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夜》惊雷吻泥

17、前影

　　高三学习生活就如声势浩大的击鼓队，锣声紧凑，一波又一波，还没来得及反应月考就已经过去了。
　　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山城专属的秋季就已经剩下一点点气息。

　　下课铃才响，教室里的人蜂拥而出，只剩个别斯文的人在吊车位，等到人走到差不多时，许诺刚好提着保温桶出现在后门。
　　把东西搁在向阳之桌上留下一句，“我回我们班吃。”就提上他自己那份午餐走了。

　　向阳之熟练地打开保温桶，摆好筷子，催促还趴在桌上的人来吃。

　　椅子一拉，那人将疲惫的身体拉向他，挺起腰背，拿起筷子就开始往嘴里塞。
　　两人你吃一口花椰菜，我吃一口五花肉，再同时碰个杯，将保温桶里的鸡汤喝得一干二净。

　　池舒雨趴在桌子，发起了饭困，眼睛一眯一眯的，根本不顾桌上的狼藉。

　　向阳之将自己的桌面收拾干净后，习惯性的把池舒雨席卷过的桌面整理妥当。两个保温桶塞进一个袋中，挂在他的课桌旁。
　　“睡会儿吧，现在才到一点，待会儿一点五十叫你。”向阳之边说边将一个靠枕放在池舒雨桌上，顺便将校服外套盖在他身上。

　　池舒雨趴在靠枕上，闭着眼，“好，你不睡吗？”
　　“要，我先去趟小卖部再回来，你有要带的吗？”
　　“没有，你去吧，我睡了。”

　　向阳之起身，离开了教室。

　　“老板，一共多少？”向阳之将一盒笔芯和一板旺仔奶放在台面上。
　　“十八。”
　　“扫过来了，帮我拿个袋子装着吧。”
　　当他提着袋子门口走去，一只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嗨，你也买东西啊？”楚时笑着说。
　　向阳之：“嗯，不然呢？”

　　楚时自然地攀着对方，“你们不是走读吗？这个点怎么还在学校？”
　　“学习任务重，午休时间短，懒得来回跑，中午就不回家了。”他自然的别过身，看着对方说。

　　“哦，那池舒雨呢？他也是？”
　　“嗯，不然呢？”

　　“哦～好吧。那你们午饭也吃学校食堂？”
　　“不是，小雨他妈妈会打包过来。我们一起吃。”

　　“好吧。”楚时准备道别，忽然又想来什么似的，“你们班在教室午休的多吗？”
　　“只有我和小雨，我们班只有我们两个是走读生。”

　　楚时听到这话，控制不住的坏笑了一下，“好吧，我去买东西了，下次见。”

　　向阳之对着他那表情，挑了挑眉头，侧身离开了。

　　楚时买完东西回到寝室，将袋子里的矿泉水放在夏有木桌上。
　　夏有木刚好换好睡衣从厕所出来，躺在床上，对着楚时说了一声谢了。

　　楚时也换上睡衣躺在床上，正以为大家都陷入美梦时，楚时突兀地说了一句：“池舒雨最近都在学校午休。”

　　三分钟过去，无人回应，就在他以为对方已经睡着时，隔壁床板突然发出了咯吱声，他侧身望去。

　　夏有木已经下了床，在衣柜前翻来翻去，将新洗干净的校服往身上套。
　　几分钟后，留下一句先走了就没了人影。

　　楚时躺在床上，闭上眼，尝试入睡，十分钟后突然对着空气说了一句脏话才入睡。

　　夏有木悄无声息地站在八班后门处，待了有十几分钟左右才回到本班教室，拿着笔在草稿本上随意勾勒，一个模糊的人影慢慢被印在纯白的纸上。
　　他想，今天的课都是好课。

　　隔天，许诺在校门口拿保温桶的时候，碰到了夏有木，夏有木问他是不是要给八班送去，他正疑惑对方怎么知道时，对方已经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其中两个，很体贴地说：“我正好要去，我帮你送过去吧。”
　　说完就那么走了。

　　许诺在心里默默给他比了个赞，真是好人。

　　夏有木出现在池舒雨桌前时，他整个人都还是懵着的。
　　“嗯？你怎么会帮我们送？”

　　夏有木坐在他前座的椅子上，将其中一个保温桶递给同样懵着的向阳之，才把另一份放在池舒雨桌上，还顺带打开，摆好。
　　“有事找你，刚好碰上许诺了，就顺带送过来了。
　　”
　　池舒雨：“哦，那你有什么事找我？”
　　夏有木将筷子伸到他跟前，“等你吃完了再说。”

　　“你呢？你不吃？”
　　“楚时先帮我去打饭了，跟你讲完再去刚好。”
　　池舒雨嗯嗯两句，就埋头苦吃。

　　旁边向阳之面无表情地吃着，没有发表任何想法。
　　或许有人在等待，池舒雨比以往都很快的解决了饭菜。

　　“我吃完啦！”他伸手从向阳之的校服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擦了擦嘴角，“说吧，什么事儿？”
　　“我是来想你请教如何写好作文的，其实，我不擅长语文。”夏有木边说边将桌上餐盒一层一层叠放好
　　。
　　听到这话，池舒雨想起来两人初次见面的场景。
　　想到对方还是个名单上的第一名，有点小得意地说：“作文？作文最好写啦，你平常作文都是在哪个分数段？”

　　夏有木正襟危坐，“四十五左右。”
　　“呃，四十五对于一般人来说不高不低，但对你这个年级第一来说，确实是拖后腿的了。”池舒雨一本正经地说。

　　“对啊，所以想请你帮我指导指导。”
　　“当然可以呀，虽然我字写得不好，但是！我的内容一定是紧贴立意，言简意赅但又字字珠玑，你放心交给我就好啦。”他拍着胸脯说道。

　　旁边的向阳之突然笑了一声，侧头看着他，“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池舒雨抬着下巴，傲然地盯着他，“那就不说。”

　　“那就还是说。”他自动过滤对方的意见，“某些人还是多练练自己的字吧，否则阅卷老师根本看不懂。哈哈哈哈。”
　　池舒雨被戳中死穴，一脸憋屈地转过头，小声说了一句，“练就练！”

　　“其实，我字写得不错，我们可以互帮互助。”夏有木突然发声。
　　“池舒雨眼光一亮，“夏师傅，有劳您了！”

　　“池徒弟，不必如此多礼，各取所需罢了。”
　　“好的，夏有木，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互帮互助？”
　　“小雨同志，有时间都行。”
　　池舒雨皱着眉头说：“周一到周日上午都在学校，光靠周日半天和月假是不是不太够？”

　　夏有木故作苦恼的样子说：“这样吧，每天晚自习下课多留二十分钟练字，周日和月假就去外面咖啡店讲作文，怎么样？”
　　“可以！我一定要一雪前耻，让所有人都对我的字刮目相看！”池舒雨一本继续正经地说道。

　　夏有木用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语气说道，“你当然可以。”
　　池舒雨不好意思地趴在桌子上，两脚踩在椅子横杠上，前后摇晃着说那是自然。

　　旁边向阳之看着两人的互动，一种莫名的不安悄然兴起。

　　从约定之日开始，夏有木每天晚自习都会去八班教室辅导池舒雨写字，向阳之和许诺会坐在一边写作业等池舒雨一起回家。

　　刚开始夏有木还不理解为什么两人非要坚持等他，还是许诺私底下跟他解了疑惑。

　　他说，初三有一次放学，池舒雨因为要值日，就让许诺和向阳之先行回家，可他们放学回去洗漱完躺在床上睡觉时，接到了他妈的电话，才知道他一直没到家，几人沿着放学路段找过去，发现他因为个头小，心眼小，被附近的高三混混抢劫了，手机，现金全被抢走了，腿在反抗过程中还崴了一下，走不动道，一直贴在路边等人去找。

　　那次可把他家人吓坏了，从那次以后到初三毕业，他爷爷奶奶要求他妈一直接送他上下学，上高中后，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他妈才不来接送了，但是，私底下，他妈再三请求他们一定要和他一起上下学。

　　夏有木听了这些，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要是早点认识他就好了，他一定不会让他受伤的。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迎来了月假。
　　按照约定，池舒雨会指导夏有木作文写作。

　　而夏有木选择在回校的上午约池舒雨在咖啡馆相遇，这样，他就能学习完后和对方一起回校。

　　池舒雨提前十分钟到达了咖啡馆，谁曾想，夏有木早就已经等候多时了。
　　桌上还点着他喜欢吃的舒芙蕾，还是酸奶芒果味的！

　　他敷衍着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屁股还没跟椅子相贴，手里就先握上了叉子，他手一用力，嘴一张。
　　“好软，好糯呀！”
　　“他们家店真好，还提前一分为四。”

　　夏有木笑着看他吃，不言语。

　　池舒雨刚吃完，就秉承好老师的角色，从分析题干到解构文章立意，从构建框架到字词句标，面面俱到。

　　他还拿出自己曾写过的作文，给他从头到尾梳通一遍自己的思路后，又拿出往年作文，让他先从分析题干，确认立意和标题开始练习。

　　最后，结束时，他还故作高深地拍着夏有木的肩膀说，“从各种书籍报纸中能积累不少素材和优美句子，这样的句子一定能成为你作文的点睛之笔，肯定能帮助你拉高分数的，年轻人，一定要多看，多读，多写。”

　　夏有木也会学他一样拍着肩膀说，“好的，小雨老师，我一定谨遵教诲。”
　　池舒雨点点头，“不错，夏有木同学，值得表扬。”

　　夏有木笑着说，“好啦，今天教学到此结束，讲了这么多，还是润润喉吧，你想喝什么？”
　　“这里只有咖啡吗？我不是很喜欢喝咖啡哎。”

　　夏有木看了一眼饮品种类，“有果汁，蜜桃桑葚，菠萝柠檬茶和抹茶草莓牛乳。”
　　“那我要菠萝柠檬茶！”池舒雨想菠萝好吃，配上柠檬应该也还行。

　　夏有木在手机上下了单，正打算和池舒雨聊一聊爱好，就见池舒雨伸长脖子往窗外看去。

　　他循着眼光望去，发现道路旁，一个中年男人揽着一个女人往旁边酒店进去。
　　男人长相有点眼熟，但女人被男人身子挡住，只能依稀看到点那人的裙摆。

　　“您们好，您们点的饮品已经好了，请慢用。”服务员的声音拉回了两人的视线。

　　夏有木不确定那男人和池舒雨有什么关系，但他知道，那个男人不是他爸就行。

　　他抬眼看眼前人，那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嫩红的嘴巴轻咬着吸管，小口小口喝着。

　　两人喝完饮料，就背着包返回学校。
　　一路上，池舒雨都显得有点沉默，夏有木只能静静地跟在他身边，为他挡一挡烈日。

　　池舒雨回到教室时，班上的人都差不多到齐了，而向阳之迟迟未到，终于在铃声响起的末尾，向阳之终于到位了。

　　整个晚自习，池舒雨都有点不在状态，课上被点了好几次名，课下向阳之问他发生了什么时，他也支支吾吾地糊弄对方。

　　在放学路上，池舒雨走在许诺和向阳之身后，他看着两人的背影，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叫停了前面两人。
　　“我有话说！”

　　走在前面的人相继停下脚步，转过身，盯着他。
　　池舒雨有点不自在的捏紧背包带子，低着头说：“那个，我今天看到向叔叔了。”

　　向阳之一脸疑惑，“看到了就看到了呗，怎么了，难道你忘记打招呼了，所以才这么低落？”
　　池舒雨赶紧说：“才不是！是，是因为我看见他和一个女的进了酒店！”

　　向阳之沉默了。
　　许诺沉默了。
　　池舒雨焦躁不安了。
　　池舒雨又赶紧找补：“哎呀，我只看见他们进入去，其他的都没看见，有可能是有什么别的事呢？”

　　许诺有点担心地看着向阳之，也附和着说：“就是，万一真有什么隐情呢？”

　　向阳之像是迟来反应，长啊了一声，随即笑着说，“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就这个？”
　　这下轮到池舒雨和许诺沉默了。

　　向阳之看着两人，终于收敛笑容，正儿八经说道：“说实话，我妈离开那么多年了，我爸再找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时候，他顾及我，怕我多想，现在我都高三了，早就懂啦，他一个人把我拉扯大挺不容易的，现在找一个关心他的不挺好？”

　　许诺：“道理的确是这样的，但，就是怕你不习惯家里突然多一个人。”
　　池舒雨：“对啊，而且也还不知道那位人品怎么样，万一对你不好怎么办？”

　　向阳之伸手，左边揽着池舒雨，右边攀着许诺，安慰道，“他还没领回来过呢，等后面领回来再说，而且，她对我不好，我不会说吗？又不是没长嘴巴，你俩就不要操那个心啦。”

　　池舒雨想了想，也是，谁能说过他呢？

　　也不等两人反应，向阳之忽然一边拉着一个人，往前方奔去，两人被突如其来地拉扯惊呼了一下，又随即大展笑容。

　　向阳之大声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享受当下吧，少年！”

　　池舒雨和向许诺也跟着大声说了一句，“享受当下吧，少年！”

　　三人的人影在月光的照耀下，恰似跳舞，生动又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