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怪物【快穿】》十万长梦

18、外出

　　塞伦睁开眼时，正看见梵洛正在用银勺搅动瓷杯里的蜂蜜水，游走的光斑使他不由眯眼，视线在触及对方那一头银发时，昨夜的记忆全部浮现了。

　　血族的獠牙有毒素他知道，但不知道的是那方面的毒。

　　梵洛见他醒了，将勺子递到他的唇边：“喝。”

　　塞伦盯着水面晃动的波纹，喉咙里烧灼的痛感让他想起昨夜被獠牙刺穿的触觉——

　　“啪！”

　　玻璃炸裂的声响猝然出现，塞伦挥开的手臂还悬在半空，水珠顺着指尖滴落。他死死盯着梵洛平静无波的神色，一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去的：“玩够了吗？把我当牲口养肥再宰？”

　　吸血鬼的喉结轻微滚动，他弯腰拾起最大的玻璃残片，锋利的棱角在掌心压出凹痕：“抱歉，昨晚是……”

　　“失控？”塞伦嗤笑着截断话头，被褥下的膝盖下意识并拢。某些隐秘的酸痛突然苏醒，他猛地抓起枕头砸过去：“滚出去！”

　　羽毛纷纷扬扬飘落时，梵洛已经退到门边。他垂眸望着嵌入门框的银餐刀，突然从衣袍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昨晚丢在露台外的匕首，梵洛将它轻轻放在雕花矮柜上：“你还要杀我。”

　　他说这话时，语气像在谈论天气：“我等着。”

　　塞伦盯着那把无用的匕首，突然抓起水壶砸向墙壁。金属撞击的闷响中，他扯过被褥将自己裹紧。

　　……

　　塞伦脖子上的咬痕不算深，下午他照镜子的时候，脖子那里只有两个很小的红点，但他总觉得那种刺痛和灼烧感还停留在皮肤上。

　　身上很干净，衣服也是新的。塞伦不想知道失去意识后都发生了什么，镜子里的他，表情阴沉，眼神更是可怕。

　　他得想办法回圣庭。

　　这不是害怕或者逃避，塞伦已经明白，以自己现在的能力和装备，想要杀死始祖几乎是不可能的，他至少要拿回那个十字架。

　　同时，他也推翻了梵洛不能吸自己血液的猜测，这意味着他又有了很多疑问。

　　但塞伦已经不打算再深究，这关他什么事，他只要做自己的任务就行。

　　镜子里面色苍白的男人低下头，将一捧捧水泼在脸上，试图让冰凉的水缓解内心里的愤怒，他必须要冷静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等塞伦回到房间里，看到了桌子上摆着的那杯还在散发热气的蜂蜜水，自那天后，梵洛并没有逃避，反而总是无声出现于他的周围。

　　这让塞伦更加厌烦，一句话也不想说。但下午的训练却照常进行，他们在沉默中进行一场又一场较量，堵在塞伦胸口无处发泄的烦躁就这么随着挥洒的汗水渐渐平息了。

　　“城堡里没有食物了。”在一次结束比试后，梵洛把剑收回，对气喘吁吁的塞伦道，“明天和我一起集市采买。”

　　这是塞伦来这里这么久，第一次有出去的机会，他半犹疑半惊讶地问道：“你要带我出去？”

　　“嗯。”梵洛看着他的表情，提醒道，“你有我的印记。”

　　塞伦当然记得这该死的印记，他的表情冷了下来，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第二天，梵洛不知从哪搞来一辆马车，于清晨时分带着塞伦离开古堡。血族并没有隐瞒的意思，塞伦同他并排坐着，看沿途的风景。

　　马车在蜿蜒的小道上弯弯绕绕两个多小时，才终于出了这片森林，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这让塞伦顿时眼前一亮。

　　脚下的道路越来越宽，马车走上大道，又在驾驶一个多小时后，他们终于来到了集市。

　　这个坐落于小镇的集市，和塞伦居住的曼塔城相比，算得上人烟稀少，但他已经三个月没见过其他人类了，此时看着集市上不断走动的人群，罕见的感受到了一丝放松。

　　人类处于集体中时才会有安全感。

　　吸血鬼银发束成的低马尾在人群里格外醒目，像一捧流动的水银，几个挎着菜篮的妇人经过时纷纷拉紧头巾，窃窃私语。

　　塞伦侧目看了一眼衣领高高竖起的梵洛，在路过水洼时故意重重踩上一脚，把泥浆溅在了对方黑袍下摆。

　　但梵洛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半点指责或生气的反应，让塞伦有些失望。

　　这只吸血鬼真是被封印久了，丧失了正常情绪。

　　塞伦如此想着，踢开了脚边的烂菜叶。

　　“黄油三铂恩一盎司！”

　　“猪肉、兔肉、鹿肉——”

　　“新鲜水果啦！快来看看！”

　　梵洛停在了买水果的摊位前，摊主立刻扬起笑脸热情问道：“先生要买水果吗，苹果、梨、无花果等等，价格绝对实惠！”

　　血族伸出过于苍白的手，拿起一个深红色的苹果，看着在一旁皱眉不耐烦的塞伦：“你想吃哪种？”

　　“？”塞伦的视线从他认真的眼睛落到了苹果上，随即一把夺过，丢进袋子里，“看不出来这苹果里面烂了吗？”

　　他弯腰在一堆果子中翻了翻，指尖抹过果皮上的淤痕：“没一个能吃的，烂成这样，该丢去喂猪。”

　　摊主涨红脸要争辩，却在瞥见梵洛血色的瞳孔后哆嗦着后退。

　　“你根本就没有采买的经验吧？”离开摊位后，塞伦看着和这里格格不入的银发血族，如此评价，“就算你不吃人类的食物，那种腐烂程度也应该看得出来。”

　　梵洛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确实没有注意到。

　　考虑到此次采买主要还是为了自己，塞伦也就无法再当旁观者，之后他负责挑选货物，梵洛付钱。

　　“对、对不起！”

　　塞伦转头时，正看见一个瘦的可怕的小女孩撞上梵洛的黑袍，蓬松的辫子散开，她跌坐在地，脏兮兮的裙摆沾满泥浆，似乎是觉得自己触犯了大人，表情十分惊恐。

　　梵洛低头凝视他，就在塞伦打算看好戏的时候，前者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装着黑麦面包的纸袋便落进女孩怀里。

　　“给我的？”女孩不可思议地看着怀里的食物，得到肯定后顿时满脸惊喜，抱着纸袋不住道谢，“谢谢、谢谢先生！”

　　小女孩破涕为笑的模样让塞伦胃部抽搐，他别开脸，盯着肉铺铁钩上晃动的猪腿，暗自将这一举动归于“农场主在培育农作物”。

　　梵洛环视来往人群，这里的每个人都穿着破旧、面黄肌瘦，压在铅灰色天空下的小镇透露着一股死气沉沉。

　　这样的精神面貌，塞伦倒是见得多了，每每回隐蔽在曼塔城郊区的房子，都常能碰见形容枯槁的人。

　　为了生存疲惫至极，每天醒来就是工作，却仍朝不保夕。

　　“百年之前，这里还未如此落败。”

　　听到梵洛如此说，塞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只吸血鬼被圣庭封印了三十多年，为什么要说百年之前？

　　难道之前的七十年他都没回过家？

　　不过对拥有漫长生命的吸血鬼来说，住所不止一处也很正常。

　　他们重新采购一份面包后，刚走出去没几步，塞伦就敏锐地听到了某处传来的，微弱哭喊声。

　　“求您了，还给我吧，那是好心人送给我的！”

　　这声音，分明就是刚刚撞上来的小女孩。

　　巷口传来布帛撕裂的声响，三个满脸痘疮的青年正把女孩逼到墙角。领头那个咬开面包时喷出碎渣：“好心人，呸，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偷的就是偷的！”

　　“真的不是！”

　　女孩伸出细瘦的胳膊，试图抢回食物，却被另外一个人踹倒在地：“你把好心人叫过来，让他给咱哥仨也分点，我就还给你。”

　　塞伦和梵洛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梵洛瞥了一眼手指捏紧的青年，低声问道：“要上去帮忙吗？”

　　“为什么要帮，你给她的时候我就预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塞伦毫不掩饰地嘲讽，盯着不远处慢慢爬起来擦眼泪的小女孩，眼神里却是自己都没发现的黯淡，“况且她早晚要明白一件事，就是别把命拴在别人的良心上。”

　　他的表情很冷，但握紧到泛白的手指却透露出主人不易察觉的紧张。

　　“你也是这样吗？”梵洛突然问道，“一直以来靠着自己走到了今天？”

　　塞伦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深处的风雪呼啸而至，某些刻入骨髓的疼痛细密爬过心脏，他仿佛又看见里滚落在泥土里的钱币、无数晃动的人影在耳边止不住哀嚎。

　　【我真的恨死你了，塞伦。】

　　“关你屁事！”他扯出扭曲的笑，“始祖大人还有心情关心食物的心理状态啊，怎么，心情舒畅的我味道更好？”

　　“是的。”

　　梵洛的回答让塞伦噎住，他盯着青年被气到涨红却更显动人的脸，目光滑至对方领口露出的一点红痕。

　　血族始祖的语气平静地好像在陈述事实：“你生气的时候，闻起来像刚开封的野樱桃酒。”

　　塞伦转身就走，梵洛却还站在原地，当哭叫和布帛撕裂声再次响起时，青年停下了脚步。

　　身体已经先于理智冲了出去，风在耳畔撕扯出哨音，下一瞬，塞伦的拳头狠狠砸在了痞子头目的脸上。

　　“教你们一件事——”

　　塞伦踩住被揍的半昏痞子的胸口，揪起对方的头发，“欺负弱小前，先想想自己是不是别人眼里的肉！”

　　又是一拳下去，脱落的门牙混着血沫一起喷了出去，塞伦厉声问道：“听懂了吗？！”

　　哀嚎声中夹杂着知道了，几个混混连滚带爬地跑走。小女孩还瑟缩在巷口，她怀里的面包早被踩成泥饼。

　　阴影笼罩后背时，塞伦本能地肘击。梵洛轻松截住他的攻势，把刚刚他扔在地上的面包袋伸了过来：“脏了。”

　　塞伦甩开他的手，却在转身时踉跄，脚下到处都是坑，这让他反射性抓了梵洛一把才站稳。

　　真是糟透了！

　　气急败坏的塞伦拽过梵洛手里的面包，扔进女孩怀中，当那双蓄泪的眼睛望过来时，他突然厉声喝道：“看什么！还不跑？”

　　小女孩抱着纸袋跑走了。

　　有了这个小插曲，塞伦心情变得很差。他们第三次来到面包店时，梵洛却说有事离开，让塞伦在这里等他片刻。

　　看着晃动着银发的背影在自己眼前消失，塞伦还有点怔愣，但马上又反应了过来，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拉过一个路人，问道：“这附近有教堂吗？”

　　路人上下打量他好几眼，才慢吞吞道：“有……不过早就废弃了，怎么，你想买圣油还是圣者之书？”

　　塞伦皱了皱眉，问道：“为什么废弃，这里没有牧师？”

　　“哪个牧师愿意来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路人搓了搓干裂的手，指了指一个方向，“看到那个房子了吗，几十年前是个小教堂，不过我劝你不用去看了，现在已经改成了猪圈。”

　　猪圈？

　　路人的话让塞伦十分震惊，按照圣庭律法，就算是废弃的教堂也不能随意破坏或私自改造，尤其是猪圈这种脏污的地方，会被视为对神的大不敬。

　　大概是看出了塞伦的疑惑，路人继续道：“别这么惊讶，其实几十年前草籽镇的人，信仰还是十分虔诚的，那时候大家还算温饱，不过你看看现在，穷的吃不上饭，谁还有心思去祷告。”

　　在曼塔城，最穷的人也必须有一本《圣者之书》，而这个小镇则完全忽视了这些规则。

　　“前几年有牧师来过，但你知道最离谱的是什么吗？”路人深深叹口气，“进来祷告或者忏悔居然要收费，每种仪式都有各自的价格。”

　　说到这，路人再次打量塞伦，好奇问道：“你是从外地来的吧，你们那边的牧师也收费吗？”

　　塞伦压根没祷告过，除了西奥多之外的牧师，他也没见过几个，哪知道要不要收费。

　　为了让对方多透露些，他含糊应声：“……嗯。”

　　“那你的家庭一定很富裕。”路人羡慕的看着塞伦身上的亚麻衬衫以及做工精致的外套，又问道，“你是想买你想买圣油还是圣者之书，我家里有，便宜卖给你。”

　　思索片刻后，塞伦点点头：“行，我和你去拿。”

　　路人的家不算远，走出10分钟就到了，隐蔽在角落里的小房子又黑又湿，那人让塞伦在门外等，自己则进去取。

　　塞伦站在门口眺望，看到了远处有着有着十字屋顶的房屋，的确如路人所说，破败不堪，隐隐还能闻到臭味。

　　“就是那个，你也看见了。”路人很快就出来了，他手里抓着一本报纸包着的书和一个陶罐，“给你，只要二分之一铂恩。”

　　价格确实便宜，但塞伦却给了对方一个银质袖扣。

　　双手捧着那枚小小袖扣的路人，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这？”

　　“我现在没有零钱，用这个抵账可以吧？”塞伦接过书和陶罐，提醒道，“这是来自曼塔城的工艺，能卖到30铂恩。拿去大一点的集市上卖，最低也有20。”

　　听到这个数字，路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我是个虔诚的信徒，所以才愿意为此付出高昂的价格。”塞伦面不改色的说道，“如果有人不相信，可以告诉他我的来历——”

　　路人傻傻看着那令人过目难忘的漂亮面孔，对方点了点那枚闪着银光的纽扣：“或者我的名字——塞伦。”