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小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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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锋锐的针尖轻易扎进小孩细嫩的皮肉里，唐立夏下意识闭上眼睛，耳边也同时响起小孩小小的闷哼声。
衣袖被紧紧攥住，唐立夏睁开眼睛，刚才还茫然趴在她膝盖上的小朋友，已经整个人都僵硬地埋在她怀里。
大概因为怀里的小朋友就是年幼的自己，于是哪怕现在不是共用同一个身体，唐立夏竟然也隐约能够感知到那种奇怪的疼痛和僵硬。
虽然她也很清楚这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
随着液体被注射进去，那根细细长长的针头终于被老医生抽了出来。
唐立夏也能感觉到怀里的小朋友正在一点点慢慢放松身体。
“唐老师，你这个学生崽好乖。”老医生丢掉用过的针，一边伸手拿药架上的药品给唐小草配药丸，一边笑着对唐立夏夸道：“像这种年龄段的小娃娃，很少有打针这么听话的，一般都得家长强按着屁股扎针，那样其实很危险。”
闻言，唐立夏神色略有些微妙，却还是礼貌地跟着夸道：“对，小草一直都很乖，她很坚强，吃药打针都不会哭。”
如果忽略她怀里衣服上慢慢被眼泪濡湿的水痕的话。
在当事人小朋友埋到姐姐怀里偷偷掉眼泪的时候，唐立夏和老医生笑着你一言我一语夸了她好多好听的话。
等老医生将每一顿该吃的药都包成小包递给唐立夏后，她抱着始终乖乖窝在怀里没动也没吭声的小朋友往外走。
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刚回宿舍，小朋友可怜巴巴的呜咽声就再也藏不住，并且有越哭越崩溃的架势。
她还反手捂着自己刚才扎过针的屁股，红着眼睛哭得一抽一抽的，眼泪根本停不下来。
看她这样，唐立夏心疼之余又觉得有几分好笑，蹲在小孩面前替她一次次擦掉眼泪，最后重新把人抱到怀里。
“好啦好啦，不哭了，再哭等会不光是感冒发烧，眼睛也会又疼又肿。”
哄到这里，她的声音顿了顿，而后仿佛顺口一般继续说：“说不定到时候又得去扎不一样的屁股针。”
耳边的哭声一瞬间戛然而止。
但小朋友还是抽噎着一耸一耸的，用那双哭得红红的泪汪汪大眼睛控诉又委屈地瞪着唐立夏。
唐立夏忍着笑摸摸小孩的后脑勺，陪着她等情绪一点点缓和下来后，才抱她去床上躺着，自己则拆开一小包药，从老式的开水壶里倒出昨晚烧开的温水，然后看着正方形纸片上大大小小的药丸犯了难。
老医生刚才叮嘱过，小孩子嗓子眼细，可能会吞不下太大的药丸。
虽然老医生已经细致的将大药丸都掰成两半或者四小半，但三四岁的小孩还是有可能会吞咽困难，一不小心会划伤喉咙或者呛到噎到。
所以给唐立夏的建议是，用东西将这些药丸都磨成粉末状，然后用吃饭的汤勺舀点水混匀了就给小孩灌进去。
唐立夏：“……”
一些不太好的噩梦记忆浮现了出来。
作为成年版的自己，已经经历过一次的唐立夏，当然更清楚那种粉末兑成的药糊糊有多苦多要命。
但更要命的是，老医生说得很有道理，她不得不按对方说的做。
在用杯子一点点碾磨药粉的时候，唐立夏虽然刻意无视了身后小朋友的视线，但她还是有种奇怪的错觉。
总觉得自己好像童话故事里熬一锅稀奇古怪毒药的巫婆……
而身后床上还对喝药一无所知的小朋友，就是那个傻乎乎一骗一个准的小公主。
唐立夏：“……”
药粉磨好了，她也强行住脑，一边感受着自己唇齿间生理性分泌的口水，一边神色认真的将药粉倒进汤勺后兑水搅匀。
恶毒巫婆哄着小公主仰头把汤勺里的药糊糊一口闷了下去。
下一秒，小孩的干呕声和断断续续的哭声响彻整个宿舍。
唐立夏捏着汤勺站在床边，早有准备地撕了糖纸将棒棒糖塞进小孩因为哭嚎而张开的嘴巴里。
唐小草：“呜……唔？”
小朋友泪眼朦胧地望向她，似乎在惊讶苦兮兮的嘴巴里怎么突然变得甜滋滋了。
唐小草抽噎着舔了一下糖果。
苦到她想吐的嘴巴里，一点点被充斥着口腔的香甜糖果味道所替代。
不一会，哭声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小脸红红的小朋友，含着糖果鼓着一边腮帮子，歪头倒在柔软被窝里睡得快要流口水的画面。
从昨晚到现在，生着病折腾了那么久，小家伙终于能够在被窝里好好的睡一觉了。
唐立夏俯身用手背试了试小孩额头上的温度，刚打针吃药，现在还没有那么快退烧，估计睡一觉醒过来后会好很多。
上课的钟声在几分钟前就已经敲响，唐立夏也不得不去给二年级上课。
她没有把窗户关上，今天有点热，不开窗又不能吹风扇的话，小孩估计很快就会被热醒。
更何况……她和周锦鱼作为刚来的老师，连第一个月工资都没有领到，现在穷的连风扇都买不起。
这个时代，电器无疑是昂贵的，哪怕只是一台老式的风扇。
不过幸运又不幸的是，现在是秋天，热不了几天就会迅速降温，到时候需要准备的就不是风扇，而是灌水的暖手袋和保暖衣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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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周五，放学的时间会比周一到周四提前一节课，所以唐立夏和周锦鱼各自嘱咐了一二年级的小孩们，放学后不许在路上逗留，不许去堰塘玩水等等叮嘱后，就抱着书本穿过欢呼雀跃的小孩们，结伴往外走。
“小草没事吧？吃过药了吗？”周锦鱼中午也知道唐小草生病的消息，只是她没想到立夏竟然会直接把孩子又带回来。
一边感叹立夏的果断，她又一边给唐小草的家人贴上了不靠谱的标签。
“嗯，喝了药在睡觉，现在应该还没醒。”唐立夏说着，在校门口抬头朝对面的阳台看去。
空荡荡的，应该是没有醒。
不过就凭唐小草矮墩墩的身高，就算醒了踮着脚站在阳台那，她也什么都看不到就是了。
“那就好，没事就好，她家长也太不靠谱了吧！”
小小嘀咕了一句，周锦鱼转而说起别的事情。
“对了，你中午走了之后，我给我爸妈打电话过去说了那件事，我妈妈说今天在工厂上班，明天周末就去帮忙找找看，不管有没有都会打电话来告诉我们的。”
闻言，唐立夏看向她，认真谢道：“谢谢小鱼，也麻烦你帮我转告一下叔叔阿姨，这次实在是麻烦他们了。”
她这么认真，周锦鱼有点不太自在，忍不住大大咧咧地反驳道：“哎呀，立夏你怎么总是谢来谢去的，我们是朋友嘛，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的，太客气可是会伤感情的喔！”
她边说，边歪过肩膀撞了撞唐立夏，皱着脸一副假装要生气的样子。
可生气的表情做了不到两秒，又一下子破了功，笑眼弯弯地瞅着唐立夏，倒像是同样很容易被恶毒巫婆一骗一个准的另一位天真小公主。
她这么说了，唐立夏也笑着认错，两个女孩说说笑笑往学校外面走，可刚踏出校门，周锦鱼往前走了两步，身边却空落落的。
她下意识转身，却发现立夏停在了校门内，正目光怔愣地看着某个方向。
周锦鱼疑惑地顺着好友的目光看过去。
是个陌生的老人。
其实也说不上老，只是中年接近老年的那种感觉，看起来大概五十岁不到。
周锦鱼看看好友，又看看那个正在朝放学的小孩堆里张望的老人，最后再回头看向好友。
立夏认识这个人？
她也没多想，转身走回唐立夏身边，轻轻拍拍她肩膀，关心地小声问：“立夏，怎么了？”
唐立夏回过神，下意识摇摇头，而后收回目光，抱歉地朝周锦鱼笑笑。
“小鱼，麻烦你帮我把这些书放我书桌上可以吗？我有点事要耽搁一会，另外帮我看看小草退烧了没有，如果她还没退烧，你就喊我。”
“没事，交给我吧。”周锦鱼伸手接过书，目光还是忍不住又看了眼那个陌生的老人，然后对情绪明显不太对劲的好友说：“我就在楼上，要是你有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叫我。”
唐立夏能够感觉到她此时的担忧和关心，于是被爷爷出现所牵扯过去的乱糟糟情绪也终于清醒了一点，她心底微暖，弯眼对周锦鱼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等周锦鱼抱着书走开了，唐立夏这才重新整理情绪，抬脚朝站在小卖铺门口一直张望的爷爷走过去。
她走到爷爷面前。
寻找的视线被挡住，老人疑惑地朝她看过来。
他眼中的陌生和疑惑，即使早有预料，唐立夏还是不可避免地感知到心脏处泛起的细细密密的疼痛。
“……”唐立夏勉强扬起笑，问他：“爷爷，我看您在这等了很久，是在等你家孩子放学吗？是几年级的叫什么？我可以帮你去叫一声。”
天知道她微颤的声音里藏着多少忐忑，而那声看似礼貌的“爷爷”，对老人而言只是一个称呼，对唐立夏而言，却是跨越了两个时空，又一次能够将最亲近的称呼宣之于口。
却不再名正言顺，甚至像是在偷盗不属于自己的奢侈品。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攥紧，唐立夏克制着泪意，听到爷爷说出了唐小草的名字。
明明什么都知道，可她却不得不故作意外地惊讶道：“原来是找小草？她今天感冒有点严重，打了针喝了药还没醒……您是她家里什么人呢？”
“我是她爷爷，这位老师，小草感冒很严重吗？”杨万礼焦急地询问，他怎么也没想到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小姑娘，今天就感冒了，听这个老师的话，似乎还有点严重。
唐立夏近乎贪婪地注视着爷爷的一举一动，他的每个情绪变化都被她收入眼底，又小心翼翼地珍藏在记忆深处。
还年轻的爷爷，没有生病没有被疾病折磨得形销骨立的爷爷，没有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罩艰难呼吸吊命的爷爷……
是鲜活的，真实的，还能称得上一句精神板正的爷爷。
而不是安安静静躺在棺材里，身体冰冷僵硬，随着棺盖合上一起消失在她人生中的爷爷。
“您别着急。”她从短暂的怔愣中回神，温声安抚道：“中午的时候我已经带小草打了针，也喂她喝过药，现在应该也已经退烧了。”
小小年纪的唐小草身体里还没有对药物产生抗药性，所以感冒药和针剂双管齐下，现在应该比中午好很多。
更何况刚才周锦鱼已经从二楼阳台探出身体，朝她点头示意小草已经退烧。
“……”杨万礼稍微镇定下来，他和唐立夏简单说了一句，就急匆匆朝学校旁边的药房走去。
他和药房里的老医生是同宗同族的兄弟，他们也是十里村唯二的医生，不过一个在村小，一个在自己家开小诊所，平时几个公社有什么病痛都是他们兄弟二人解决的。
现在自己的小孙女生病了，虽然知道只是个感冒，但关心则乱，杨万礼还是要找族里大哥多问几句多了解一些才能安心。
唐立夏孤零零站在小卖铺门口，看着爷爷脚步匆忙的离开，很难忽视自己心里慢慢泛滥的失落和欢喜。
虽然情绪很矛盾，但的确如此，既失落于自己对爷爷而言只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又欣喜于能够再一次见到鲜活健康的他。
而且这意味着，只要自己提前预警，这一次，爷爷必定能够避免上一世被病魔折磨十几年的糟糕结局。
不过在这之前，她需要考虑的是，要不要让小草和爷爷这么快就见面？
如果见面的话……唐家人对小草的恶意将不会再有所收敛。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小公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