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弃养恶犬！》毛绒煤球

7、第 7 章

　　向函：“……”

　　“我没有那么冒昧！”

　　先摸清住址，才能得到接送上下班的机会，至于上门拜访，那是后期规划，暂时还没提上议程。

　　但如果真的有机会的话……
　　也不是不行。

　　回去的路上显而易见的没有那么顺畅，踩准的绿灯节奏被打乱了，奕则数不清一路上等了多少红灯。他有一茬没一茬地跟驾驶员闲聊，没有内容，心不在焉。

　　跑车停在酒店公寓楼下。
　　奕则开门下车，留下一句“明天见”，就消失在门后。

　　明天见。
　　明天还会见。

　　向函没急着走，解锁手机寻求场外援助。

　　“如果我要尽快把头发恢复成原来的颜色，应该怎么做？”

　　向函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快速染发剂这种东西。

　　电话那头的狐朋狗友苦口婆心：“这个东西最好不要长期用，用的时候也尽量不要沾到皮肤。”

　　“好，知道了。”

　　狐朋狗友又问：“你走之前染的银灰色不是挺好看的吗，这么快就不喜欢了。”

　　他是随口一问，向函却认真回答：“别人不喜欢。”

　　“谁？你哥？你妈？”

　　“我助理。”向函道，“不跟你说了，还有事，挂了。”

　　他过河拆桥，把对方所有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疑惑和质问都堵在电话那头。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白天，奕则带着那束山茶离开后，向函从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他那些有的没的“朋友”，寻求感情问题咨询服务。

　　提出送花宿命论那位康奈尔学长航程还没结束，向函只好另找了一位朋友圈情圣咨询，考虑到恋爱对象性别问题，他挑了个前男友遍地跑的女情圣。

　　“你说他是什么意思？”向函越洋咨询，“他是不是在找借口骗我？”

　　女情圣却说：“拜托你搞搞清楚，你什么身份哇，需要人家找借口？太看得起自己咯。”

　　……他没有身份。甚至刚和对方认识两天。

　　向函坚持道：“说不定他就是看出了我的决心，故意想拉个挡箭牌来劝退我呢。”

　　“我们一般不认为认识不到一个星期的人会有什么决心。”女情圣答，“偏偏你最好笑，我姐妹都说你天天绷着个脸装酷，找你说句话都爱答不理的，谁能跟你谈上恋爱。”

　　“我对他又不这样，我们聊得很好！”

　　“恕我没见过向少爷跟人‘聊得很好’的场面哈。样本量太少，帮不上忙。”

　　女情圣要挂他电话，向函连忙挽留：“你等等！你就跟我说，追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拉近距离咯。”女情圣回答，“不择手段，少干蠢事，说话尽量顺着他说，入侵他的私人空间，让他习惯你的存在，对你产生依赖，把你当成生活中自然而然存在的一个部分——比如，你下班送他回家试试？”

　　“到了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用点手段，查查他的私人信息。”

　　向函竖起耳朵：“查查他喜欢的人是谁？”

　　万里之外，女情圣翻了个白眼。

　　“笨死你算了，那怎么可能查得到，他喜欢谁又没写在他家户口本上。”她说，“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这个‘喜欢的人’。应该没和他在一起，只是他单恋而已。”

　　“真的假的，有多少把握？”

　　“百分之九十以上。”电话那头道，“因为只有你们这种搞单恋的才会说我有喜欢的人。我们在恋爱的都是说，我有男朋友了！”

　　-
　　第二天一早，奕则就见到了“焕然一新”的向函。

　　他的头发一夜之间变回了纯黑色，小卷毛也没了，规规矩矩的黑发梳得整整齐齐，衬得那双眼睛里的蓝色更加鲜明。

　　黑毛向函换了辆纯白的跑车，停在公寓楼下，他们昨晚告别的地方。怕奕则认不出这辆新车，他特地斜靠在副驾驶车门上，规规矩矩的领带夹映出朝阳的晖光。

　　“早上好。”

　　副驾驶放着保温袋，里面是某连锁品牌的早餐汉堡，配一杯热咖啡。

　　他没说过早上要来。

　　奕则问：“几点起的？”

　　“七点。”向函道，“查了你的打卡记录，你居然天天踩点上班。”

　　“年纪大了，没你们年轻人有精神。”奕则随口道，“要不是你和你哥瞎折腾，我现在还过着九点上班八点半才起，穿过地铁站就能打卡的生活。”

　　他低头整理好安全带，再抬起头，就看见向函默默盯着他。

　　“怎么了？”踩点大王不解，“从我实习那天开始锐颋就是弹性工作制，没人查考勤。”

　　“谁管你考勤，你天天迟到早退我也不管。”向函说，“但你只比我大五岁，五岁，别总是说得好像我们年纪差很多一样。”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
　　你在刻意拉大我们之间的距离。我知道。

　　但奕则只是笑笑。

　　他没嘲笑向函过分敏感，也没承认区区五岁真的差得不多，只是说：“平时没什么倚老卖老的机会，随口一说，别介意。”

　　向函这一拳又打在棉花上。
　　他撇撇嘴，猛踩了一脚油门。

　　周二的工作依旧乏善可陈。

　　各展厅照常运转。旧项目还没到撤除的时候，早已过了客流高峰期，现场运营基本没有压力；新项目早已敲定落实，只等时间一到便可如期进场。这算是各部门员工最清闲的几天。

　　九月的天气也好，有些员工趁机开始休年假。

　　奕则把昨天没签的文件拿给向函签了一遍，向函也不看内容，抓着钢笔就是一通乱写，奕则递一张他签一张，完全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签字机器。

　　奕则评价：“早知道就在里面夹一份不平等协议。”

　　向函觉得自己的“私人空间入侵计划”卓有成效。

　　昨天还找借口拒绝他的奕助理，今天已经会主动跟他开小玩笑了。
　　接送上班果然是个好办法！

　　他大方道：“你说，只要是我能批的，都给你签。”

　　奕则笑笑：“好啊，向总别后悔。”

　　他随手抓过一份废弃文件，在背面潦草写了几笔，递给向函。

　　向函探头一看，那上面写的是：申请禁止任何形式的办公室恋情。

　　……不行！
　　向函幽幽道：“奕总，不要因为个人的好恶耽误员工的幸福。”

　　奕则耸耸肩，飘然离去。

　　不知为何，向函觉得今天的奕则对待他，少了一点小心翼翼。

　　他好像放弃了一些迂回婉转的手段，开始以最直接的方式和向函接触，那些明里暗里的试探消失不见，语焉不详的暗示性言辞也少了很多。

　　向函不太懂，但他有点高兴。

　　总经理办公室如今已经不是当初的样子，短短一周过去，整间屋子的陈设都改头换面得很彻底。精致的艺术画框被从墙上摘下来，简单粗暴地堆在纸箱里，洁白的石膏雕塑换成了赛车模型，简洁的桌面摆上了金属风浓厚的机械键盘和半开放式主机箱，奶油白窗帘也被嫌弃，改换成新主人喜欢的深蓝色。

　　奕则再进来时，抱着他的笔记本。

　　“向总，今天有个培训，需要你花时间听一下。”

　　向函的员工后台弹出一条消息，提醒他参加今天10:00开始的一对一培训。

　　奕则输入投影仪连接码，幕布上立刻跳出一张演示文稿，用的是锐颋汇报公用模板，除此之外白底黑字朴实无华，没有一点装饰或点缀。

　　“画像锚点对齐协同复盘组合拳……什么意思？”

　　“您需要尽快掌握的几组专业词汇。”

　　“什么专业？”
　　“务虚专业。”

　　向函大胆联想谨慎求证：“我知道有个词叫‘务实’。”

　　“是的。”奕则肯定了ABC的联想，“您可以理解为，这是和商务英语相对应的一门‘商务中文’。它们最初起源于互联网龙头企业，但目前已经被各领域行业广泛使用。我了解到您没有相关经历背景，因此为您安排了一场入职培训。”

　　不是哥们？
　　向函坐直了：“你不要骗我，我上网冲浪的，他们都说这个叫互联网黑话，就是不说人话的意思。”

　　奕则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淡淡道：“很高兴您对‘务实’有所了解，那我们先来讲讲‘务虚’。”

　　“虚实相对，所谓的‘务虚’，就是指，使用有限的内容营造尽可能多的氛围，让您有限的成果显得更充实，更丰盈。”

　　“这个词的应用范围很广，不局限于商业领域。以物理研究为例，如果您解决了室温超导问题，那么完全不需要‘务虚’，只要把实验数据展示出来，全世界都会为您欢呼。”

　　“但如果您的课题只是‘理想条件下一种超导体的分子排列方式’——那么很抱歉，您在撰写论文结语的时候或许就得用上这门课的内容，比如‘此项研究致力于深化超导体和现代工业的链接点，有望进一步推进超导材料普适化广泛应用’，之类的。”

　　奕则很贴心地放慢了语速，末了还补充一句：“您能理解吗？”
　　“没理解超导体。”向函面无表情，“但你又在内涵我，我理解得很透彻。”

　　“您能灵活运用‘内涵’这个词语的网络释义，说明这门课对于您来说并不困难。”奕则微笑，“一通则百通，打好基础是良好工作状态的第一步。您想从哪个词开始听？”

　　向函想起恋爱老师“尽量顺着他说”的谆谆教诲，忍气吞声地背了三个词，终于被博大精深中文词汇的延伸意之海纳百川逼到了绝境，痛苦发问：“这些有什么用？我不信，现在企业家都是这么说话的吗？”

　　“倒也不是。”奕则回答，“但他们的发言普遍有数据支撑，就像超导体——”
　　向函举手投降。

　　奕则改口道：“就像我们的商业合作展览项目。以去年上半年推出的Echo香氛展总结汇报为例，日均客流量在我们内部定级中达到了A+水准。我们有各类切实数据可以佐证这项企划的成功，包括整体资费降低、门票收入、客流动态变化、网络声量、带动展馆内外餐饮销售额涨幅等等，无论是与我们内部其他合作案例相比，还是与外部场馆同类型展览相比，数据都极为优异。”

　　“但鉴于您经验不足，”奕则说，“我们只好选用另外一套发言逻辑，例如‘此次合作进一步深化了锐颋艺术中心的时尚烙印，激活了展厅内蕴的气味基因，在推进香氛展览落地首都的同时，通过大数据精准描摹用户群体画像，为Echo品牌深入进军大陆中低端市场打下了坚实基础，合作共赢’。”

　　向函很想问你不是和我同一天入职的吗，履历里也没写你在艺术中心呆过……为什么你熟练得像是已经在这打工一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