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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新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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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的卧室里,装满泉水的铜质水壶静静摆放在桌子上,那天的对话并没有让塞伦得到什么有用信息,最后为了自身考虑,他还是装了一壶带走。
泉水的位置他也暗中记下,打算下次带个银器盛取,以做备用。
梵洛既然会带他去,就说明做好了面对随时危险的准备。
我为什么要考虑他,塞伦晃了晃脑袋,把繁杂的思绪压下,他掀开被子,想要去拿水壶,当他拧开喝下几口时,眼角余光瞥见了窗边一闪而过的黑影。
谁!
塞伦当即摸出匕首,紧盯着右侧的窗户,忽然一阵风吹过,窗帘微微飘动,泄露了暗淡的月光。
那里空无一人。
但塞伦没有放松警惕,他睡觉之前会把门窗关严,而有风吹进,说明窗户是开着的。
谁打开了卧室的窗户?
塞伦当即想到了古堡中唯二的存在——梵洛,但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如果不是他,还会是谁,难道是自己记错了,他忘记了关窗?
无论是那种原因,这夜塞伦都没能再睡着,他举着灯把古堡上下检查一番,没发现除自己外第二个人的痕迹。
难道是我看错了。
当晚,塞伦确定自己关严的窗户才入睡,半夜醒来一次,一切都很安静,他走至窗边,透过玻璃仰望天空,月牙弯弯,月光越发暗淡。
他收起了匕首,返回床上。
然而没多久,一股怪异的感觉促使塞伦再度醒来,他一睁眼,便看到一道黑影正伫立于房间内,当他想要看的更清楚时,诡异的红芒一闪而过,塞伦当即倒在了枕头上,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塞伦醒来时,时间已经快要到正午,他揉着发胀的脑袋起身,下意识往窗边看去,随即回忆起了睡着前看到的景象。
那飘荡的卷发,闪烁的红眸,不是梵洛是谁?
塞伦咬了咬牙,他已经几天没看到梵洛了,还以为对方在地下室沉睡,谁知这只吸血鬼竟半夜潜入他房间里?
他到底要做什么?!
塞伦很想直奔地下室,往这个恐吓自己吸血鬼的心脏处狠狠来一刀,但敌我实力差距,以及自身的处境又迫使他放弃这个念头。
他决定去取泉水,早日完成猎杀任务。
趁着还有时间,塞伦拿起准备好的银器直奔森林,小心避开可能出现的野兽,再花费一些时间留记号后,他找到了泉水,时间已经来到的傍晚。
不知道傍晚的泉水是否还有效力,塞伦也管不了这么多,银器和水壶里各装一瓶后,他于夜幕降临时分返回了城堡。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在房间外布置了陷阱阵法,把银器内的圣水用的差不多后,他又喝下半壶,用作对梵洛术法的抵抗。
如果今晚梵洛还要进来,那么塞伦会同他进行真正的生死较量。
……
月光像一把银镰刀卡在窗棂间,床幔无风自动,暗纹绸缎掠过锁骨时激起一阵战栗。塞伦紧闭双眼,在黑暗中感受气流的方向。
忽然间,他蓦地睁开双眼,眼角余光捕捉到窗帘褶皱里凝固的阴影——那抹修长的轮廓正随纱帘起伏,如浸入清水中流动的墨汁。
刷——
装着圣水的玻璃瓶直朝黑影而去,却撞击在了石墙上。下一瞬,飘荡的窗帘后只剩婆娑树影。
塞伦立即拔刀下床,闪至半开的房门,屋外风声赫赫,水晶吊灯发出清脆响声,晃动的影子从四面八方而来。
地上的陷阱压根没被触动,塞伦赤脚踩上地毯,贴着墙面朝外移动。
不知不觉中,塞伦来到了走廊尽头,他握紧匕首推开露台门,看见熟悉的黑影正立在石栏边缘。
月光将梵洛苍白的侧脸镀成冷瓷,黑袍被风鼓成垂死的蝠翼,整个人仿佛正被夜色缓慢蚕食。
他在做什么?
塞伦下意识思索此时是否为可动手的时机,然而梵洛却突然转过脸来,对视的瞬间,鲜红眼眸里的瞳孔拉成了一跳竖线,像真正的野兽之眼。
吸血鬼的声音比月光更冷,厉声呵道:“回去!”
塞伦最反感这种命令,他眯眼观察一番后,反手关上玻璃门,匕首在掌心转出寒芒:“我的房间你不是来去自如?”
尾音淹没在骤然呼啸的风里,说罢,塞伦高高跳起,如一头猎豹扑向对方,梵洛的瞳孔收缩成血线,黑袍下摆突然如活物般扭曲,在塞伦扑上来前卷住他的脚踝。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塞伦将匕首狠狠扎进石缝。金属与花岗岩摩擦迸溅的火星中,他借力旋身,刀尖擦过梵洛咽喉时带起一串血珠。
那些暗红液体尚未落地就汽化成雾,裹着焚香和花香的气味扑面而来。
塞伦只是略微一晃神的功夫,梵洛的拇指已经按在他突突跳动的颈动脉上,月光将睫毛的阴影投在颧骨上,如同降落的蝶翼。
塞伦当即屈膝顶向对方腰腹,却被冰凉的手掌提前截住膝弯。对方的手指用力,又痛又麻的感觉袭来,他的表情顿时扭曲。
半秒后,塞伦突然意识到两人姿势有多危险——吸血鬼的黑发垂落在他颈侧,鼻尖距离喉结仅余寸许。这个认知让肾上腺素混着羞恼在血管里炸开,他猛地后仰,带着梵洛撞碎了露台玻璃窗。
彩色玻璃如鳞片纷扬坠落,塞伦在剧痛中听见自身骨骼错位的脆响。他喘息着要从满地狼藉中爬起,却看见梵洛徒手拔出嵌在肩胛的玻璃碎片。
惨淡的月光照在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翻卷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今天是新月。”
梵洛踩住他试图够匕首的手腕,仰头看仅有抽芽般大小的红色弯月,吐出这么一句意义不明的话,随即俯身将塞伦拉起。
冰凉的黑发吹落在人类的面颊上,伴随吸血鬼越来越低的头颅,塞伦的瞳孔骤然收缩,藏在舌底的银针随着冷笑吐出,却在触及吸血鬼皮肤前被两指夹住。
梵洛端详着针尖闪烁的圣水光泽,突然捏住他下颌,叹息般道:“又受伤了。”
塞伦的眼尾下方,一道被玻璃划出的浅口正在流血。
吸血鬼用湿润的舌尖擦试过那道伤口,塞伦刚想骂出声,那些未出口的音节全被被碾碎在喉间。
“呜——”
视野开始泛起涟漪状的猩红,胸口处的印记像是被唤醒,阵阵发烫。
塞伦能清晰感觉到獠牙破开皮肤的轨迹,像用烧红的铁钎在丝绸上刺绣。吸血鬼獠牙上的毒素随着血液流失注入四肢百骸,令他的挣扎逐渐软化成无意义的抽搐。
痛已经感觉不到了,某种令塞伦不安的热度顺着小腹爬上脸颊,月光在视网膜上晕染成血色湖泊,随即他听到了布料撕碎的声响。
不、不对!
塞伦只是刚张开嘴巴,夜风便灌满口腔,梵洛的长发缠住他痉挛的手指,獠牙退出时带出的血线溅在锁骨窝,好似一点红痣。
他想要并拢双腿,膝盖却蹭到冰凉的皮革腰带——下一瞬,带着血腥味的吻堵住了他微张的嘴巴,舌尖也被冰凉柔软所捕获。
视线中的一切都在飞速下滑,两道交叠的身影倒在了厚重的地毯上,覆盖在上方的吻始终没有离开,缺氧让塞伦混乱的大脑此时凝聚不了任何想法。
感官持续被攻击,体内灼烧的火焰突然调转方向,顺着尾椎窜上后脑,他在剧痛与快-感的撕扯中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梵洛高大的身躯牢牢包裹着他,当冰凉的液体坠落在腰窝时,塞伦弓起的脊背在月光下绷成银弓。他死死咬住梵洛的小臂,天花板上破裂的彩绘在失焦的视野中摇晃,疼痛不知何时渗进甜味,像锈铁罐里发酵的蜂蜜。
当新月滑到天窗正中央时,他恍惚看见自己手指间缠绕的黑发逐渐褪色,如落雪般寸寸覆盖。
符文匕首就躺在塞伦触手可及的地方,然而他已经无力去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