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忘川》洌玉

6、今生缘分

　　# 第六章

　　朝露未干，晨光熹微。

　　若离早早起身，洗漱完毕后便在院中打坐。昨夜令辰的守护让她心中涌动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既温暖又困惑。

　　"一心向佛，万缘皆空。"她轻声重复这句经文，试图平复心绪。

　　脚步声轻轻响起，若离睁眼，只见令瑹端着早斋走来，身后跟着那位名叫清玄的师父。

　　"施主早安。"令瑹笑着行礼，"住持今日有事，让清玄师父来为您讲解经文。"

　　若离点头致谢，目光却不自觉地向山门方向望去，似乎在寻找某个身影。

　　清玄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微微一笑："住持昨夜为山门禅音结界加固，今晨还在闭关调息。待出关后，自会前来。"

　　若离微微脸红，连忙回神："多谢师父告知。昨夜多有打扰，实在惭愧。"

　　清玄摇头："无妨。住持向来慈悲为怀，护佑众生乃是本分。"

　　两人在石桌旁坐下，开始讨论经文。清玄的讲解虽然精彩，但若离的心思却不时飘远，想起昨夜令辰在月光下的身影，那般清俊出尘，又那般亲近温和。

　　"施主似有心事？"清玄温和地问。

　　若离连忙收回思绪："抱歉，昨夜梦境有些扰人，尚未完全平复。"

　　清玄点头表示理解："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不必挂怀。"

　　若离感激地笑了笑，努力集中精神听讲。

　　---

　　正午时分，阳光正好。

　　清玄告辞后，若离独自在院中练习冥想。忽然，她感到一阵熟悉的气息靠近。

　　令辰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一袭素白长衫，清雅如松。两人目光相遇，若离心头一跳，连忙起身行礼。

　　"大师。"

　　令辰微微颔首："小姐昨夜可安寝？"

　　若离轻声答道："多谢大师守护，昨夜无梦。"

　　令辰缓步走近，在石桌旁坐下："昨日所见幻象，可还记得？"

　　若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记得。那些画面如此真实，如此可怕..."

　　"那只是幻象，不必太过在意。"令辰平静地说，却又补充道，"不过，若要确认，倒有一法可试。"

　　若离眼中一亮："什么法？"

　　"楞严经中有一法门，名为'反闻闻自性'。通过此法，可以回溯前世记忆。"令辰解释道，"若小姐愿意，我可助你一试。"

　　若离犹豫片刻，坚定点头："若离愿意一试。"

　　令辰从袖中取出一串佛珠，放在两人之间的石桌上："此乃檀香木制成，有安神定气之效。你且闭目，随我念诵，心中专注于佛珠。"

　　若离依言闭眼，双手轻轻搭在膝上。

　　令辰开始低声念诵经文，声音如清泉流淌，令人心神宁静。

　　若离渐渐进入一种奇异的状态，周围的声音逐渐远去，眼前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她看到自己站在魔教圣坛上，接受无数信徒的朝拜；看到自己手持黑剑，带领魔教弟子与佛门展开决战；看到自己在战场上与一位白发老僧对峙...

　　忽然，画面一转，她看到自己站在悬崖边，身后是魔教追兵，面前是万丈深渊。

　　"圣女，回来！"魔教众人高呼。

　　就在这时，一位白衣僧人出现在她身边，对她伸出手："放下执念，随我而来。"

　　她犹豫片刻，伸手握住僧人的手，两人一同跃下悬崖...

　　"啊！"若离猛然睁眼，额头已是一片冷汗。

　　令辰关切地看着她："看到什么了？"

　　若离喘息着，将所见一一道来。说到最后那位白衣僧人时，她不由定睛看向令辰："那僧人...与大师极为相似。"

　　令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但很快恢复平静："前世因果，不可思议。"

　　若离疑惑地问："大师，这是否意味着，我真的是魔教圣女转世？"

　　令辰沉思片刻："很可能如此。不过，最重要的是，你在生死关头，选择了放下执念。这一念之转，便是善根所在。"

　　若离仍有疑惑："那位白衣僧人，是谁？"

　　令辰目光深邃："可能是本寺先辈，也可能是你心中的善念显化。"

　　若离若有所思，总觉得令辰似乎知道更多，却没有尽言。

　　两人相对而坐，阳光透过树影，在石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阵微风拂过，吹动令辰的衣角和若离鬓边的碎发。

　　若离忽然注意到，令辰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琥珀色，温暖而深邃，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沉浸其中。

　　"大师..."她轻声唤道，不自觉地向前倾身。

　　令辰微微一怔，随即起身，与她拉开距离："时候不早，该用午斋了。"

　　若离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低头掩饰脸上的红晕："是，多谢大师提醒。"

　　令辰走到院门处，回首道："下午我再来为你讲解《楞严》后半部分。"

　　若离恭敬行礼，目送他离去，心中却泛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波澜。

　　---

　　藏经楼内，令辰独自翻阅古籍，眉头紧锁。

　　令垣推门而入："住持，听说您已为那女子施展'反闻闻自性'之法？"

　　令辰头也不抬："是。"

　　"结果如何？"

　　"基本确认了她的身份。"令辰合上书卷，"她确实是魔教圣女转世，而且..."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她看到了我。"

　　令垣震惊不已："您的意思是...她看到您在前世..."

　　"在她生死关头出现，引她脱离魔道。"令辰平静地说。

　　令垣倒吸一口冷气："这...这岂不是意味着，您与她..."

　　"有前世因缘。"令辰淡然道，"当年魔佛大战，我尚在师祖门下学艺。师祖命我前往魔教圣坛，接引圣女归佛。谁知一番波折后，我们双双坠崖，她转世为律家女，我则因禅定功深，得以保全元神，转世后仍保留部分记忆。"

　　令垣难以置信："这...这也太过巧合..."

　　令辰摇头："非是巧合，乃是因果。"

　　"那现在...您打算如何？"令垣担忧地问。

　　令辰沉思片刻："继续教导她佛法，助她明心见性。至于前世因果，适时告知便是。"

　　令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道："住持，恕我直言，您与她相处过密，恐有违清规。更何况，她毕竟是魔教圣女..."

　　令辰目光如电："清规为何而立？不正是为了助人向善，防止迷失？若她向善向佛，我等岂能因循守旧，拒人于门外？"

　　令垣无言以对，只得行礼退下。

　　令辰独坐藏经楼中，目光投向远处的延慧庵，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感。

　　---

　　傍晚时分，若离在院中等候令辰的到来。

　　天边的晚霞如火如荼，将整个小雷山染成金红色。远处传来悠扬的钟声，令人心神宁静。

　　脚步声由远及近，若离回首，只见令辰手持经卷而来，夕阳余晖映照在他白色的衣袍上，如同披了一层金纱。

　　"大师。"她起身行礼，不知为何，心跳竟比往常略快几分。

　　令辰微微点头："今日我们讲《楞严》中的'七处征心'一章。此章论述心的本质，对小姐了悟前世今生的关系颇有助益。"

　　两人在院中石桌旁坐下，令辰开始讲解。随着夕阳西沉，天色渐暗，若离点燃了院中的灯笼。

　　烛光摇曳，为两人映照出柔和的光影。令辰的声音清朗而沉稳，若离聆听时不时点头，偶尔提问。两人相谈甚欢，不觉已是星月当空。

　　"今日就到这里。"令辰合上经卷，"小姐领悟力极强，进境神速。"

　　若离谦虚道："全赖大师教导有方。"

　　两人相视一笑，烛光映照下，气氛莫名地亲密而温馨。

　　"大师..."若离轻声道，"若离有一事不解，还望解惑。"

　　"但说无妨。"

　　"佛经中说，一切皆空，包括情感。但我...总觉得有些情感如此真实，如此强烈，又怎会是空？"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目光却紧盯着令辰。

　　令辰沉默片刻，答道："情感本身非空，空的是执着。感而不执，便是智者之道。"

　　"若...若有一种情感，明知不该有，却无法抑制，该如何？"若离鼓起勇气问道。

　　令辰眼中闪过一丝波动，随即恢复平静："顺其自然，不增不减。既不刻意追求，也不刻意压抑。心若平静如水，一切自然明了。"

　　若离低头思索，轻声道："大师的意思是，不必为此苦恼，但也不应放任发展？"

　　令辰目光深邃："缘起则起，缘灭则灭。不执着于结果，便无烦恼。"

　　若离抬头，发现令辰的目光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那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微风吹拂，灯火摇曳，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空气中似有无形的情愫流转，令人心跳加速。

　　就在这微妙的时刻，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

　　令辰神色一变，猛然起身："有异常，你在此不要动，我去看看。"

　　若离还未反应过来，令辰已如一道白影消失在夜色中。

　　她站在院中，望着令辰离去的方向，心中既担忧又失落。

　　那一瞬间的感觉是如此奇妙，仿佛两人之间有一种无形的牵引，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

　　"不可以..."她轻声自语，"他是佛门高僧，我是魔教圣女，我们之间怎么可能..."

　　话虽如此，她的心却不受控制地跳动着，眼中浮现出令辰在烛光下温柔注视她的样子。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前世的白衣僧人，向她伸出手，引她脱离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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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雷山山门处，数十名黑衣人手持火把，正与守门僧众对峙。

　　为首一人正是墨临渊，他冷笑道："交出圣女，否则今夜血洗小雷山！"

　　令辰飘然而至，立于山门前，神色平静："魔教之人，执迷不悟。佛门清净之地，岂容尔等放肆？"

　　墨临渊阴冷地笑道："住持大师，听闻你与圣女朝夕相处，颇为亲密啊。佛门清规，容得下这等行径？"

　　令辰面不改色："妄言惑众，罪加一等。若无别事，请速速离去。"

　　"哼！"墨临渊冷哼一声，"想不到堂堂雷山宗住持，也会为美色所惑。今日我等暂且退去，但告诉圣女，她的父亲病重垂危，若再不回魔教，恐怕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说完，他一挥手，众黑衣人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在夜色中。

　　令辰站在原地，目光深沉。

　　令垣走上前来，低声道："住持，魔教如此大张旗鼓，恐怕是有所倚仗。我们需要提高警惕。"

　　令辰点头："即刻加强山门防守，同时派人暗中调查魔教动向。"

　　他回首望向延慧庵方向，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担忧："保护好若离，不容有失。"

　　令垣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应声而去。

　　令辰独自站在山门前，月光洒在他清俊的面容上，勾勒出一丝罕见的忧虑。

　　今夜那一刻的心绪波动，远超他的预料。看着若离明亮的眼睛，他竟生出一种想要靠近的冲动。

　　"前世因果，今生相遇..."他轻声自语，"这究竟是考验，还是救赎？"

　　夜风吹拂，他的白衣在月光下如雪般纯净，却也掩不住心中那一丝微妙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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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慧庵内，若离靠在窗前，遥望山门方向。

　　虽然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受到一种紧张的气氛在山中蔓延。

　　"魔教又来了吗..."她喃喃自语，心中不安。

　　突然，她感到背后一阵灼热，那熟悉的痛感再次袭来。

　　她冲到铜镜前，看到背上的翅膀印记正在发光，隐隐有要破体而出的趋势。

　　"不...不要..."她痛苦地跪倒在地，冷汗直流。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小姐？"令辰的声音响起，"可需帮助？"

　　若离咬牙忍痛："大师...帮帮我..."

　　门轻轻推开，令辰看到跪在地上痛苦挣扎的若离，连忙上前。

　　"是背上的印记又发作了？"他关切地问。

　　若离点头，泪水从眼角滑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痛...似乎...有什么要出来..."

　　令辰神色凝重："我需要查看伤处，可否？"

　　若离微微点头，转过身去，颤抖着拉开衣领，露出大片雪白的背脊。

　　在月光下，两道墨色的翅膀印记清晰可见，正散发着诡异的光芒，隐约有要破体而出的趋势。

　　令辰深吸一口气，手结法印，轻轻覆在她背上。

　　"会有些刺痛，忍耐片刻。"他轻声道。

　　若离点头，随即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从令辰手掌传来，缓缓流入她体内，与那股痛苦的力量对抗。

　　令辰低声念诵经文，手掌上金光闪烁，与印记上的黑光相互抵消。

　　渐渐地，若离感到痛苦减轻，终于能够正常呼吸。

　　"好些了吗？"令辰轻声问道，手掌仍覆在她背上。

　　若离点头，突然意识到自己衣衫半解，令辰的手掌正贴在她赤裸的背上。一阵羞意涌上心头，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发烫。

　　令辰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迅速收回手，起身后退："抱歉，情急之下..."

　　若离连忙整理衣衫，低声道："是若离该道谢才是。若非大师及时出手，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房间里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形成一道银色的界线。

　　令辰轻咳一声，打破沉默："魔教今晚来过，扬言要带你回去。说你的父亲...病重垂危。"

　　若离闻言一惊："我的父亲？墨临渊口中的那位魔教教主？"

　　令辰点头："我不确定他所言是否属实，但你需要有所准备。"

　　若离咬唇思索："若是真的...我该回去吗？"

　　令辰沉默片刻，答道："此事关乎血脉亲情，我无法为你决断。但无论你作何选择，我都会尊重。"

　　若离抬头看他，眼中满是感激和依赖："大师，若我选择回去，您会怎么想？"

　　令辰目光温柔："我会理解，并祝福你。"

　　"若我选择留下呢？"

　　"我会尽全力保护你。"令辰答道，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若离心中一暖，鼓起勇气向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大师...我不明白自己的心。每当近您，心中便有无限安宁；每当远您，便觉万分思念。这...是何种感受？"

　　令辰呼吸一滞，目光却越发温柔："这是人之常情，无需多虑。"

　　"可我总觉得，这情感不只是对师长的敬重..."若离小声道，眼中满是困惑与期待。

　　月光下，两人近在咫尺，空气中似有无形的电流流转。

　　令辰深深看她一眼，缓缓道："缘分有定数，顺其自然便是。"

　　他轻轻抬手，似乎想要触碰若离的脸庞，却在即将接触的瞬间停下，转而轻轻拂去她肩上的一片落叶。

　　"时候不早，你应休息。"他轻声道，"明日我再来看你。"

　　说完，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大师！"若离忽然唤道。

　　令辰停下脚步，回首望她。

　　若离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您...可愿意留下来陪我？我...我怕噩梦再来。"

　　令辰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恢复平静："我在院中为你守夜，不会走远。"

　　若离微微失落，但还是点头致谢。

　　令辰轻轻带上门，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目光却不自觉地投向若离的房间。

　　窗帘轻拂，隐约可见若离的身影。他闭上双眼，尝试冥想，却发现心中不断浮现若离的面容。

　　"前世因果，今生缘分..."他轻声自语，"这一劫，终究要渡。"

　　夜风拂过，吹动他的白衣和墨发，也吹动了他平静如水的心湖，泛起一圈圈微妙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