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三百事》一纸木书

22、唤灵诀

　　火关城一事就此告一段落，当天下午，霍橼将军出殡，城里大多百姓都来将军府吊唁，他们为霍橼将军的离世感到不甘。一边哭诉着他怎样怎样好，一边又哭诉着霍橼将军死了，那火关城谁来管？

　　没人回答他们，在烈火熊熊燃起，霍橼将军的牌位立在将军府祠堂后，就在无人提及此事。

　　当天夜里突然降了温，许是立冬的缘故，屋内燃起火盆，暖和了些。

　　明日就是火灯节了。

　　陈灾坐在榻上，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其时，池离山内。

　　三个孤寡师徒从铜镜中看完陈灾在火关城的经历后，月水真人将铜镜收了回去。

　　月明很是担心小师妹后面的处境，见师父将铜镜收了起来，他忙问月水真人，“师父为何将这铜镜收起来了？如果小师妹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和师姐也好快些去就她！”

　　月紫脸色黑了一个度，瞪了月明一眼，“不会说要少说！明知师父对咱们教小师妹唤灵诀不满，你还当着师父面说！”她小声提醒月明。

　　月明想到后果，师父发怒，罚了他……他猛的缩了缩脖子。可话已说出，现在后悔为时已晚。月明瞄一眼月水真人，见他神色未变，松了口气。

　　“你二人的担心为师知道，只是这铜镜最远距离就只道火关城，再远就无用了。”月水真人捋了一把胡须，平静道。

　　此话一出，沉默了他的两个徒弟。
　　月紫和月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四目相对哑口无言。

　　“如果看不见小师妹的行踪，那她日后若是遇见危险该怎么办？她若执意不愿用唤灵诀……”

　　月紫刚提到唤灵诀，脑海里瞬间传来陈灾的声音，“师姐教我唤灵诀，今日终于能用上了，明日火关城有一场火灯节，你和师兄还有师父可否前来一观？”

　　同样月明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

　　唯独月水真人什么也没听见。

　　见到两位爱徒都沉默了，月水真人笑着问道：“怎么？提到唤灵诀怕我罚你们？就都不敢说话了？”

　　月紫回过神来，向月水真人解释道：“师父责罚便就是我们做错了事，哪有怕与不怕的道理，只是……方才小师妹以唤灵诀传音于我，说明日火关城有一场火灯节，问我和月明还有师父您要不要前去一观。”

　　月水真人自己没听见这句话有些吃醋，他的目光落在月明身上，冷下声音问他，“月暮可也同你说了？”

　　月明愣了愣，回道：“回师父的话，小师妹也同我说了这些……”

　　月水真人听了后，醋坛子都翻了。

　　“看来是为师我平日管教你们太过严格喽，有这么好的事都不先与我讲。”月水真人摇摇头，抹了一把全然没有的辛酸泪。

　　月紫和月明从未见过师父这般模样，一时间慌了阵脚，“师父，您别生气，小师妹也说了，让您同我们一起去！”两人出奇的异口同声。

　　月水真人还是摇摇头，他道：“罢了罢了，为师还要守着池离山，最近神荒结界出了问题，池离山不得离人。此行你们且去吧，近日泉州城也不大太平，你们且去查探查探。”

　　月紫和月明两人相视一笑，“多谢师父！师父您多注意身体，泉州城一事便交由我们去办。”今日他们二人还真是出奇的默契。

　　刚刚入冬，温度不是很低，还不足以支撑起一场雪。

　　陈灾今夜不知怎的，在同师姐师兄说完话后，就睡不着了。

　　闲来无事，她披上一件较厚的斗篷，出了客栈。斗篷是师姐月紫送的，斗篷通体银白，上有一极朵好看的淡粉色的花，花是无名的，她曾问过师姐，为何要在斗篷上弄这样一朵无名的花，师姐的回答是，普普通通的一生也会像这朵花一样美，它不争艳，只藏于百花之中，当有人看见了它，也不会故意去伤害，因为会有更美的话吸引走危险。

　　陈灾迎着月色走，周遭的百姓开始忙活起来，他们很重视这场火灯节，以至于深夜都还在忙碌。

　　不知不觉间，她来到了金府门前，上面的封条早已扯下，只是这孤寂无人的府邸，却成了百姓口中的晦气之所。

　　就像现在，她想着事情走都会不自觉的走到这里，她浅浅笑了下，质问自己，“这算不算是臭味相投？”

　　“我呸！陈姑娘，胡说什么呢？怎么就臭味相投了？”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陈灾一跳，她回身去，看见来人是姬璃云。

　　“璃云前辈这么晚了为何还不休息？”

　　“当然是出来看一个人在和一栋房子比较，最后美其名曰臭味相投！”

　　陈灾不想了，再想下去怕是要被璃云前辈的唾沫星子淹死了，她假笑一下，“璃云前辈教训的是，所以璃云前辈可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了吗？”

　　话头突然变到姬璃云身上，弄得她一时无措，隔了好一阵，姬璃云才转过来这道弯，她对陈灾道：“我的故事说与你听又无妨，就怕你敢不敢听！”

　　陈灾坚信自己心比拳头大，有什么敢不敢的！她语气坚定道：“有什么不敢的！”

　　“那好，我与你细细讲讲我的故事……”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天都蒙蒙亮了。

　　陈灾从一个惊讶中跳到下一个惊讶，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璃，璃云前辈，您，您竟然是妖王的妻子！”她惊讶的都快不会说话了。

　　“如何？现在见我是不是心里有一丝胆怯害怕呢？”姬璃云怀着忐忑的心，非常激动的等待陈灾回复她想听到的话！

　　对，没错，就是！害怕两个字！

　　可陈灾只惊讶了那么一瞬，她平静又坚定的对姬璃云道：“璃云前辈，要说害怕胆怯，我的确对那妖王有几分畏惧，但若是说对您……我只能说，他是他你是你，我怕他但并不怕你。”

　　姬璃云尴尬的笑着，然后打了一个哈欠，“陈姑娘，我困了，先回去休息了。”她走了，是逃走了。

　　陈灾看一眼天色，是不早了，可以说她们已经跳过黑夜了。

　　姬璃云走后，陈灾继续漫无目的的在火关城中散步。

　　此时城中已经有很浓重的节日氛围，家家户户都已在门前两侧摆好火灯，那是一个黑铜色的灯座，模样是一朵盛开的花，花是何名？就如陈灾身上披着的斗篷上面的花一样，无名。只是现在灯座里面还没有倒入灯油。

　　光是看着现在的模样，陈灾就已经想到等今日入夜，火关城会是怎么样的景象。

　　过后不久，雪鸦突然飞到陈灾肩上，她扭头看他，问道：“你还受着伤，不好好歇息起来这么早作甚？”

　　雪鸦没说话，连叫也没叫一声。

　　接着，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鹤枫晨叫叫嚷嚷的声音，“妖物！你竟敢逃离我的视线！”

　　陈灾：“……”

　　鹤枫晨一路跑到陈灾身旁停下，“陈丫头！”他叫了陈灾一声，然后死死的盯着陈灾肩上的雪鸦，“别想逃离我的视线！我会永远盯着你的！”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的这句话。

　　陈灾不用想都知道这一夜雪无声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入睡的，被人盯着，反正她是睡不着。

　　“陈丫头，你可是有心事？”

　　陈灾不明白鹤枫晨问什么这样问，她回道：“为什么这样问？”

　　鹤枫晨挠挠后脑勺，“昨天夜里我看见你出了客栈，之后我就等了一会见你没回来，就去知会了璃云前辈一声。刚璃云前辈回去时我也看见了，你一夜未归，不是有心事还能是什么原因？”说完，他恶狠狠的瞪了雪鸦一眼，“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出去替陈丫头解心结了！”

　　雪鸦：也不知道谁先认识的。

　　陈灾一想，怪不得睡不着，合着确实是有人在监视她！

　　“怎么样，要不要同我说说？”鹤枫晨满心期待。

　　陈灾犹豫片刻，然后对鹤枫晨道：“心结的确有一个，但是你怕是解不了。”

　　鹤枫晨一听，陈灾有心结！那还不好办？心结也是病，顺着病症总能找到病根，他语气坚定！肯定！道：“陈丫头不妨说说，自我能言善语到现在，还没有我解不开的心结！”

　　陈灾抿唇勾起唇角，“那你且说说，人妖何时才能和平共处？这世间何时才能不再有战乱？百姓尚能安居乐业，仙人苦于求仙问道，可偏偏在除妖一事上大开杀戒，而妖又被封印在神荒之内，他们又何时才能重获自由？”

　　鹤枫晨笑不起来了，他没想到陈灾的心结竟然是人要和平共处！

　　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陈灾这个问题，自他入阕天阁这些年来所受到的教诲便是，妖性本恶，就算现在不会祸乱人间早晚有一天也会祸乱人间！所以，要想天下安宁太平，必须做到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他垂下眸子，思量许久对陈灾道：“陈丫头，这个心结恕我不能为你解开，人妖和平共处，这件事想想就很荒唐……”

　　陈灾说完心结时，便已猜到结局，“这不怪你，妖是人与仙公认的恶，就像我一样，从一出生便被戴上了灾星的头衔，可这些话往往都是人和仙所说。所以，这听起来荒唐的事，也并没有完不成的可能，世间生灵皆是如此，都活在一个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