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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雨夜(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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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在音乐教室第一次遇到顾砚之后,池景声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因为顾砚又在学校出了一次名。
毕竟是高中,即使是他们那种高中,成绩也总是引人关注的。而顾砚来这以后的第一次月考,就比这里过去最高分的百位上高了一个数。
不过顾砚的成绩没有算进排名里,池景声也由此知道顾砚是借读生。
这就更令人难以理解,顾砚为什么要来这里了。
后来的一天傍晚郊外,夕阳被完全遮挡,春夏之交的阴云笼罩在郊野的上空。
不巧的是,池景声在翻找几次书包后,没找到自己的那把破伞。
池景声不在乎淋不淋雨,但今天他回去时,他妈八成已经到家了。除了晚归,又多了一条被质问的罪证。
池景声拉上包,表情和头顶上的云差不多沉。
池景声想不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顾砚。
穿过几棵稀疏高大的树木,昏暗的暮色使池景声走到很近时才发现顾砚的存在,也使得原本在抬头望天的顾砚也注意到了他。
感觉顾砚认出他了,在顾砚微怔的时候,池景声先说:“我没带伞。”别指望我。
可是顾砚听到这句话反而回过神,快步走近池景声,池景声看着他把书包放在旁边的木桩上,先快速把自己整齐挽上去的外套袖子复原,然后拉开书包拉链对池景声说:“我带伞了。”
今天的天色反倒让池景声更能看清顾砚的长相,低下头翻书包时,顾砚挺直的鼻梁和垂眸时长长的眼睫很引人注目。
“我们能一起走吗?”顾砚从书包里取出伞,抬眸看向池景声,很客气地问道。
池景声皱眉看了顾砚手里的黑伞几秒,还是打算抬脚离开。
就在这时,一滴雨滴在脚旁,几滴雨紧接着落下。
忽然“哗啦”一声,雨骤然倾泻而下。顾砚手疾眼快地撑开伞,向前一步把两人都罩在伞下。
池景声沉默几秒,觉得自己如果非要淋这个邪门的雨,可能更像傻子。
雨点不停打在伞上发出声音,顾砚没有为难池景声,当刚才池景声的拒绝不存在一样岔开了话题:“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我叫顾砚。”
当时的池景声虽然也不怎么好相处,但还是比几年后强点。毕竟是蹭了伞,池景声回答:“池景声。”
池景声跟着顾砚并排往回走,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今天顾砚的状态比上次轻松不少。
看顾砚刚才的方向,应该是从树林那个方向来的。
加上上次听到的,顾砚不会是刚约完会回来吧?那怎么又只有他一个?
为了避免被问同样的问题,池景声没有直接问顾砚来这里干什么,而是问:“你带了伞,还来找我干什么?”
“我……我不认识回去的路。”说到这,顾砚大概是觉得自己好笑,声音里带了点笑腔。
池景声不知道这有什么能笑的。
但这个笑让顾砚有一刻没那么像被框起来的画了。
那你是怎么来的……池景声忽然反应过来:那也许说明不是来约会的,是被人弄到这来找麻烦了。
那片地不仅适合约会,也适合约架,池景声也听说过,学校里那帮人看顾砚不太顺眼。
但顾砚的样子又实在不像是刚刚被打过,倒像是打赢了。
池景声偏头看一眼顾砚,顾砚保持着和池景声差不多的速度,手稳稳地在中间为两人撑着伞,即使是在雨夜里,也能看出顾砚挺直的身形。
虽然顾砚的气质给人一种矛盾感,既让人觉得他脾气很好,又让人觉得不是那么容易接近,但是怎么也和“打架”两个字联系不到一起。
池景声还是直接问出来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嗯……”顾砚的声音顿了顿,像是自己也有点不可思议,“打架?”
真是来打架的?
侧面起了一阵风,顾砚把伞微微朝池景声倾斜,挡住斜着落下的大雨。池景声又问:“打赢了吗?”
顾砚想了想:“应该算吧。”
池景声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到这里来,你不怕对面藏着后手?”
顾砚迟疑片刻,放慢脚步对池景声说:“伸出手。”
池景声不明所以,也不知怎的真的听话伸出手,感觉到顾砚把一个冰凉的东西放到他手上。
池景声看着手心,是一把折叠小刀。
池景声觉得自己跟不上顾砚的思路:“这是什么?”
顾砚说:“我留的后手,万一他们真带刀,大概只能争取去警局而不是医院了。”
池景声依然没反应过来:“你知道还来?”
顾砚的声音很平静:“为了让以后都不用再经历这种风险。”
池景声迷惑地问:“那你把它给我干什么?”
顾砚说:“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担心我拿着这个你害怕。”
池景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把东西塞回了顾砚手里。
所以这位大少爷到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究竟来干什么?专程遭点罪体验生活?
池景声居然觉得为爱私奔是最靠谱的猜测了。
天已经黑透了,雨却没有停的迹象。这条路原本只有二十几分钟的脚程,但这个天让池景声摸不透走到哪里。
想起顾砚不知道路,池景声辨别周围的环境,向顾砚确认:“我们是到坟地了吧?”
穿过坟地后,应该很快就能看到街道的灯光了。
他感觉到顾砚停顿了一下,然后回答:“嗯。”
接着他听到顾砚问:“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池景声以为顾砚不会问了,含糊道:“另一个方向有一片湖。”
顾砚问:“湖?”
“嗯。”池景声忽然想起来,自己那把破伞是被随手扔到湖边了。
池景声呼出一口气,岔开话题随口说:“有个人说这闹鬼,因为他偷吃祭品后身后一直有忽明忽暗的火焰追着他,就这么被追了几公里。”
顾砚不知道在想什么,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说:“可能是鬼火,目前最主流的观点认为鬼火是人骨里的磷元素反应为磷化氢发生自燃,追逐人是因为火焰轻盈,会随着人走动的气流移动。”
池景声总觉得顾砚的语气好像不太自然,但也随口接道:“这么说我们也可能碰见?”
又是好一会儿只能听见暴雨的声音,顾砚忽然另起了一个话题:“雨天也有星星吗?”
“嗯?”池景声来了兴趣也抬头看,但视野完全被伞罩住,他只能往顾砚那边靠了点,顾砚的脚步停住了。
池景声透过顾砚那头的伞沿,看见天空中是露出了一颗星星。
“金星。”池景声说,“天空中只有一颗星的时候就是金星。”
说完,池景声又拉开距离。等他疑惑地看向顾砚,顾砚才继续向前走。
过了一会儿,顾砚好像才接收到池景声的话,疑惑地低声说:“原来北极星不是最亮的星星吗?”
不等池景声答,顾砚自己想起什么,恍然地小声道:“对,启明,长庚。”
等终于走出这一片土坟,看见路灯的光亮时,池景声感觉到身边的顾砚好像松了一口气。
雨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顾砚说:“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池景声简洁地拒绝:“不用。”
顾砚好像并不意外,提出了第二个方案:“那可以稍稍绕个路吗?到那边的吴家小卖部,我把伞给你。”
这么说着,小卖部的灯光已经出现在视野里,现在拒绝好像有点奇怪,池景声只能默认跟了过去。
吴家小卖部门口扇形的灯光下,几个老头支了个桌子,正聚在那里打牌。顾砚等池景声先进到屋里后收了伞,向其中一个打了声招呼:“吴叔。”
“诶,嗯……三带一!”一般被称为吴大爷的小卖部店主答应了一声,但其实还满心都是牌局,什么都没过脑子。
顾砚没有把手上的伞给池景声,而是到里面货架上拿了一把新伞。
吴大爷甩完一轮牌,喝水的间隙看见顾砚正在拆雨伞包装,想也没想就提醒:“人家还没说要,咋能挑贵的强买强卖呢?等一下!对二!”
顾砚的手顿了一下,继续剪掉吊牌把新伞递给池景声,顺着老吴的话对池景声说:“我的失误,那这把伞就扣我工钱吧。”
顾砚想了想,笑了一下补充说:“我应该还是有一点工钱的。”
光线将顾砚线条的手照成了暖色,显露出修长流畅的线条,池景声发现这把伞碰巧和自己以前那把都是蓝色,其他的应该也不会被看出来。
池景声还是接过伞,抿了抿唇:“谢谢,明天还给你。”
池景声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便打开伞进了雨幕。
池景声离开一段距离,吴大爷好像才反应过来,大嗓门穿透雨幕传到池景声耳边:“诶?刚是不是有个人,你交对……”
池景声朦胧听到顾砚打断道:“发牌了,说了会记到我账上的,您还是接着打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