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告别 ...
-
多年以后贾科莫再回忆起这段经历的时候，总会问自己，到底后不后悔答应她的请求，自此便如飞蛾粘在蛛网上，越挣扎，缠得越紧。
他们一路开到被埃及警方封锁的地方，车子当然被拦了下来，茜娅拉开车门就要往下走，贾科莫却伸手阻止了她。
“交给我吧。”他说着从驾驶座上推门出来，然后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犹豫了一下还是背过去蹲下身，轻声道：“来，我背你。”
“其实你不必做到这种地步，这事本来和你也没什么关系。”茜娅却没有接受他的好意，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场战斗的残酷了。
贾科莫闻言却笑了起来，微微偏头，蔚蓝的眼眸明亮温柔，像是有无尽星辰流转其中，他开口道：“上来吧，我答应过要把你送到的，怎么能食言呢？”
他们的目光对撞在一起，而这一次，茜娅同意了。
贾科莫背着人，顺着旁边的小道，穿过各种散落的碎石，小心迈过被整个掀起的路面，四周不时有毁坏的汽车发出低沉的喘息，喷出一股股黑烟。普通民众早就被疏散了，他就顺着破坏的痕迹一步步找过去。
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泥土和沙砾的味道钻入鼻腔，贾科莫顿了顿，目光瞥过去，正看见女子刚刚磕上又猛地睁开双眼，满脸令人心碎的疲惫与坚韧。
他双手往上紧了紧，心里莫名有些不忍，他犹豫着刚想要说些什么。就感觉到背上的女子身体骤然紧绷，伸出手指向一个方向，声音有些嘶哑道：“那里，过去吧。”
他抬头看去，破碎的钟塔默然矗立。地面上，一个樱色头发的男子静静地浸没在一片血水里，正上方受到巨力击打的水塔铁皮倒翻，水流潺潺地和着鲜血在下面汇成了一大片惨不忍睹的血水洼。
他清楚地感觉到身后的女子在微微颤抖，便不再犹豫，大步上前。在那之后，他便见到了此生难忘的那一幕——从他背上强撑着下来的女子停止了颤抖，面容沉静下来。她伸手像是在无尽虚空中抓住了些什么，淡金色的光华流转，笼罩了身周一整片天地。
璀璨的光芒如同太阳初升时的那一抹温暖的霞光，在开罗黑暗深邃的夜里显得美丽且倔强。而被光辉笼罩其中的女子面容肃穆沉静，宛如神祗。
贾科莫瞪大了眼睛，看着地面上冰冷的尸体被一点点修复，看着皮肉重新生长，伤口收拢结痂。最终，男子的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是活了过来。
来不及等他消化眼前的这一切，身旁女子骤然倒下，他下意识双手一扶，却被碰触到的冰凉吓了一跳。茜娅的身上冷极了，就像是血液不再将温暖泵入四肢百骸，而是彻底冻结了下来。贾科莫一下子就慌了，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因为这终冰冷渗入骨髓根本就不似活人。
“不要睡，不要睡！”他一把将女子抱起，飞快地向着来时的方向奔去，“再等等，再坚持一下就好了，我带你去找医生！”
他拼命地往前跑，往前跑，可是速度却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他怔怔地停下脚步。怀里的温度一点点，一点点低下去，无论他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明明只认识了几天时间，如今的离别却痛彻心扉。
贾科莫落了泪，痛苦，无助，撕心裂肺——他从来没感觉到如此无能为力过。
“喂，贾科莫！”
女子的声音已经很轻了，轻到他要俯下身凑近了才能听到。
她断断续续，无比艰难却又坚持着说道：“麻烦…麻烦你告诉……他们，我…很……很抱歉。还有……谢谢。”她费力地往下咽了口气，像是做了个万分艰难的决定一般，继续道，“告……告诉他们，到了时候…就…就放手吧。”【我很抱歉，抱歉这么早与你们告别。谢谢，谢谢这一路上所有的冒险，一同走过的日子。我会陷入最长的沉眠，也许会醒，也许永远不会。所以……不要怀抱着微弱的希望一直一直等下去了，到时候就放开我的手吧。】
贾科莫呆呆地看着女子的嘴唇一翕一合，看着她的翡翠色眸子露出无比柔和释然的神色，看着她最终合上双眼，呼吸微弱到几不可闻。他张了张口，一句他一直想说却没能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轻轻吐出：“我喜欢你，茜娅。”一滴晶莹的泪顺着男子的脸颊滑落，飘散在开罗难得有些寒凉的夜风里。
* *
另一端，SPW财团的救护车上，承太郎唤出【白金之星】将乔瑟夫从死神那里拉回。
刚刚醒来的乔瑟夫撑开眼睛，【隐者之紫】悄摸摸伸展开来，散发出诡异的紫色光晕。而他装作被DIO附身的样子狠狠吓了一把他外孙承太郎，结果差点被条件反射的【白金之星】胖揍一顿。
“哎哎哎，收手！收手啦，我是乔瑟夫!”
在验证过真伪后，承太郎冲着他无论何时都在被打边缘疯狂试探的外祖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笑过，闹过，气氛一下子就彻底安静下来。
浓郁的悲哀从乔瑟夫的眸子里透出，再也掩饰不住，原本身体硬朗挺拔的男人在经历了女儿和同伴的接连死亡后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十岁。
正在这时，一旁财团的工作人员递过来一通电话，恭敬道：“是丝吉夫人打过来的。”
乔瑟夫接过来，听着妻子充满活力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乔瑟夫，你们打赢了对吧，贺莉的身体一下子好转起来了。怎么样，你们伤得重不重？”
乔瑟夫张了张口，一时无言。
对面的丝吉听着这长久的沉默，心中的喜悦一下子就被冲淡了，浓重的不安一点点扩大开来。她焦急道：“怎么，伤得很重吗？茜娅呢？承太郎呢？”
“……”
“你说话呀！”
“我没能保护好她，我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女儿。”泪水模糊了乔瑟夫的双眼，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而他这才能痛痛快快哭上一场。
丝吉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她向旁边踉跄了一下，手里的听筒“咔嚓”一声掉在地上。
正在这时，前面负责联络的人员忽然惊叫了一声：“你说什么？阿布德尔先生还有呼吸？伊奇也是？”另一边，负责回收花京院尸体的人员也打来电话，报告目标还有生命体征。
乔瑟夫猛地抬起头，目光中露出一抹希冀的神色，焦急地开口问道：“那茜娅呢？”
工作人员闻言又侧耳听了一阵，抱歉地冲乔瑟夫摇了摇头，道：“对不起，先生，那边说他们没有找到茜娅小姐的尸体。”
突然，救护车猛地一个刹车，几个人猝不及防，差点儿被甩出去。车辆正前面，一个男人正失魂落魄地向他们走来，怀里似乎抱着一位伤者。
出于职业道德，救护车上的医师在请示过后，立马推着担架跑了上去。而在看清伤者的时候，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那是他们没有找到的茜娅。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乔瑟夫颤抖着碰了一下女儿的身体，差点儿被那冰冷给烧得缩回手去。
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直直刺进贾科莫的心里。
于是就在充斥着白色灯光的救护车车厢内，贾科莫坐在一边缓缓讲述他遇到茜娅之后的事，讲述花京院的复活，讲述茜娅的沉睡，他没有丝毫的编造隐瞒，除了一件事：
“她最后托我告诉你们——请等她回来！”他这样说道。
是的，他并没有真的替茜娅传达她的最后一句话。因为他说不出口，因为他的私心，因为他害怕她的家人有一天会真的放弃，会撤去她的维生仪器。
失而复得的乔瑟夫听完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小心翼翼地把女儿伤痕累累的手掖进被子里，眼神中却充满了希望——至少，她还活着，而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 *
开罗，机场
无论再怎样惊心动魄的冒险也总有告别的时候，再怎样歌舞喧嚣的宴席也终会散场。
“再见。”“再见！”
“保重。”“保重！”
他们相互拥抱，郑重道别。
承太郎、花京院会回到日本，乔瑟夫则要带着伊奇以及昏迷的茜娅回到纽约医治，阿布德尔会留在开罗继续打理他好久没开张的占卜店，波鲁纳雷夫则会回到法国——一下子，各奔东西。
飞机上，乔瑟夫独自一人坐在那里，从怀里掏出那个已经磨破了边角的笔记本，那是他女儿茜娅随身的东西。
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从里面掉了出来，他拿起一看，顿时就怔在了那里。
照片是几年前在飞机上他给女儿拍的，那时茜娅才刚刚初中毕业，为了躲毕业舞会和他一起跑到开罗去找阿布德尔解决替身的事。
照片里，乔瑟夫笑得很开心，茜娅也是，背后的窗口里天空蔚蓝澄澈，一如现在般阳光明媚。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里女儿的容颜，微微一笑。还有希望不是吗？他想着，小心夹起照片连本子一起收入怀中。
是的，活着就还有希望呢。
JOJO【第三部】正式完结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告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