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迹》浮昭

10、第 10 章

　　话题到这便默契的结束了。往后两天，两人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不是写检讨，就是在写检讨的路上，偶尔因为写检讨问题爆发小范围战争。原因无他，裴祈不会水字，写来写去老凑不到3万。

　　伽法勒抱头无奈望天花板，生无可恋道：“我头一次见不会水字的，真是开了眼。”
　　“闭嘴。”裴祈越写越暴躁，也开了嘲讽模式，无差别攻击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我也是头回见闲出鸟来的上级和写检讨写出优越感来的蠢货。”
　　“……”

　　过了一会，伽法勒指着屏幕，有点绝望地开口：“这里，这里……还可以写几行……等等，别用这个词，换个句子，又不是写极简总结报告，要那么精简干什么？还有这段太公事公办，AI写的都没你冷漠，再写得情感充沛一点！”
　　写极简总结报告写习惯的冷漠裴祈：“……”

　　就这样相互折磨对方了两天后，一份拼拼凑凑总算到3万的检讨书新鲜出炉。伽法勒看都没看一眼，在完成的瞬间，直接发给了阿洛兹夫元帅。

　　紧随而来还有一场葬礼。一场不盛大，不公开，安静又庄重的葬礼。
　　伽法勒一身黑色军服，一头从未好好打理过的金发在这一天打理得一丝不苟。他垂下眼眸，一言不发地整理袖口，明明没什么表情，可就是给人一种他很难过的感觉。
　　裴祈从未见过这幅样子的伽法勒。在他记忆里，伽法勒永远是张扬傲慢、无所不能的，嘴角永远带着一抹笑意，仿佛没有什么能够脱离他的掌控。而现在这幅样子的伽法勒，就好像是一位操纵一切的掌控者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有一说一，很难得，但裴祈莫名不想去看。这很奇怪，按理来说他应该喜闻乐见才对。
　　他想不通也不打算去想，反正时间会告诉一切，他只要有耐心去等就行了。

　　待伽法勒自顾自整理好后，撩起眼皮，语气淡淡的。
　　“一起么？”虽是问句，但是以陈述口吻说的。
　　虽说裴祈没与前九位成员共处过，论资历貌似也不太够格，但他作为一名准特密S成员，按照规矩他理应出席。
　　“嗯，我没出席过。”
　　“跟着我，别开口就行。”伽法勒说，“他们目前还没那个胆子在我面前搞事。”

　　万里长空，蔚蓝无云。
　　一双暗色军靴从飞梭跨出，踏在白净的地上。

　　“上校！”
　　“杨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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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伽法勒颔首，向前走了几步后，停在了陵园里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怎么了？”裴祈停下脚步。
　　“等人。”
　　裴祈还没问出口，就听一道温婉轻柔的声音响起，颇有点吴侬软语的味道。

　　“长官。”来人是位女性Omega，皮肤白皙，杏眼柳眉，神色温柔，气质上带着军人的坚毅。
　　她向伽法勒敬了个礼：“久等了。”
　　“到了就一起。”伽法勒转头对裴祈说，“你同期，相互认识一下，以后就是队友了。”

　　“洛妤，近战格斗部。”洛妤说，“我知道你，侦察突击部的裴祈。军校里的风云人物，霸榜绩优榜第一五年的天才。”
　　绩优榜是一个由天水因第一军校设立，覆盖所有部门的综合排行榜，考察军校生包括任务完成度、个人综合素质等各个方面。这种官方性排名涵盖了军校全部五十万名学生。
　　在天才云集的军校中五年霸榜第一，可见裴祈自身的优秀。
　　“能将近战格斗部中的一众Alpha全踩在脚下，以绝对实力位列第一的你也称得上天才之名。”裴祈回敬道。
　　洛妤笑了笑，没说话。

　　倒是伽法勒开口道：“停，互吹到此结束，进场了。”说罢他领着两人朝着陵园中央走去。

　　“哎，那不是伽法勒·杨吗？他怎么能来？不是被革职调查了吗？”
　　“革什么职！你没听到刚在门口那几个军官喊他什么吗？人还是上校呢！”
　　“停职处罚都下来了，你没看吗？”最先小小声说话的小军官从自己的终端中翻出前两天的通报，递给身边的人看，“喏，这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呢。”
　　“真的啊，那还喊什么上校？都停职了。”
　　“谁知道，特密S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巴结他还有什么用？又不是以前……”
　　……

　　两人交谈声不大，但伽法勒一行三人全是S级，耳力本就远超众人，基本上可以说一字不漏地全进了他们的耳里。
　　洛妤蹙起眉，看向伽法勒：“长官，他们……”
　　伽法勒神色如常，视线都没往那里分过一分：“走吧。”

　　“伽法勒，这里。”沃伯利一眼看到了伽法勒，冲他招了下手。
　　伽法勒和他后面的两人一同向沃伯利敬了个礼：“沃伯利上将。”
　　沃伯利回礼，然后凑近伽法勒，低声道：“高层全来了，记得谨言慎行。”
　　“哦？全来了？”伽法勒语调上扬，却一点儿也不惊讶，就好像他早就料到了一样。
　　“嗯，所以让你谨言慎行。”沃伯利想了想又说，“要不你别开口了吧，当哑巴也挺好——”

　　“阿洛兹夫元帅。”
　　阿洛兹夫面容严肃，投下来的的视线冰冷，充满了审视味，同样的一身黑色军服，好像将把他身上的压迫感、上位感具象化了一样。
　　他不带感情地看了伽法勒一眼，低沉的声音威严感十足。
　　“伽法勒，过来。”
　　伽法勒点了点头，转头嘱咐裴祈和洛妤：“站着别动，等我回来。”随即跟着阿洛兹夫到另一边。

　　“特密S的事，节哀。”
　　“嗯，我想元帅专门把我喊过来，并不是只为了这一句吧。”伽法勒不卑不亢地说，“您想对我说什么？”
　　“唉，你这孩子……”阿洛兹夫叹了口气，拍了拍伽法勒肩膀，“我是想和你说说特密S以后的事，我知道这不是个讲这话的好地方，但没办法，我必须得给你打个预防针。”
　　“说吧元帅，我服从军部一切安排。”伽法勒一脸平静，仿佛没有什么能够掀起他面部表情的波动，淡定得不像话。

　　“特密S的事军部很痛心，牺牲了九名精英军人，这是军部乃至全联邦的巨大损失。你知道的，没人想看到这种场景，这关乎联邦——”
　　伽法勒没吭声，静静地听着，看着。
　　阿洛兹夫见他这幅样子，一时卡壳，多么煽情的话都莫名堵在了嗓子眼里，一时半会儿不上不下。
　　他索性清清喉咙，当作转移话题的契机，继续道：“之前呢，特密S负责的事项很多，也是很辛苦。现在成员也……唉不说你的伤心事。不过好在今年军校的孩子也算争气，你招了两个好苗子，总归不是孤独一个人——”

　　伽法勒心不在焉地想，要挖人了？
　　他当了那么久的特密S总队长兼最高指挥官，又在军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染缸里，如水得鱼地混了十几年，别的不说，这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圆滑，心口不一的敷衍，八风不动的处世的工夫可谓炉火纯青。

　　“这两个好苗子填上来，特密S也算得上勉强回点血。所以呢，军部商量了一下，等你复了职，给你们派少点任务，很多高危险性任务先不派了，什么暗中监察军部啊这些也由监察部再分出一个小队暂为负责啊。你先歇歇，专注训练新人。等成员成熟一点后，再给你们派任务——”
　　哦，削权啊。
　　“在特密S还在恢复期间，军部不会让任何将领调遣你们，你们就专心修养，不会有人来干扰你们——”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军部这方面玩得还是那么好，剥了特密S的权，许诺了特密S的自由。伽法勒心说，挺好的。

　　“目前主要就这些，剩下一些琐碎的，军部将一并以书面报告的形式发送到你的邮件里，记得看。”阿洛兹夫说到这顿了顿，看了眼伽法勒，问道，“之前军部和你开的会议，你考虑得怎么样？改不改革？”
　　伽法勒听完阿洛兹夫的长篇大论后，回了第一句表明态度的话。
　　“不行。”

　　阿洛兹夫毫不意外伽法勒的回答，但还得问他：“为什么？不过是稍稍降低特密S的筛选标准而已。”
　　伽法勒轻声解释：“这已经是最低标准了，元帅。”
　　“降低标准，特密S还能招到更多的人。”阿洛兹夫加重了语气，“你不是不知道，外界对特密S那套严苛标准的评价。更何况特密S很缺人，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这个状况要是不解决，压在你身上的重担只增不减。你不是神，伽法勒，你——”
　　“我知道，但减不了。”伽法勒轻声打断阿洛兹夫，说，“目前的标准是我亲自修改并定下的，我很清楚它有多严苛，但这是我能给出的最低标准了。”

　　伽法勒垂下眼睛，说：“如果按军部所说，下调标准，那么我保证进来的人不出三个月就会死在特密S。这绝不是危言耸听。他们撑不住特密S的高强度训练，同样也无法在持续高强度，高危险度下的转抽式任务中活着。”
　　阿洛兹夫闻言沉默。
　　伽法勒笑了一下：“特密S不是人呆的地方，而是怪物呆的地方。我看外界是这么评价的，呵，还挺贴切的。”
　　阿洛兹夫沉默良久，叹了口气：“你——算了，写个报告给我吧，剩下的我去和他们说。”
　　伽法勒点点头：“我告辞了，那边还有小崽子在等我。”
　　阿洛兹夫摆摆手，示意走吧。

　　他望着伽法勒远去的背影，低声喃喃道：“象征希望的联邦之鹰啊，展翅高飞吧，千万别倒下，也别背离曾经的信仰——”

　　他们没有故意压低声音，要是身边有人留意去听，就能听个七七八八。一眼扫去，四周的人不多，也绝对称不上少。
　　大家都是统一的黑色军服，三三两两地站着，脸上挂着浅笑，真实的想法全埋在心底，在想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这场葬礼暗流涌动，个个心怀鬼胎。

　　伽法勒刚一回来，迎面对上了三双眼睛投来的目光。
　　伽法勒：“？”
　　沃伯利清清嗓子，走上前拍拍他的肩：“十分钟后，仪式开始。”说完便离开了。

　　见沃伯利离开，伽法勒将目光移向裴祈和洛妤。洛妤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一看就是听到了谈话。而裴祈抱着胳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高傲模样，和平时大差不差。
　　“都听到了，也好，省得再说一遍了。”伽法勒说，“两周后魔鬼训练，我看看你们的水准。”
　　刚想开口安慰的洛妤：“……”很好，这很恶魔指挥官。从安慰别人到想要被人安慰，就一句话的功夫。

　　十分钟后，葬礼真正开始了。
　　站在众人最前面的是伽法勒·杨，身后是一众高层和两位特密S新成员。
　　伽法勒腰板笔直，右手握拳放在心口处，垂眸目视着面前三排整整齐齐的九个墓碑。

　　耳边的联邦国歌响彻云霄，偶尔伴着几声鸟鸣。
　　紧接着一道字正腔圆的洪亮“预备”声落下，两排葬礼鸣枪队举枪斜指向蔚蓝天空。

　　轰轰轰！
　　葬礼鸣枪队朝天放了三排抢，与此同时司号兵吹响熄灯号。后排高层纷纷上前，弯腰献上联邦之花——鸢尾花。
　　伽法勒一人站在原地，行着举手礼，目送每位将领献花。

　　这场葬礼没有持续多久。
　　在一切仪式结束后，多数人便乘上飞梭要回军部。伽法勒也不例外，只是他不回军部，他回家。

　　洛妤站在飞梭前，敬礼：“长官慢走。”
　　伽法勒摇下飞梭窗：“你住哪？”
　　洛妤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但嘴已经条件反射地回答了。

　　“第一军区C6军用房。”
　　“买的？”
　　洛妤摇头：“租的。”
　　“退了，去第一军区S6三号军用房。”伽法勒从个人终端中翻出张智能卡，丢到洛妤手里，“插进你的终端。”
　　洛妤一脸懵逼地“啊”一声，终端却已经插好了智能卡。

　　“以后那就是你在特密S的宿舍。S5到S9全是特密S的区域，自己摸索，权限都开了。哦，还没和你说——”伽法勒顿了下，突然勾唇笑了起来，说，“欢迎来到特密S。”
　　“目前我还不能回去，S5到S9就由你看着，别让些苍蝇飞进来。”
　　“是！”
　　“还有，要是苍蝇真不长眼，警告了也没用的话，顺便你用什么方式，不小心弄死也行。”伽法勒眼里还带着笑意，漫不经心地说，“无需顾虑，就说是我让的，后面有我兜着，放肆猖狂点。”
　　“没问题，长官。”
　　洛妤心说来对了，有点爽。

　　话题到这就结束了，洛妤见伽法勒没再开口的打算，也没要走的趋势，不由得有点疑惑。
　　“长官不走么？”
　　“等人。”
　　这个谁字还没问出口，就见裴祈拉开了飞梭门，坐在了后座。
　　洛妤：“？”长官是在等裴祈？

　　伽法勒不爽地“啧”了声：“下去。”
　　洛妤反应过来，心说也是，这怎么可能呢，没听到长官不爽了嘛。
　　紧接着就听伽法勒又道：“把我当司机呢，到副驾驶来！”
　　洛妤：“……？！”
　　不是，真是等裴祈？！

　　裴祈回敬伽法勒了一声冷冷的啧：“麻烦。”
　　洛妤震惊：“……”
　　对裴祈的敬仰上升一个高度，这语气不知道还以为裴祈是伽法勒的顶头上司呢。

　　裴祈下车，见洛妤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蹙了下眉：“你脸抽了？”
　　“……我谢谢你，托你的福，脸抽了。”洛妤挪了几步，刚好是离裴祈不远不近，又能完美挡住人路的距离，压低声音问道，“问你，你和长官很熟？”
　　“不熟，就见过几面。”裴祈绕过她，往副驾驶走去。
　　“那长官干嘛专门等你？别骗——”

　　话没说完，就听伽法勒含笑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对，不是很熟，也就是领了证的关系而已。”
　　洛妤：“……！！？”

　　“领领领领领……领证？！”洛妤震惊得下巴要掉地上了，喃喃道，“卧槽，我他妈听到了什么？！不会是我想的那个证吧……”
　　“怪不得之前总听那些军校Omega表白裴祈被拒，原来人早就名草有主了，还他妈连证都领了。”洛妤啧啧几声，光速接受了现实，甚至对那些Omega经历深表同情，“不是她们不好，是一开始的性别就错了……唉，真是……”
　　裴祈：“……”
　　伽法勒：“……”
　　这脑回路清奇得神似某几位故人，乍一听有种血压直飚的熟悉感，真是造孽。

　　“咳咳，你早点回去收拾东西，最好今天就搬过去。”伽法勒岔开话题，一本正经地说，“S8、S9是训练场，别荒废训练。”
　　“是！呃……那什么长官，他呃……也去S6么？”洛妤余光瞥到裴祈以一种死亡视线盯过来，仿佛只要洛妤喊了那个称呼，他就会立马提刀抹了她脖子，搞得原本就不知道该喊什么的洛妤更不知道怎么称呼了。

　　“他和我回家。”
　　洛妤：“……哦。”
　　洛妤你个白痴，问的什么傻逼问题，他俩一家的，当然一块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