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石头》怀民不起

29、电影

　　石头晚上回来时冯华年已经溜过拖把了，小家伙敞着肚皮在沙发上养膘。

　　今晚寒假班结束，总教练请他们在外面吃饭，冯华年自己在家刚吃完正在洗碗。

　　石头拿着个橘子倚靠在门框上，问冯华年：“排骨吃起来怎么样？”

　　“还不错。”

　　石头伸出手，把两瓣剥好的橘子递到冯华年嘴边，冯华年没张嘴，把湿着的手在围裙上抹了抹，然后才接过那两瓣橘子放进嘴里。

　　“甜吗？”

　　“甜，”冯华年说完又从兜里掏出来一个东西给石头：“这个给你。”

　　“红包？”石头接过来。

　　“压岁钱。”

　　冯华年想着，以石头亲爹那个德行，石头多半是没有这个东西。

　　“我都多大了还压岁钱。”石头像拿到什么稀罕玩意儿一样反复看那个红包。

　　“在我家那边没有结婚都可以收。”冯华年说。

　　“那你岂不是能收一辈子。”

　　冯华年自己倒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么一说还真是。

　　石头拆开红包，从里面掏出一张崭新的毛爷爷。

　　“就一百啊？”

　　“不要给我。”冯华年伸手就要抢。

　　“要！”石头立马举起胳膊躲过去，又问冯华年，“你也有吗？”

　　“有啊，我爸妈都给了，”冯华年朝着红包扬扬下巴，“你那个就是我妈给我的。”

　　“谢谢你妈，不是，”石头飞快摇摇头，改口说，“谢谢阿姨。”

　　“行了，出去吧，别在这碍事，”冯华年把石头打发走，又一把揪住石头的卫衣帽子，他摊开空空的手掌，“钥匙。”

　　石头张大嘴把手里缺了两瓣的橘子一整个塞进去，才把钥匙掏出来放在冯华年手心。

　　他挤着眼走出厨房，冯华年个骗子，真他妈酸。

　　新学期开始，冯华年告别了早七晚十的生活，王征说他不加班后人像返老还童。

　　“那你是什么？”冯华年靠在椅子上吐槽揪头发的王征。

　　“行尸走肉，”王征指着自己的眼睛，“看见我这黑眼圈了吗？看见我这白头发了吗？操！”

　　王征接手那个班是整个高一最差的一个班，原班主任身体不好请了长假，王征这才顶上去。

　　天崩开局。

　　冯华年已经到了下班的点，他今天不用带晚自习，王征拿着教案带着一肚子气走了，办公室只剩下他自己。

　　他收拾好办公桌，打算早点回家遛狗。

　　“老师。”

　　他转过头，曲文星拎着一个大大的袋子站在门口。

　　“怎么了？”

　　曲文星走过来，把袋子放在他的桌子上，里面全是些零食，看起来都是进口的。

　　“这是我爸带回来的零食。”曲文星说。

　　冯华年看了看他，笑着摇摇头：“这我不能收啊。”

　　“那你帮我给我哥吧。”曲文星有准备似的马上说。

　　“不管给谁也不能从我手里出去啊，过年的时候你怎么不给他？他不是回去了吗？”

　　“他就去酒店和我们吃了顿年夜饭，连家都没回，我没机会给他。”曲文星吐出怨言。

　　冯华年想了想，就说：“等下你跟我一起走吧，你自己给他。”

　　曲文星又把袋子拿回来，连连点头：“好。”

　　现在正是下午放学的晚饭时间，冯华年和曲文星一起走出校门。

　　七班今年只少了一个学生，就是林森，冯华年还是开学前一周才收到学校的正式通知。

　　“最近和林森还有联系吗？”他问曲文星。

　　“联系过几次，他说他在那个班里排倒数，想回咱们班。”

　　“那你怎么想？”

　　“我不想让他回来，”曲文星摇头，“这么好的机会浪费了不是傻吗？咱们班多少人想往里进都进不去。”

　　嗯，道理曲文星都懂，冯华年这就放心了。

　　石头还在老地方等着，他没看到曲文星和冯华年一起，低着头摆弄手机，直到冯华年拍他背才把头抬起来。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曲文星，一愣，才问：“你怎么在这儿？放学了吗？”

　　“吃饭时间，”曲文星把袋子递给石头，“爸从国外带回来的，给你。”

　　“他说给我的？”

　　“我给你的，你跟老师一起吃。”

　　尽管石头不想要，他也没让曲文星难堪，把袋子接过来挂在车把上。

　　他对这个有血缘的弟弟的陌生程度让他拿了这袋零食就想还回去点什么，于是他问：“要不一起大学城那里吃点晚饭？”

　　一辆车只能坐两个人，冯华年识趣说：“你带他去吧，我回家遛狗，记得把他送回来，别迟到。”

　　曲文星攥着拳头，白皙的脸上透着一抹红晕，他很期待，很开心，想抓住石头的衣服坐上自行车后座。

　　“曲文星，你怎么跑这儿了？”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雀跃的心情。

　　林森跑过来拉着曲文星的胳膊：“我们老师在讲卷子，你不是说要过去听吗？”

　　“什么卷子？”冯华年问。

　　“物理老师搞来的竞赛卷子，我给他印了一套，等下就要讲了。”林森很骄傲地说。

　　重点班有自己的进度，对于成绩好的班级老师是会搜罗一些竞赛题给他们练，曲文星能去听是好事。

　　“那你先去听课吧，改天再带你吃饭。”石头对曲文星说。

　　林森拽了拽曲文星，曲文星站着没有动，话也没有答。

　　“我妈给我送了饭，我给你留了一份，走吧。”林森抱着他的胳膊，把人拉走了。

　　于是晚饭就又变成了冯华年和石头。

　　冯华年坐在车后座上，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觉得你弟会早恋吗？”

　　“我哪知道，”石头忙着过马路，红绿灯过去一回味冯华年的话，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他转头问，“你不会想说他和刚才那小子吧？”

　　冯华年沉默表答默认。

　　谁知道石头大笑了几声：“你太敏感了。”

　　“他们两个作为男生太亲密了。”冯华年承认自己敏感，但他也确实在担心。

　　“什么叫亲密啊，以前我和高臻原也天天黏在一起，现在和你也天天黏在一起，我们会谈恋爱吗？”石头不以为意地蹬着自行车，“你不用担心他，曲文星喜欢年纪比他大的女生。”

　　“真的假的？”这事冯华年倒是没看出来。

　　“如果他没变的话应该是的吧，我搬出去之前家附近有两个女生，是对双胞胎，上下学经常一起，曲文星总是跟着，时间久了他和她们的关系比周围的男生都好，”石头回忆说，“那时候曲文星年纪还小，也没人拿他当回事，但是他好像很认真，说他喜欢成熟女性。”

　　“后来呢？”冯华年很感兴趣，他第一次了解到曲文星没有展现过的一面。

　　“后来那两个女生搬家了，我上高中也搬走了，没怎么联系过了。”

　　冯华年想想，他班里没有什么很成熟的女生，曲文星平时的交流对象除了林森，也就剩陈喜悦他们学习小组里的人，至于陈喜悦，是个很可爱的能力很强的女生，倒是不怎么成熟。

　　他就不再想这件事了。

　　——

　　林森和曲文星坐在重点班的最后一排，班里像曲文星一样来蹭课的还有两个人，讲台上的老师也见怪不怪。

　　曲文星盯着卷子，手里的笔没有停下过，老师的板书一字不落地抄写在卷子上。

　　林森不喜欢看到曲文星面无表情的样子，他怕曲文星不理他。

　　“你想和老师去吃饭吗？”他心虚地问。

　　曲文星确实不理他了。

　　他有些懊恼，不是懊恼他把曲文星拉来听课，而是懊恼曲文星对冯华年那种讨好的态度。

　　“老师都说了他不能收你东西......”

　　“你不听课就闭嘴。”

　　曲文星眼都没抬，只丢给他一句话。

　　林森只好闭上嘴。

　　——

　　周末闲来无事，石头说请冯华年去看电影。

　　其实冯华年对新年档的电影不是很感兴趣，都是合家欢，除了热闹就没什么了。

　　“就是热闹才在电影院看啊，”石头翻着手机，翻出来一部片子递到冯华年脸前，“要不去看这个，爱情片，不热闹。”

　　冯华年扫了一眼，评分还行，就同意了。

　　这个电影似乎已经快要下院线了，排场很少，电影院里熙熙攘攘的人基本都是去看热门电影的，爱情片的唯一一个播放厅只有稀稀拉拉几对情侣，加上他们俩男的。

　　电影还没开场，冯华年坐在座椅上听着并不隔音的墙壁对面轰轰隆隆的声音，说早知道去看隔壁场了。

　　石头吃着爆米花，把头倾向他这里说：“那个我看过，不好看。”

　　“你什么时候看的？”

　　“过年，闲的没事，这一批电影基本都看完了。”

　　“就剩这个没看？”

　　“还有喜羊羊与灰太狼。”石头把爆米花递给冯华年。

　　冯华年抱着一大桶爆米花，看着前面和左边腻歪在一起的情侣，用胳膊肘顶顶石头：“你都是自己看的？”

　　“嗯。”石头点点头。

　　“怎么不再叫个人，比如宁非凡，”他说，“你们和高臻原的事应该已经翻篇了吧？”

　　谁知道石头只是呼出一口气，侧过脸看向冯华年时电影院里的灯正好关了，洒在脸上的光源只有大荧幕的光影，显得人的表情格外单调。

　　“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像你家催你相亲的亲戚。”

　　石头一句话把冯华年堵得无话可说。

　　“我喜欢她就会去追，没有就说明我不想。”

　　冯华年不再说话了，电影开始了他还在想，原来他刚才那一句话那么惹人讨厌。

　　那部爱情片就和近几年一众爱情片一样流水线，冯华年看得昏昏欲睡，他都能猜到接下来的台词是什么。

　　影院里没几个人是在认真看的，石头甚至还研究了几颗爆米花的形状。

　　冯华年的手机连着震了几下，他掏出来，看到是韩霜发给他的消息。

　　‘听说你没有谈过恋爱，一般约会男生要主动一点’

　　这是十几分钟前她发的一条，冯华年没有感觉到。

　　‘没关系，我主动也可以。’

　　‘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还有一家甜品店也想去。’

　　接着是一个地址。

　　冯华年有些头疼，韩霜的热情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他这是第二次正式相亲，第一次对方女生也没看上他，加了好友之后一句话都没说过，冯华年以为这次也能这样混过去。

　　显然他失算了。

　　“相亲对象？”

　　冯华年一转脸，石头正伸着脑袋看他手机。

　　“怎么办？”他小声问石头，他觉得这家伙应该有一些拒绝人的经历。

　　“直说你不想谈恋爱，约会不要去，不用找什么借口。”石头的方式简单粗暴。

　　“不想谈恋爱还去相亲会被人骂吧。”

　　“你家里逼的，事实不就是这样吗？”石头又往嘴里塞了个爆米花，压低声音说，“要不你就说，你心里有喜欢的人，女生一般听到这个就直接跑了，就算她再怎么骂你，你不要在乎就好，反正你们也不会再见面。”

　　冯华年看着手机屏幕，可能确实是他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拒绝本来就是单方面的事。

　　他起身出去决定打电话说清楚。

　　他站在放映厅门口，告诉韩霜他没有恋爱结婚的打算，去相亲是父母要求他去的，至于石头建议他说有喜欢的人，他没敢说，他怕韩霜告诉他爸妈，到时候他们问他要人他可交不出来。

　　韩霜态度明显冷了下来，很快挂断了电话。

　　冯华年回到座位上，石头问他：“解决了？”

　　他扬了下眉毛：“解决了，演到哪了？”

　　石头指指屏幕上新出场的角色：“初恋杀回来了。”

　　冯华年刚一坐下，手机又震了一下。

　　他以为还是韩霜，或者他爸妈已经开始发消息批评他了。

　　他皱起眉头又把手机掏出来，对话框上写着一个许久不见的名字——‘徐向南’。

　　‘过几天我要去你那里出差，小年，我们见个面吧。’

　　他盯着那句话，脑子里空荡荡的，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谁啊？”石头的声音响起来。

　　他把手机扣在腿上，摇摇头：“没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