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我叔叔》亭亭木

17、第十七章

　　到了杜殊晖的家，杜殊晖招呼他随便坐，就到餐桌那边去给他倒水。孟青筠并没有坐下，而是问：“令堂也没来给你过生日吗？”

　　“中午过的。”杜殊晖说，笑吟吟地，看起来心情很好。

　　“那你会为今天的生日而感到遗憾吗？毕竟，你的那些朋友都没来。”孟青筠看着他，有些担心地又问。

　　杜殊晖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就又继续低头倒水沏茶，边倒水，边若有所思地笑了。“怎么可能呢！这不是有你来给我庆祝了嘛。”

　　孟青筠诧异地盯着他，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他突然觉得那个“有情有义”的杜殊晖又回来了。

　　他的心里泛起了阵阵涟漪，脸也不禁红了。红着脸，他赧然地笑笑，没有吱声。

　　杜殊晖又远远地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来继续沏茶，也偷偷地笑了。

　　屋子里有片刻的安静。

　　孟青筠突然想起什么，嘴角带着笑意，说：“你不是要做饭吗？我来帮你吧。”

　　“你会做饭吗？”杜殊晖问，就把沏好的茶水端了过来，把其中一杯递给他。“你不是说你的厨艺不怎么样嘛。”

　　“你不是不介意吗？”孟青筠接过茶水说，半带羞涩半带局促地笑了笑。

　　望着他，杜殊晖的眼见里闪着奇异的光芒，嘴角的笑意也还漾在那儿，“好像是哈，我好像是说过。”

　　“你当然说过！”孟青筠也笑，匆匆地看了他一眼，又害羞垂下眼睛。“你还想否认啊？还是说你现在害怕了？”

　　“我怕？”杜殊晖不禁笑出了声，“我有什么好怕的！你敢做我就敢吃！”

　　“你敢吃我就敢做！”孟青筠玩笑着说。

　　“做呗！”杜殊晖也玩笑着说：“来！我冰箱里备了很多菜，你看看你会做什么菜。”他招手让孟青筠跟着他去看看。

　　孟青筠就跟着他来到厨房，他打开了冰箱，让孟青筠看看冰箱里的食材。“所有的菜都在这儿了，你看看，你想做什么？”

　　“你想吃什么？”孟青筠打趣地问。

　　“我想吃什么你就做什么吗？”杜殊晖也打趣地问。

　　“嗯！”孟青筠信心满满地点头，“你说，你点菜，我来做。”

　　“好，那我就点糖醋排骨，红烧鸡翅。”杜殊晖兴奋地说。

　　“行！”孟青筠点了点头，脸上是克制的微笑。“没问题。”他的厨艺虽然说不是有多好，但，这两道菜他都做过。他相信这对他来说不难。

　　杜殊晖笑着看向他，对他抬抬眉毛，眼睛里仍旧是神采奕奕的。“你确定？”

　　“确定！”他点头，还是笑着。又问杜殊晖，“你呢？你要做什么菜？”

　　“你来点，你想吃什么我做什么。”杜殊晖说，语气温情而体恤。

　　“嗯……”孟青筠故作思索的样子，不客气地说：“那就咖喱牛肉，红烧茄子，还有青菜蘑菇，香干肉丝。”

　　他一口气点了这么多。不知怎么回事，他突然觉得跟杜殊晖的隔阂都消失了，现在的他，对杜殊晖一点陌生的感觉都没有。好像两个人认识了很久似的，他也觉得他的要求杜殊晖都会满足。

　　果然，杜殊晖很欣然地点了点头，一副非常心甘情愿的模样。“好！没问题。还要别的吗？”

　　“就这些够了。”他两手背在身后，像一个得到爱护的小孩，十分满足地点点头。

　　“够了吗？不再点了吗？”杜殊晖又问，像逗孩子一样。

　　“够了，够吃了。”他忍着笑说。

　　“好，那我们开工！”杜殊晖也笑着说。

　　然后，他们就开始分工准备，孟青筠洗菜，杜殊晖切菜，一个站在水槽边，一个站在半米之外的橱柜前，两个人都默然地忙碌着，谁都没有说话。

　　厨房里充斥着汩汩的流水声，洗菜的哗啦哗啦声，以及“咚”一下又“咚”一下的切菜声，几重声音协鸣合奏，虽然有点嘈杂，却也有一种温馨而又浪漫的动听。

　　空气里还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在躁动着，跳跃着，一种细微而拘束的快乐，像轻盈的风铃似的，迎着风，叮铃叮铃地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连连不绝，轻盈愉快。

　　杜殊晖忽然放下了手中的菜刀，说：“我去放些歌来听吧。”然后，他就走出了厨房，到客厅里去了。

　　孟青筠一边继续洗菜，一边静静地等待着，不多一会儿，他就听到从客厅里传来一阵旋律。初听只是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是什么歌，当听到一个女声开始唱“今夜还吹着风，想起你好温柔”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不觉地停止了洗菜，聚精会神地听起了歌。

　　“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轻松
　　也不是无影踪
　　只是想你太浓
　　怎么会无时无刻把你梦
　　爱的路上有你我并不寂寞
　　你对我那么的好这次真的不同
　　也许我应该好好把你拥有
　　就像你一直为我守候
　　亲爱的人
　　亲密的爱人
　　这是我一生中最兴奋的时分
　　……”
　　那呢喃软语般的吟唱，柔情蜜意的吟唱，一声声，一句句，深情款款，扣人心弦。他越听越心跳狂乱，越听越面红耳赤。杜殊晖为什么会放这首歌？

　　他一边听着，一边胡思乱想着。

　　杜殊晖回来了，仓促间，他像个开小差的学生似的，“装模作样”地又重新开始洗菜。他慌乱地回头看了杜殊晖一眼，发现杜殊晖也正在看他，但，脸上却面无表情，接着，杜殊晖就又走到砧板旁，拿起刀继续切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好像也不为这首歌所动，整个人特别平静。

　　孟青筠却还无法停止胡乱猜测，他心不在焉地洗着早已洗干净的蘑菇，心思还在天边飘着。

　　“亲爱的人
　　亲密的爱人
　　谢谢你这么的时间陪着我
　　……”
　　歌声还在继续，孟青筠依然继续洗着蘑菇，好像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似的，洗得想入非非，洗得恍恍惚惚。杜殊晖继续切着他的牛肉，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彼此之间，有一种怪异的默契。

　　歌声之外，有一种紧绷的安静，像条绞紧而又脆弱的绳子，上面坠着紧张，激动，兴奋和喜悦，以及各种复杂的情绪，纷纭繁杂，顷刻间，这条绳子不负重荷，嘎嘣一下就断了。

　　“你这蘑菇怎么洗了那么久？”杜殊晖倏然问他，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像一声关爱的询问。

　　“啊？”他如梦初醒地应了一声，才发现自己这可疑又可笑的举动。他张皇地沉吟了片刻，才心虚地笑了笑，找话来搪塞骗杜殊晖。

　　“我洗菜就是有点慢。”

　　杜殊晖狐疑地望着他，似乎有点不太相信，却很关爱的，又柔声地说：“可以了。再洗就要全洗烂了。”

　　孟青筠的心蓦然变得柔软，他的脸颊在发烫，心跳在加速。他局促地应了一声“哦”，就赶紧把蘑菇捞起来，丢在旁边干净的沥水篮里。

　　杜殊晖别有深意地偷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切牛肉，又偷偷地笑了。

　　孟青筠浑然不觉，又开始洗青菜，边洗边琢磨着杜殊晖放这首歌的意图。是为李曼如吗？他的心一沉。不，不太可能，他又想，杜殊晖很明显对李曼如没意思，孟展翔也说过他们不可能。那是为什么？为了……他不敢细想下去。

　　他整个人都是意乱神迷的。

　　饭菜做好后，两个人坐到餐桌前来，开始吃饭。杜殊晖关掉了录音机，拿了两瓶红酒出来。他把红酒打开，倒了两杯，把其中一杯递给了孟青筠。

　　接着，他就举杯对孟青筠说：“快过年了，就预祝我们两个都新年快乐吧！”

　　“应该是祝你生日快乐！”孟青筠纠正他。

　　他愣了愣，后知后觉地笑了笑，又说：“那就两个都快乐吧！”

　　两个人轻轻碰了杯，各自呷了口酒水。放下酒杯，杜殊晖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说：“我要赶紧尝尝你做的糖醋排骨。”

　　他夹了一块排骨吃进嘴里，还没尝出什么味道，就对孟青筠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地说：“嗯！不错！看来是你谦虚了，你这手艺明明可以呀！为什么要说你厨艺一般？怕别人要吃你做的菜啊？”

　　孟青筠放心地，也啼笑皆非地笑了，“没有。你别骗我，我可不是谦虚，你吃起来真没问题？”

　　“没问题！”杜殊晖斩钉截铁地说：“是真的，不骗你！不信你自己尝尝。”

　　孟青筠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尝了尝，甜咸适口，虽然没有杜殊晖说得那么好吃，但也不差。他这下可算放心了。

　　杜殊晖得意地看着他，期待地问：“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孟青筠点了一个头，又笑笑，“嗯，没骗我，还可以吧。”

　　“你还谦虚！”杜殊晖摇摇头，无奈地笑。“是很可以了！”接着，他就指指桌子上的菜，说：“你尝尝我做的菜？看合不合胃口。”

　　于是，孟青筠就夹了一块咖喱牛肉吃了，刚吃进嘴里，也还没尝出什么味道，就也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称颂道：“好吃！是我喜欢的那种软烂浓郁的味道。”

　　杜殊晖由衷地笑了，“好吃就多吃点，以后有机会我就多做给你吃。”

　　孟青筠愣了一下，顿时心里就像天上的白云似的，膨胀着，轻轻地飘着。他克制地微微笑了笑。“那我以后可就有口福了。”

　　杜殊晖别有深意地笑着，没有说什么。片刻之后，他才说：“来，再尝尝这个，香干肉丝。”

　　两个人就这样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吃了一会儿，杜殊晖又呷了口酒水，边呷着酒，边从杯子上悄眼看了孟青筠一眼，眼底闪过一瞬的深思。旋即，他拿开了杯子，又深深地看了孟青筠一眼，突然开口问孟青筠说：“你喜欢那首歌吗？”

　　他声音低低的，柔柔的，带着期许和郑重的含义，像情侣间的喁喁情话，瞬间抚动了孟青筠的心。孟青筠心里一跳，立刻停下了筷子，慌乱地，下意识地问：“嗯？哪首？”

　　“就那首啊，《亲密爱人》。”杜殊晖温柔而从容地说，举着酒杯，又浅浅地啜了一口红酒，两只眼睛又从酒杯上直直地看过来，直看到孟青筠的眼睛里来，像是要从他身上探取到什么似的。

　　孟青筠立刻领会到了什么，他的脸颊不禁又开始发热，心跳也骤然加快。他垂着眼睛，咽了咽嗓子，掩饰着内心的慌乱，才嗫嚅地说：“还……还不错。”

　　杜殊晖把酒杯放在了桌子上，用一只手轻轻抚弄着杯口，深思地说：“这首歌我以前都没怎么听过，现在觉得真的很好听，歌词也写得很好。”

　　“是吗？”孟青筠问，局促地笑了笑，愈发感到杜殊晖是在向他暗示什么。逃避又神思不属地吃着菜，他还是不敢看杜殊晖。

　　杜殊晖却仍是直直地盯着他，面色仍是深思的，声音仍旧是温柔的。“是的，你不觉得吗？”

　　杜殊晖这样问他是什么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孟青筠此刻的脑袋完全是昏乱的，根本就无法清醒地思考，他只能下意识地回答说：“嗯，是的。”

　　杜殊晖又端起酒水浅浅地抿了一口，一双眼却还是停留在他的脸上，目光贪婪而深邃。而他的脸颊则红得像红酒，还透着醉意。

　　空气又变得安静了，杜殊晖的眼睛还是没有离开他，目光仍是探索的，被吸引的。

　　孟青筠还是晕眩的，心跳还是起伏不定的，整个人还是无法思考。

　　他这一整晚都是晕晕乎乎的，像是在做梦一样。

　　回到家后，他来到床边，重重地往床上一躺，像是从梦境中回到了现实里，神识还有些迷离。他两手交叠枕在头下，眼睛光光地望着天花板，不禁回想着今晚的一幕一幕。想着想着，他又开始脸红心跳，翻个身把脸埋在手掌里，他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