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后醒》烤饼子

53、第 53 章

　　宋随失眠了，他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的都是杨炎那张恶心的脸。

　　房间里开了盏小灯有点昏暗，宋随翻身下床赤脚踩着地面上，刚走了两步脑子里猛地闪过一张炸毛的脸，某人喋喋不休的声音似乎就响在他的耳边：“不穿鞋又不穿鞋，你这都是些什么毛病？宋随，那鞋里面是有钉子吗，穿上就扎脚？”

　　耳边的声音闭了嘴，宋随在原地呆了几秒后转身找出那只不知道被他什么时候踢到床边的拖鞋穿上，拎着书包坐到了书桌旁。

　　他这次回来什么也没带，书包里就装了一些试卷，他翻出几张数学卷子铺到桌上，冷不丁在卷子空白处看到了一行用铅笔写上的字，字迹潦草张扬却清晰好认，是宋随所熟悉的“南体。”

　　“哟，做卷子呢，数学这玩意这么费脑子不行做几张就歇会儿，不过见字如见面，你待会儿解题的时候还能算明白吗，不会脑子里想的都是我吧。”

　　宋随在脑子里迅速过了遍都没记起这是南山什么时候写的，他几乎都能想象出这人写这话时臭屁的表情，他将卷子翻来覆去检查了两遍确认除了在开头空白处留了句话外，别地方没再有了。

　　宋随将刚拿出来的几张卷子全部看了遍，如他所想，南山在每张卷子的同个位置都留了一句话，他克制着想去翻看书包里各科卷子的冲动，集中精力去看第一道选择题的题目，如南山所愿，他在写下答案后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南山带笑的一张脸。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宋随才昏昏沉沉地趴在桌上睡了过去。早上七点，宋随被闹钟吵醒，他扶着有些僵硬的脖子缓缓动了动，按掉闹钟眯着眼睛给列表置顶发了条消息：“醒了。”

　　几乎是消息刚发送成功，那边就打了电话过来。

　　宋随趴在桌上按了接通，手机放在耳边阖着眼听南山兴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怎么醒这么早？假期怎么不多睡会儿？”

　　明明才一天多没见，这会儿听到他的声音却感觉像过了好久。宋随一直觉得南山有一种魔力，只要一想到他的样子一听到他的声音，那些烦闷负情绪就都会缓解不少。

　　宋随不自觉地轻笑出声：“跟人约了家教，八点多到不能去晚了。你那边凌晨吧，怎么还不睡？”他嗓音里还带着刚睡醒时的哑，顺着听筒传到南山耳朵里勾的某些人格外痒。

　　深夜凌晨躺在床上坐了一天飞机疲惫不堪又思念老婆成疾的某人咬着牙控诉：“宋随，大晚上的你别勾我。”

　　宋随丝毫没明白自己说的哪个字是在勾他，边换着待会儿要出门穿的衣服边跟他又聊了几句。

　　时间差不多了，宋随说：“我要出门了，可能一上午都没法看消息，你快睡会儿吧，结束后我再找你。”

　　家教地址离宋随家坐几站公交就到了，南山已经把坐哪路车大概走多长时间哪个小区哪栋楼几零几全都问了一遍，这会儿也不能再拉着人闲聊了，再三嘱咐：“好好吃饭，记得把早餐照片发给我。”

　　“知道了。”

　　“还有午饭照片！”

　　“好。”

　　宋静昨天知道他要去做家教时脸色不太好似乎不太赞成，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只问了地址和时间。宋随对南山说了谎，家教地址离他家不是只坐两站公交就到了，而是要坐五站，他挂断电话后没什么时间吃饭了，趁着宋静没注意偷偷拍了张放在桌子上的早餐发给南山，随后只拿了颗鸡蛋匆匆出了门。

　　宋随找了两家，一家是上午八点到十一点，一家是下午一点半到五点半，都是一小时一百块，一天一共7个小时，下午那家还是寒假时他在超市搞促销时的主管。

　　还好两家离得不太远，宋随上午教完数学后再坐公交赶往下一家，到站后在小区附近随便找家快餐店就能对付完午饭，如果时间够的话他会在店里坐一会儿或者去小区长椅上坐那备备课，看着时间快到了再赶去上课。

　　宋静觉得他这样太累说了好几次让他别去了，宋随没答应，他不想整天待在家里。

　　八月初，宋静跟宋随吵了一架，准确来说是宋静单方面生气，宋随坐在她对面一言不发沉默以对。起因是在饭桌上聊到了最近的一场舞蹈比赛，宋静想让他走艺考宋随拒绝了，不管宋静怎么说他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妈，我文化课成绩还可以，我暂时不想跳舞了。”

　　宋随四岁被她送去学中国舞，从此他的生活中只有两件事：学习和跳舞。从小到大参与过的比赛表演数不过来，大大小小的奖杯证书拿了一堆，留在身上的伤更是不计其数。他是热爱跳舞的，只是暂时不想了。

　　在宋静眼里，宋随一直是最听话的。小时候的宋随不愿意学跳舞，每次去都会跟别的小朋友一起哭，别的小朋友妈妈都会抱着哄，他的妈妈会抱着胸在一旁看他，等他哭累了会告诉他再哭妈妈就不来接你了。

　　其他小朋友的眼泪有用，宋随的没用。

　　不要做没有用的事，这是宋静教给他的第一课。

　　后来那天下午放学宋静被学校的事绊住了脚，足足迟了一个小时才来接他，硕大的教室内只有他跟老师。小宋随站在门口望着对面的马路红着眼睛盼着会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五点等到六点，从来来往往的人群等到对面居民楼亮起的家灯，他不明白，他已经不哭了为什么妈妈还不来接他。

　　除了很小的时候，宋静几乎没听过宋随说累喊疼，只是偶尔注意到家里的膏药又少了几贴。宋随是听话的，在班里成绩从不掉出前三，在学校里从不惹事，是各科老师嘴里的三好学生是别人嘴里的“谁家孩子”。宋静工作忙，她要顾得上班里的每个孩子，唯独顾不上家里的宋随，她经常对宋随说的一句话就是：“妈妈只有你，你不要让妈妈失望。”

　　所以她不理解，她一直引以为傲那么乖巧听话从不生事的儿子为什么会遭受校园欺凌，为什么不愿再跳舞不想按照她安排好的轨迹走了。

　　那顿饭谁也没有吃好，宋随收拾完桌子后默默回了卧室，宋静自己坐在沙发上生闷气。那几天家里气氛不太好，杨元齐在中调节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宋随还是早出晚归一整天见不到人，晚上吃饭时也还是平日里话少温顺的模样，让人挑不出错。宋随清楚地知道凡是宋静决定好的事就绝不会轻易地放弃，不过这次他也没想要妥协，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地过，谁也不肯多让一步。

　　夏季多雨。

　　宋随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最近几天他总心神不宁睡得不好，梦做得乱七八糟惹人头痛，醒来时却记不清到底梦见什么了。

　　这场大雨断断续续已经下了两天，他侧耳过去依稀还能听到窗外的雨声，手机就放在床头，他按亮屏幕，上面还是没有新消息弹出，他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南山已经近一天没有给他发过消息了。

　　今天是做家教的最后一天，宋随洗漱完从卧室出来时杨元齐刚做完早餐，鸡蛋，烧卖，小米粥。宋随照常拍下图片给南山发过去，今天醒得早还有时间，他吃过早饭后才拿着书包出了门。

　　上完最后一节课，宋随谢绝了孩子妈妈要送他回去的好意，撑着伞跑进了雨里。在等公交的间隙他看了眼一下午都没响过的手机，还是没有南山的消息。风卷着雨丝刮进公交站里打湿了他的裤脚，裤子湿乎乎地黏在腿上宋随皱了皱眉头，他拨过电话去，里面传来冰冷的机械女音，是关机状态。

　　雨越下越大伴着轰鸣的雷声，宋随握着手机站在路边没等来他要坐的那班公交。

　　一辆冒雨而来的黑车停在他面前，雨势太大视线模糊不清，直到车门打开里面的人撑伞下来，宋随才看清了那张脸。

　　“弟弟，静姨说让我来接你回家吃饭。”

　　是杨炎。

　　宋随沉默地与他对视，被这人惺惺作态的模样恶心到想吐，“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公交车迟迟不来，宋随往旁边走了几步从打车软件上叫了车，胳膊猝不及防被人握住，宋随浑身像触电般猛地甩开，神经警戒到了极点，他忍着胃里的翻涌几乎是低吼般对面前人道：“别碰我。”

　　对于他这一过激反应杨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毫不在意地抽回手笑了笑，看向宋随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家正在耍小孩子脾气的弟弟，很是包容。

　　杨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三两下解了锁，隔着一段距离冲宋随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雨越下越大宋随看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那好像是一张图片。

　　杨炎说：“我这有张照片你不想看看是什么吗？”

　　传进宋随耳朵里的声音模糊不清，他没空去想那是什么照片，因为他手里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赫然是失联了近两天的南山。

　　他听见南山在电话那头说：“宋随，玫瑰死了。”

　　-

　　这个夏天发生了两件事。

　　玫瑰坠海溺亡。

　　同天涉嫌贩毒涉黑等一系列犯罪行为的在逃人员林某被抓捕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