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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刺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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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如意造访贡院的第二天,东宫一场大胜。
朝堂上吵了六七天,叶家的势力已经全部下场,眼看着老叶相已经基本是脱罪了,御史台这时候却有十来个御史,联名上了一道疏。疏上基本没提老叶相,只有七个人的名字。
瞿相容,穆升荣,赵灏,赵臻,张承泓,尤承安,这都是叶家的门生,也是过去七科的考官,有一个贺麒已经不在了,所以只剩六个。
半朝的叶家人,齐齐发力,好不容易保住了老叶相,还以为是一场大胜。谁也想不到东宫会调转箭头,不管老叶相,也不管那些叶家选上去的草包,只追究那七科帮叶家人拿到功名的考官。
好在老叶相真正的得意门生基本都不是考官,很多都是外放做地方官的,这才是叶家的中流砥柱。除了瞿相容实在可惜之外——这是个寒门出来的天才,老叶相把自己草包儿子的名字给他来做字,就可以看得出器重。其余的考官只能算叶家的优秀弟子,算不得老叶相的心头好。虽然也算重创了叶家,但也危及不到根本。
问题出在第七个名字上。
第七个是叶家自己人,叶璟。
这道疏上不管老叶相,只查这七科春闱的涉事考官,唯一不寻常的是,他把今年这最新的一科的考官也算了进去。里面的叶家人只有一个,就是叶璟。
那道疏上写得义正严词,其余六人死不足惜,叶璟这一科,是因为春闱已完,考卷都已经封存。如果不杀叶璟,这一科春闱的成绩等于全部作废,因为在他之前七科叶家人都有舞弊,这一科是在案发前考完的,已经被叶璟污染,只有杀了叶璟,才能平息士林之怒!
这才是釜底抽薪。
这道疏一出,立刻传得满京城都是,舆论也因此而逆转了不少——以前的舞弊是以前的事,这一科的考官出了事,可就关系到切身利益了。况且叶璟向来不讨士子们的喜欢,都觉得他的探花有水份,虽然文章是这十年来无人能及的好,但谁知道文章是不是他自己写的?这样年轻,十七岁中举,人又漂亮狂妄,难保没有猫腻。
叶家人这才会过意来,连忙调转箭头来保叶璟,哪里还来得及。这些天为了给老叶相脱罪,把罪名全往考官身上推,话都说死了,满以为这种没有实证的舞弊最多不过是削职发配而已,死一两个也不要紧。没想到东宫动了杀心,而且从始至终,就是想杀叶璟。
叶九的手段,向来狠辣。
老叶相本来被幽禁在府中,惊闻此事,连夜上书请罪,被打了回来,再上书,再请罪,都不准。太子一口咬死,就是要杀叶璟。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毁掉叶家的未来。
叶九在贡院的日子,看似吵吵闹闹打嘴上官司,其实早已经不经意试出叶家的底牌,知道叶璟是叶家的未来。这是东宫的致命一击,在御史台埋伏许久的力量都暴露,就是为了一击必中。这是最致命的搏杀,绝不会松口。
据说老叶相急得在府中连写奏章,人都瘦得脱了形。但仍然无济于事,天熹帝甚至是默许的,不然不会把他的奏章都打了回去。
消息传到贡院,就连他们,都对叶九的手段有些惊讶。
“是个人才,但终究不是正道,东宫重用他,只怕自己也要跟着走偏。”这是瑶环的评价。
林舜只是护短。
“是李福子,改了他名字,让他忘记了根本,故意把他养成了个怪物。文韬武略什么都不会,只会玩弄权力。”他说。
想想确实惊心,在贡院那些日子,叶璟对叶九是越来越友好的,叶九似乎也有所软化。但现在想想,叶九其实一刻也没松懈过,一直在试叶家的底牌,一旦有机会,杀起来仍然毫不手软。正如林舜所说:“李福子养他就是为了做武器,只一心培养他阴狠毒辣,行的都是诛心计。”
他正评价叶九呢,旁边计修鸿冷冷来了一句:“他倒也没林大人想的那么不是人。”
计修鸿这家伙一天也难有一句话,忽然这么冷硬地反驳了一句,众人都十分惊讶,但他也没有多说的意思,又不见了。
他向来来去自由,萧邈也不管他。在羽林卫的职位也还保留着,随随便便进了宫,轻门熟路,到了长安殿附近的一个小院落里。树上架着鸽子笼,几个小太监正在那喂那只宝贝鸽子,叶九正在窗边喝酒,手中玩着块玉佩。
“你又来了?”叶九有点醉意了,骂道:“计修鸿,你别仗着武功高,就来去自由,我迟早杀了你。”
计修鸿抱着剑在廊下站定了,看着他耍酒疯。
“就像你杀叶璟一样?”
叶九笑了。
正如林舜所说,李福子把他养成了一柄最锋利的武器,甚至没有防御,用进攻当作防守,说话就是要刺伤人。
“怎么?害怕了?我杀叶璟怎么了。不是我杀他,就是他杀我。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以为叶璟回去不会跟叶元载想着怎么对付我?”
“是李福子教你这样的?”计修鸿问道。
叶九反应了过来,他就算醉了,也有这样的敏锐。
“哦?是林舜说的吧。”他说话动辄就诛心:“林舜自己不中用,萧邈从檀香寺请了谢瑶环下来代替他,他不害臊,还有脸说别人呢?我要是他,早就一头撞死了……”
他骂一阵,见计修鸿不理他,反而平静下来了,也可能确实是喝醉了。喃喃道:“林舜那混账小子,还敢说我?他那时候跟我一起关在牢里,什么都不会,只会哭。都是我关照他,连吃的都分他一份,不然他早被老鼠咬死了。这小子,出了牢门就不认人了,还想去当状元郎,真笑死我了。他那卷子我还存着一份呢,迟早拿出来,要了他的命……反正你们这些读书人,是看不起我们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计修鸿并不生气:“我不是读书人。”
“我知道,你是屠狗辈是吧。”叶九骂他。
计修鸿没说话,叶九再抬头看,他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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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修鸿自己去宫里逛了一趟,回来只跟萧邈说话。
“叶璟在诏狱,还没死,叶九把他放在方子溪手里,知道方子溪不会对他用刑。”
“都快死了,还管什么用不用刑。”林舜叹气道。
“叶璟那书呆子,也挺可怜的,他还是个胆小鬼,估计很怕死的。早知道之前不装鬼吓他了,唉……”虞青也感慨道。
“官场向来是这样,多少人才死于权力倾轧。可惜他的文章了,假以时日也是能成大器的,他身上有正气,就算不能登堂拜相,也会是一方大儒。”瑶环道:“老叶相喜欢藏私,那些外姓弟子估计都只学了大概,还有压箱底的没教,自家人又学不会,估计只传给了叶璟。这下好了,叶家的家学真要失传了。”
他们都感慨,只有萧邈不说话,虞青想想,他也挺倒霉的。选中的人才里,林舜是内侍不说了,看上陈瑞安,陈瑞安已经死了,看上郑云庭,郑云庭一辈子不想要功名,最后连叶璟也要被弄死了。怕不是都被萧邈克死的?
她用这话逗萧邈,萧邈也没笑。后来才知道,萧邈比他们都敏锐。大家都觉得叶璟还有得拖,对东宫的狠辣都没有准备。
五月十日,东宫上疏,请圣上决断,春闱要放榜了,最好在放榜前把事情了了。天熹帝御笔亲提,判了七人斩立决,定在五月十三,就在午门。
消息传到叶府,老叶相当场栽倒在地,呕出几口血来,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