，我同陈朝两双眼睛便齐刷刷向他盯过去，看他能说个什么担保出来。
　　他果然是打肿脸充胖子让我们两个一把揪住现行，从来不见面的一个叔叔，谁认识你是殿下！
　　陈朝一时挠挠头，憨笑一笑。
　　“要不然我替那小倌上轿得了！”玄尘止把桌子一拍，咬牙放大话。
　　我听了，撇头冷瞧他一眼。
　　陈朝却立刻严肃起一张脸义正言辞阻止：“不可！”。
　　罢了又说：“你急急忙忙把我们两找来不就是为了这一件事吗，我们既然来了，怎么能让你去冒险！”。
　　玄尘止眼睛却一直在我身上，我却故意没瞧见，打断陈朝道：“我可不是为这事来的，我是为了八佛子的舍利子！”。
　　说到这里我脑海里回想起那日听见嫠妇的笛声，赶过去时，只见到嫠妇同徐生将那二少奶奶的魂魄收了过去。
　　我本去抢，那晓得嫠妇一条蛇尾巴就把我从院墙上一力拍了下去。
　　“乐颉！”玄尘止忽然唤我，“你不是要集舍利子吗”。
　　我立刻回过神，不解地看着他，道：“同你有什么干系？”。
　　“那四王爷手中可有一颗舍利子！”他盯着我说道。
　　我看着他，笑道：“你不是也在帮徐生集舍利子吗，会这么好心让给我？”。
　　玄尘止一时看见我心里动摇，连忙道：“去不去在你，要不是那小倌跑了……”。
　　玄尘止说着，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我忽然看着他道：“既然如此，今夜可否带我去一趟王府？”。
　　玄尘止眉开眼笑，道：“如此正好！”。
　　王府设的夜宴，大厅中两边陈设各两张长案。
　　宴席间有奏乐，我同陈朝玄尘止两人入席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那四王爷来，我便将这王府大厅打量了一番。
　　在秣陵来说，本是水乡，四月应当是鸟语花香，可这王府却有一种怪异的冷落。
　　还有一种佛教气息在期间。
　　不知怎么，我心里对这王府本能的有一种害怕。
　　在我盯着门口冥想之际，只瞧到门外进来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那男人约莫而立之年，宽阔的天庭，浓眉。
　　他低着头进来的时候那眉毛仿佛炯炯有神把我一瞪，我立刻回过神。
　　玄尘止最先立起来，迎出去。我不经意见看见玄尘止走路时扭起屁股，心里倒震惊了一下，这个老爷们什么时候这样妖娆起来的。
　　“王爷”玄尘止回头来指了一指我同陈朝，“这一个是清尘庙的高僧，这一个是你本家”。
　　陈朝听了，连忙应和玄尘止，走过去向四王爷揖了一揖，笑道：“四王叔好”。
　　那四王爷听见我是和尚，眼睛黏在我身上，听见陈朝问好，只点了一点头，便冲我奔过来。
　　我这才见到他的眼睛，是双桃花眼，笑面虎的嘴。
　　“王爷好”我立刻起身向他行礼。
　　“小师傅坐”他连忙亲热地招呼我坐，又道：“小师傅既然是得道高僧，便替我观一观我这府邸如何？”。
　　我心里笑了，倒有几分惊讶。小爷正想瞧一瞧你这府邸的路线格局呢，待后日好逃出去。不想你竟亲自来邀我。
　　“那贫僧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我笑着，做起架势便起身，预备去查探一查探。
　　哪知我出了大厅过后，向东边绕了没几个圈，后面忽地有了脚步声。我一回身，见到竟然是那王爷。
　　“王爷？”我不解道，“你怎么跟了出来了？”。
　　“我怕小师傅不晓得如何走，迷了路了”他忽然盯着我笑，我心一阵悚然。加之道上无灯，我立刻扭身跑掉。
　　我一时跑得快，却没看见那四王爷盯着远处露出一丝冷笑，末了又转身对着我的背影又是一阵笑。
　　回了客栈，待玄尘止出门后，我忽然看见陈朝在桌子前头盯着油灯上的火焰发呆。
　　我嘲笑他，道：“怎么，见了心上人魂都欢喜得上天了？”。
　　他听了，扭头来看着我，忽然脸色奇怪地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了？”我盯着他。
　　“我感觉……玄尘止像换了一个人”他看着我皱着眉头说道。
　　听他这样说我心里也隐隐觉得不对劲，来到秣陵居然再没看见徐生和嫠妇。我摇了摇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毕竟今夜我去了一趟四王爷府中，发现那里果然有舍利子的气息。我想无论有什么，我一定要拿到舍利子，于是走一步是一步了。
　　如此一想，我盯着陈朝道：“你是不知好歹，他怎么就不是玄尘止了，得到了就嫌弃了？”。
　　陈朝瞪了我一眼，方又道：“后日你打算如何办？你难道不记得了，我同你说过，我四王叔府中囚了一个和尚，你可知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