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梦境世界保持清醒》柏浪多惜

7、方糖原子

　　“试验员徐破松，谢谢。”
　　浮华生物研究所进出门的电子音一如既往。
　　林云舒垂眸，左手覆上右手手腕，那里埋着准许进出的卡条。
　　林云舒带上黑色卫衣的帽子，阴影里隐约可见灰色狼耳，狼尾巴盘旋的右腿上。
　　观察下四周，林云舒隐入夜色。
　　没有门的黑色车辆驶来，车辆没有丝毫停顿，林云舒跳上车，尖爪差点没抓住车内的金属杆。
　　这个星球上的生物称其为摆渡车，在林云舒看来，就是翻版的公交车，只不过没有司机，不停靠站点，能不能赶上全靠自己的本事。
　　林云舒在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跳下了摆渡车。
　　闪身进入小巷，很快出来一个脚踩代步飞行器的林云舒。
　　林云舒要去的地方叫做临花街，目的地“方糖原子”是一家花茶楼，店主是一只黑猫。
　　店一楼卖花，二楼喝茶，花茶街四周没有高楼，视野很好，可以看到远处的一栋玻璃大厦。
　　那栋楼很高，很多个夜晚林云舒可以看到映在楼身的月亮。
　　林云舒推门而入，门上挂着的风铃响了。
　　黑猫看到常客，变小身体，低头轻轻放下正在摆弄的花，轻巧上楼，林云舒跟在其身后。
　　等林云舒上楼，黑猫已经泡好花茶，乖乖坐在垫子上。
　　黑猫转变了好几种语言，终于和林云舒对上线。
　　“你要的。”
　　猫爪推过来一个银色的六角盒子，盒子上方用深一点的灰色画着一只蜘蛛，是“spider”。
　　CX-330星球上最广泛的组织是意识体重现管理局RCA，RCA收编了很多凶残的生物作为核心，又与星球上科技发展最为先进的浮华生物研究所合作，两者联合推出BQ云端，让其他星球上的生物迁移至CX-330上能有“家的归属感”。
　　银色“spider”是仅供特殊用户使用的工具，连接的是BQ的暗网。
　　林云舒按上盒子上的蜘蛛，轻微的咔一声，盒子从中间弹开，变成两个台柱。
　　台柱的底端自动打开，两道荧光腾升，顺着林云舒的胳膊向上跃进。
　　等靠近了，林云舒才发现牠们其实是在用四条透明的腿在跳，只不过中间类似隐形眼镜形状的圆片中有一圈荧光液体，腾空时最外侧的半开缝隙有细小的金属球顺着轨道移动，整个圆盘转起来，才让林云舒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中央。
　　等要贴近林云舒的眼球，外圈的透明液体顺着孔道流出，混合中央的荧光液体一起流出。
　　没有刺激性，林云舒还是下意识闭上眼，两道荧光顺着脸颊流下，很快挥发消失。
　　“没什么特殊感觉，视野中也没有异常。”
　　林云舒张开眼转了转眼珠，四周看了一圈。
　　BQ暗网林云舒没有登进去过，浮华生物研究所的员工都有注册的BQ云端账号，但所有账号在智慧生物“造梦”的严密管控下，敏感信息根本不会面世。
　　现在不能用林云舒自己的云端链接“spider”，他暂时还不能被发现。
　　林云舒伸手去端茶杯，胳膊像是被什么压着。
　　没等他看清，那东西已经从他的胳膊爬到肩上，林云舒能清楚感觉到某种生物的尖锐爪子勾进他皮肤。
　　眼球上的生物随林云舒的视线移动，转向右肩。
　　一只略微臃肿的蝎子静静停在他右肩，没再移动，与他视线相接。
　　不知道蝎子的眼睛在哪，林云舒的视线乱瞟，双方都很尴尬。
　　“气泡蝎”，林云舒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只蝎子并不是无色，腹部有一团黑色，线头还在蠕动。
　　双方都没有轻举妄动。
　　林云舒左肩一沉，一只黑猫坐在他肩头。
　　尾巴一扫，将气泡蝎扫到桌子上。
　　“你也能看见？”
　　虽然是疑问句，林云舒话语间却没有多少惊奇的意味。
　　“双拼有优惠。”
　　黑猫淡淡回了句。
　　“暗网你能搞到账号吗？”
　　林云舒自己的账号没法登，还可以借用其他生物的。
　　“很贵。”
　　黑猫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与林云舒一直都是以物换物。
　　“这只蝎子不行，我另有安排。”
　　“我不要气泡蝎，我要的是里面的东西。”黑猫炯炯有神的盯着桌子上的气泡蝎。
　　林云舒沉默，气泡蝎肯定不能再带回去，先养在花店里也可以。
　　里面的线条估计是牧羊人的意识体，这是林云舒刻意为之。
　　之前很多次辅助治疗，林云舒只是了解入梦的大致原理，面具吞噬意识体的用处还是第一次见。
　　时间回到林云舒从治疗室的招待室中出来，他没有直接返回自己的住处休息，而是先拐回了治疗室。
　　云端里的记录却不是林云舒预期的两段式。
　　怎么会没有，难道他猜错了，林云舒心想。
　　再三确定了根本没有第三个锚点，林云舒只能先关闭云端。
　　现在想来，也许从林云舒离开治疗舱时，气泡蝎就一直在他身上了。
　　“我要知道它的信息。”
　　黑猫既然这么说了，肯定知道那团黑色的东西可以用来干什么。
　　“这段脑电波可以用来造梦。”
　　“造梦？”
　　“你应该听说过【释梦】这个治疗项目。”
　　林云舒点点头，装作一个听众。
　　“当然，这个在CX-330星球上很流行，不过听说这个项目的客户很苛刻。”
　　“但还有一个隐藏更深的项目——【造梦】，它依据的就是脑电波。这个星球上的生物都有意识，牠们没有梦境这个清除负面情绪，整理潜意识的过程，却徒有一个感受情绪的意识体。一旦发生重大事件，产生的多余情绪积累，无法自行梳理时就需要【释梦】。恰恰相反，【造梦】通过运用特殊生物的脑电波，与释梦书对照，能够人工造梦。”
　　林云舒眼里的疑惑一闪而过，“这个黑团价值那么大？值得你说那么多消息？”
　　“浮华生物研究所的项目，在不懂的人耳朵里可没什么价值。”
　　黑猫跳上桌子，扬起脑袋与林云舒对视，那目光像是看穿了林云舒的身份。
　　林云舒控制面上的表情，一阵风吹来，林云舒感觉到背后的凉意。
　　“【造梦】的目的是什么？”
　　“等你下次再带来有价值的东西。”
　　黑猫却止住话题，叼着气泡蝎跳下桌，头也不回走了。
　　林云舒也没有强求，他站起身，欣赏着黑暗中生物痕迹的混乱。
　　林云舒对【释梦】的了解不比黑猫少，毕竟他已经来这个星球已经六年有余。
　　黑猫没让林云舒等太久，一张带血的卡条被甩上桌子。
　　林云舒没有嫌弃，将带云纹的卡条从脑后的凹槽拔出来，将这张卡条推进去。
　　“卖广告的？”
　　林云舒没有问黑猫卡条的来源，正如对方不会戳破他的身份。
　　“嗯，还准备在这儿待到六点？”
　　“今天应该会回去早点儿。”
　　“早点不吃了？”
　　临花街有一家饭店，林云舒经常在那儿吃。
　　那是唯一一家卖人类食物的店，浮华生物研究所偷溜出来的试验员常跑来吃东西。
　　“应该赶不上了，下次吧。”
　　蒙蒙亮的二楼，林云舒的脸被光屏照的惨亮，他窝在角落的毛团子上操作。
　　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这个放大版的黑猫软垫，是一次黑猫看到林云舒卡在木椅上睡觉，无奈之下买的。
　　二楼阳台的空气比较冷，雾气很重，林云舒的毛团子被挪到了室内。
　　室内没有开灯，有一个对光线很敏感的地下生物住在方糖原子对面。
　　之前开过灯，二楼的林云舒被骂的狗血淋头，还是黑猫“保释”的。
　　林云舒成功通过暗网连上“spider”，跟着光屏上的新手指导，林云舒闭上眼，却没有陷入完全的黑暗。
　　在林云舒眼前有一条环带，往两边延伸至变成点。
　　林云舒指尖触碰上环带，一阵吸力将他的视野渐渐变成白色，林云舒却无法再次闭眼。
　　林云舒眼前被迫播放睁眼的影像，像是登入某个游戏的加载过程。
　　这种状态和林云舒之前作为内置锚点的感觉很像，他像是被牵引到某个巨大的梦中。
　　与入梦治疗不同的是，他不再是其中扮演的人，而是观众。
　　患有多梦症的林云舒很熟悉这种即使闭上眼，脑子仍然不停思考的状态，很快适应了。
　　面前仍然是一片白色，林云舒的眼珠子不断乱转。
　　虽然不是全景，但林云舒看到，他旁紧挨着无数的其他眼珠。
　　如同某种生物的卵，各种生物的眼球被嵌在白墙上。
　　耳边突然传来布谷鸟的叫声。
　　这面墙上都是眼睛，没有任何声音，但每个眼珠的瞳孔却如同被球杆打中的台球，在眼珠这个台球桌上快速晃动。
　　没有人知道出了什么事，放大的眼球上盛满疑惑，直到一个灰色的眼球被莹白的布谷鸟啄破，迸出浆液。
　　林云舒急着闭眼，可最外层的眼睑已经是合上的。
　　针刺的疼痛传来，林云舒一下子涌出眼泪，“spider”随眼泪流走了。
　　等林云舒睁开眼，从耳旁摸到两个东西时，牠们已经干枯。
　　林云舒看着凑近他的黑猫，挑眉，“死了？”
　　“放进盒子里。这款可以重复使用，寿命很长的。”
　　果然，如同回到水里的鱼儿，“spider”很快被注入生命力。
　　“这是什么生物？”
　　林云舒能感觉到那是活物。
　　“一种叫泪菌的生物。”
　　“神奇。看来spider的核心并不是科技，而是这种生物。”
　　“是的，没有获得意识的生物体在CX-330上就是这种下场。”
　　天色渐亮，林云舒眼里，黑猫渐渐与二楼的阴影分隔开。
　　“走了。”
　　林云舒站起来伸个懒腰，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眼白红得异常。
　　“下次能不能扮像点。”黑猫就没见林云舒的耳朵和尾巴动过，哪怕是装也装的像一点儿。
　　“在街上会注意的。”
　　“你的眼睛怎么办？”
　　“一般我治疗之后的这几天不会再被安排入梦，接下来我会想办法避开别人。”
　　黑猫不会过问林云舒的计划，林云舒也不会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